0003 豬啊啊啊啊——
重玄子的道法竹簡,詳細的收錄了他修鍊的心得。
許多理論都由淺入深,非常便於理解。
在許多道論的分歧上,也能秉持一分淡泊心態,旁徵博引,以石攻玉。
可以說,非常適合庾獻這種資質平庸的修行者。
庾獻沉思的這會兒功夫,祭酒道人已經帶著道童去中央站定,開始考校修為。
一些百姓擠上前來,嬉笑觀望。
這些少年修行的都是一些淺顯的法門,能夠使用一些丹石材料,或是一些輕身的遁術。
庾獻在後世沒見過這麼多花里胡哨的技巧,但身為棋局外的觀棋之人,難免有幾分眼高。
庾獻看著那些道童兩兩比試,實在提不起多大的興趣。
他左右一望,頓時輕「咦」出聲。
緊挨著他圍觀笑鬧人群之中,一個二十七八的藍衫大漢,顯得分外格格不入。
這大漢身材壯碩高大,穿著一件不太合身的衣服,一雙眼睛倒是炯炯有神,顯得元氣滿滿。
他揣著袖子左顧右盼一番,接著又定定的看著場中。
場地正中,兩個道童正在演練著拿手的遁術。
這兩人修為淺薄,倒也無甚稀奇,無非是藉助特定的五行,加快自己的身法。偶爾也會使用一些丹石材料,運起法門相拼。
不過雙方你來我往,打的甚是激烈。
壯碩青年看了一會兒,用手抓抓頭,見周圍百姓叫好,心中有點吃不準。
他雖然有些道行在身,不過路子太野,很多事情不知究竟。
道法本領倒也罷了,只是道童修行尚淺,資質卻無從分辨。
他抬頭張望,正好瞧見庾獻看他。
於是努力做出和善的樣子,咧開嘴,聲音渾厚的問道,「少年郎,我來問你,你可知道這兩個道童資質如何?」
庾獻已經穩穩進入鶴鳴道宮,還拜在重玄子門下,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
被那壯碩青年問到痛點,當即敷衍的說道,「還可以吧。」
那壯碩青年卻頗為較真,認真的問道,「哦?可以在哪裡?」
「可以在……」
庾獻的目光再次掃了過去,就見場中的兩個道童都沒了之前的威風,像是普通人家的頑童一樣,拳腳相向起來。
庾獻一頓,「衣品不錯。」
?!!
那壯碩青年有些懵,這些人不都穿著一樣的道袍嗎?
人類的觀點還真是奇怪。
壯碩青年抓了抓腦袋,又連忙問道,「那你覺得哪個會贏?」
庾獻本就有些不愛搭理此人,聽了此問,半真半假的說道,「個子高的主修木遁,回藍快一點,不過修行金遁的矮個子,CD更短。我覺得應該是矮個子贏吧……」
那壯碩青年臉上一僵,CD是他媽的什麼鬼?
仔細一看場中,高個子的道童果然率先發難,一邊撕打一邊捏動法訣。卻不料,那矮個子的法術完成的更快,兩人本就是不相上下,又都是強弩之末。
矮個子道童使用一枚丹砂化在掌中,接著那拳頭由粉紅變得銀亮,重重地將那高個道童打飛。
「厲害!」
壯碩青年有點佩服的看了庾獻一眼。
接著又有幾位優秀的道童上場,其中不少道童施法迅捷,心思敏銳,讓壯碩青年那炯炯有神的兩眼放光,心動不已。
庾獻見那壯碩青年看的眉飛色舞,也被勾起了談興。
只是他剛被這些人刁難,自然不會說什麼好話。
一句句的陰陽語,刷的十分痛快。
那目光炯炯有神的壯碩青年,在旁邊聽著就有些不爽了。
這孩子怎麼這麼多事呢,老子很欣賞這幾個的!
忽然,他見小少年也是一身道袍,不由耿直的質問道,「你這麼牛逼,你怎麼不自己上呢?」
咦?這個問題問的好啊!
庾獻詫異的看了壯碩青年一眼,「剛你不在?」
壯碩青年有點不好意思的抓抓頭,「我來晚了。」
「哦。」
庾獻決定原諒他。
接著故作淡定的說道,「實不相瞞,我已通過了治頭大祭酒的點仙緣!」
「額,我不是很懂。」
那個壯碩青年很是困惑。
庾獻沉默了一會兒。
「嗯,很厲害就是了。」
裝逼失敗,庾獻不準備和他多聊了。
壯碩青年聽了,滿臉的半信半疑。
「真的嗎?」
庾獻哼哼兩聲,「比他們厲害多了!」
壯碩青年聽了不接話,低頭思慮半晌,最後心一橫,發狠大叫道,「好,那就是你啦!」
「咦?」
庾獻一臉疑惑的扭頭看過來。
這貨沒毛病吧?
庾獻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壯碩青年,腦袋忽然向前一拱,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整張臉也猙獰起來。
隨後唇齒外翻,下頜前突,身子鼓脹,掙爛衣衫,猛然化作了一隻犍牛般大小的烏青色的野豬。
這野豬筋肉飽滿,皮毛光可鑒人,微微一動,光澤流轉,充滿了異樣的力與美。
「妖、妖怪啊!」
這邊的突變早就驚動了旁邊看熱鬧的鄉民,一時如同炸了鍋一樣,哭爹喊娘,四散而走。
場中比試的道童嚇得戰戰兢兢,就連祭酒道人都看的呆若木雞。
庾獻這會兒早就看傻眼了。
這個時代,還特么有妖怪?!
我只在書里看過啊!
野豬向前那一拱,嚇得庾獻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野豬兇猛異常,哪管什麼青紅皂白,尺余長閃著寒光的白森森獠牙挑住庾獻的衣服,將他向後一甩,就落在寬闊的背上。
隨即,嘶叫一聲,直奔山前。
庾獻經此大變,早就嚇得六神無主,張開的喉嚨里扁桃體一陣震蕩,「豬啊啊啊啊——」
驚駭之下,哄鬧的人群哭喊著四處奔散,到處吵嚷喊叫。
那野豬狼奔豕突,橫衝直撞,一路打上鶴鳴寶殿!
祭酒道人這才緩過神來,聲嘶力竭的大叫道,「快!快去稟告治頭大祭酒!快去稟報治頭大祭酒!」
話音未落,早就響起一聲暴喝,「何方妖物,敢衝撞我鶴鳴大殿!」
接著一幅捲軸飛來,在空中展開,彌散出道道清氣,向底下奔逃的野豬捲去。
祭酒道人見了,大喜過望,「這是《老子想爾注》!是師君!」
原來張魯也被底下的變故驚動,從閉關處趕了出來,一臉慍怒的要收服妖邪。
野豬正渾然不知的奔走,在他背上的庾獻卻瞧了個清楚。
眼看一道寫滿金字的捲軸捲來,真是欲哭無淚。
這他媽的!
庾獻連忙扯著嗓子大叫,「這裡還有人質!還有人質啊!」
然而這時哪顧得的了許多。
捲軸離地越近,越發舒展,眼看要將兩人纏裹煉化。
那野豬發急,口中吐出三幅黃絹迎了上去。
這三幅黃絹黯淡斑駁,只剩下瑩瑩微光,和那《老子想爾注》甫一碰撞,就光芒散盡,倒撞而回。
野豬將三幅黃絹一口吞下,越發惶急的四處亂竄。
庾獻見自己要跟著倒霉,左右看看,靈光一閃,用力在豬背上一拍,「笨蛋,還不快躲到大殿中去!」
庾獻算是看出來了,豬妖雖然看著彪勇,但是法力卻很微弱,智商也不太高,這時候不趕緊躲起來,只能是死路一條。
庾獻倒是不在乎這豬妖的死活,可是自己卻不能搭上啊!
那壯健彪悍的野豬早就昏頭昏腦,被少年這一催促,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扭身就用白森森的獠牙撞開殿門,闖入鶴鳴殿中。
那寫著金字的捲軸,卻絲毫不肯罷休,一定要除惡務盡,仍舊怒張著向前席捲,整個大殿盡在囊括之中。
野豬欲待再次吐出黃絹,然而前次對撞本就法力受損,現下更是無能為力。
再說,以它的法力,縱然寶絹珍貴,哪是張魯這個掌教師君的對手。
庾獻見這野豬一臉驚懼,一副閉目等死的模樣,心中百般不甘,口中絕望大叫,「媽的!老子還沒活夠呢!」
可這金色捲軸裹來,哪分什麼好歹彼此?庾獻可不敢賭會不會落入其中化為膿血。
忽然,他見殿中供著一個狹長的木盒,大約尺余長短,數寸寬狹,上面以黃紙符印封存。
這木盒不知是什麼木料,如同曬黃的焦藤一樣,泛著淡金色。
拼一把!
庾獻顧不得不多想,順手將那木盒抓起,猛的向那捲軸砸去!
那木盒在空中翻騰滾動,上面符紙亂掀,外放出一個個金色符咒的虛影。
看到有這般異象,庾獻心中一喜。
有門!
接著那木盒重重的砸在飛來的捲軸上。
這一記猛撞,打的木盒上的符紙亂飛,外放的金色符咒虛影也都四下潰散。
庾獻心中一驚,糟了!
這是拼輸了!
還未等多想,那木盒就呼嘯著倒飛而回。
庾獻手忙腳亂的去接,卻不料倒飛而回的木盒勁道甚足,抓在手中竟然還脫手而出,重重的撞在他的胸前。
庾獻胸口一悶,「哇」的一口鮮血噴在那木盒上面。
木盒上面的鎮壓的符紙本就被《老子想爾注》打的斑駁四散,被庾獻的鮮血一噴,如同被炙熱的東西點燃一樣,無火燃燒起來。
那些零碎的符紙倏忽燒盡,卻沒有半點灰塵落下。
剩餘的鮮血都盡數落在木盒上,慢慢地滲透紋理。
庾獻顧不得許多,連忙去看那道要命的捲軸。
卻見那捲軸挨了木盒這一砸也不好受,上面彌散的清氣幾乎散盡,捲軸上的金字也失了色彩。
那捲軸一卷,直接向遠處飛走。
庾獻這才眼前一亮,哎喲,這盒子是個寶貝啊!
還沒等庾獻有什麼別的想法,卻見那如同犍牛一般的野豬精已經回過神來。
接著仍舊把豬頭向前一突,將少年用尺余長的獠牙挑飛到半空,隨後在少年的哇哇大叫中,用豬背接了,緊接著向殿後深處竄去!
庾獻真是欲哭無淚了。
我招誰惹誰了。
你逃你的,非拉著我做什麼?
庾獻一時惱怒,又見識了手中寶器的威力,當即毫不猶豫的拿起,奮力的向那野豬背上一砸!
誰料那剛才還大顯神威與眾不凡的木匣,自從被庾獻的鮮血污過之後,似乎失去了光彩,古樸朴笨拙拙的,砸在那巨大的野豬背上,不但沒有絲毫異象,反倒震得少年的虎口都有些疼了。
這尼瑪!
庾獻傻眼了。
眼下只能跟著這妖怪繼續作死了。
庾獻緊緊抓住豬鬃,慌張張的向外看去。
那符文捲軸雖然沒再來,但是遠遠能看到負責降妖驅魔的治頭大祭酒,已經帶著不少道人向這裡急速趕來。
這會兒,野豬已經帶著道童衝出大殿,繼續向鶴鳴山中深處闖去!
這妖怪真有種啊!
庾獻心中只有一個服字。
他鬱悶無比的用手中寶匣敲著那野豬,「我說,你都快被打死了,怎麼還非要裝逼,別固執了,趕緊逃啊?」
那正急速奔跑的野豬渾身一震,停下腳步,在山坡上略一徘徊,看看那些追趕而來的道人們,又向側方衝去。
「靠!」
庾獻立刻秒懂了,這妖怪不是不想跑,而是個路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