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紅泥小火鍋
啞巴眼神閃了閃,將名字塗抹掉,比劃了一番,示意要將筐子給人送回去。
魏沾衣瞧著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莫名有些癱軟。
是錯覺嗎?
她怎麼覺得,剛才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啞巴的身影轉到角落,眼底如寒潭一般,深邃而冰冷。
剛才!
那女人喊了他的名字!
鳳赤……
他的真實姓名,只有當今聖上和極少數人知曉,就算敵方一派,也無從知曉。
在那一瞬,他只想殺掉她。
在他要斬草除根的時候,卻聽到,她是從九思那得知的這個名字。
她的眼睛清澈無比,坦坦蕩蕩,就算害怕,也閃著好看的光芒。
在她閉眼的瞬間,他彷彿看到,那雙清澈眸子里,猶如一片璀璨的星空,光彩熠熠,明亮而耀眼。
也是在那瞬間,他改變了主意。
魏沾衣……
沾衣欲濕杏花雨的沾衣。
這個名字跟她的氣質倒是很相似。
希望,她不是那一派的人。
剛才殺氣騰騰的啞巴,讓魏沾衣有些心驚膽戰。
她托著下巴想了好一會,又覺得可能是錯覺,畢竟,那個啞巴平常就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經常殺氣騰騰的,有那種氣勢也正常。
鏡白……
也是極好聽的名字,不俗氣。
這名字,跟村裡的庄稼人格格不入,她以後還是少喊為妙。
魏沾衣想了半晌,站起來,繼續處理牛肚和豬肚。
毛肚這種東西,她其實不太會處理,就按照記憶中,爺爺處理毛肚的方式,將雜物抖乾淨,再加上食鹽和麵粉還有醋來沖洗,反覆揉搓乾淨。
用清水洗了許久之後,黑膜和草味消失之後,將毛肚層層理順,反覆沖洗,用刀子將表層上的雜物刮洗之後,放到乾淨的水中,準備燒開。
她嘗試了好幾次生火,每次都以失敗而告終。
無奈,只能等著啞巴回來再將水燒開。
她又將半冰凍的豬肉切成薄片,盛放到盤子里,將大白菜清洗乾淨。
準備好菜肴之後,又開始準備調料。
鳳赤回來的時候,恰好聽到她一邊哼歌一邊忙活。
「啊,小白,你回來了。」魏沾衣瞧見他走進來,忙擺了擺手,「快來快來,我實在不會生火。」
「……」鳳赤額角的青筋抽得厲害。
小白,他?
「小白,你將鍋里的水燒開,毛肚處理起來相當費事,不過,涮火鍋特別好吃。」魏沾衣將白菜從中間切開,切成幾條,放在柳葉編製的籃子里。
「大腸處理起來也有點費事,不過,我找到了好東西。」
她端了一盤豬腦遞到他跟前,眉眼彎彎,「沒想到下水裡還混雜了一塊好東西,給你跟九思補補腦子。」
「……」鳳赤額角依然在跳。
給他和九思用豬腦子補腦子,這確定不是在罵人?
他瞧著她樂滋滋的模樣,微微皺了皺眉。
這女人,明明見了血腥驚悚的場面,卻能跟個沒事人一樣。
剛才,他想殺掉她,她也似乎沒放在心上。
「愣著做什麼?」魏沾衣瞧著他的模樣,甩了甩盤子上的水,「我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
「你也加油。」
她說完,端著白菜和生肉片去裡屋。
天色暗下來之後,空中飄起了雪花。
最開始是細碎的小小雪花,後來慢慢越來越大,鵝毛一般的雪花飛散,一小會的功夫便蓋住了茅草小屋。
放眼望去,四周已是白茫茫一片,風大,雪飄,寒意凜冽。
魏沾衣的腳步有些虛浮,她的手也一直在微微顫抖。
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微微垂下眼,眼底一片陰影。
白天里所發生的事情,時不時浮現在腦海中,她不敢閑下來,更不敢想。
可,就算不想,那血腥恐怖的場景也一直縈繞著。
在這種窮鄉僻壤,她實在找不到更合適的方法來轉移注意力,一旦閑下來,會胡思亂想更多。
所以,才忙忙碌碌地準備火鍋食材。
縱如此,她還是有些驚悚,也有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
那種陰涔涔的感覺,就如這黑雲壓頂的天氣一般,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魏沾衣仰頭看著漫天雪花,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強迫自己保持鎮定。
她拿了一個小火爐來,在上面放了一口鍋,放水,又在火爐上放了一些木炭,一屋子暖意。
鳳赤那邊也已經準備好。
她將煮好的毛肚反覆清洗乾淨之後,端上來時,水正沸騰。
「綠蟻新焙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肥貓坐在一旁,眼睛晶亮晶亮,「吾輩,吾輩最喜歡的食物便是火鍋。」
「女人,物質如此匱乏,你竟然真做成了。」
魏沾衣將它拽到一旁,給九思和鳳赤分了油碟,「我去胖嬸家借了一些香油和醬,沒有鮮香菜,我將干芫荽泡開勉強用了,你們嘗嘗如何。」
鳳赤微微皺眉。
這種東西,他從前也吃過,不過,以前煮的都是山珍海味。
現在,裡面是些白菜粉條豆腐,還有豬下水。
他有些下不去筷子。
「傻大個,你不吃,給吾輩吃。」肥貓哼哼唧唧地,將煮好的毛肚放在簡易油碟中沾了沾,一臉享受。
「可惜沒有耗油,若是用耗油,味道會更好一些。女人,我很滿意。」
鳳赤瞧著它的模樣,也嘗試著夾了一片毛肚沾了沾,放在口中,驀然,瞪大眼睛。
這味道……
雖然有些粗糙,但,沾著這料,放入口中,好吃到無法形容。
香油的味道並不濃郁,與醬料融合之後,還有醋香,蒜香,蔥香,毛肚在裡面輕輕一沾,再撈出來,軟硬適中,口感上好。
「好好吃。」九思第一次吃火鍋,火光映襯著小臉,紅撲撲的。
魏沾衣很滿意。
用簡陋的食材做出豐盛的飯菜,看著他們胡吃海塞的模樣,她倒是有些了解爺爺熱衷做菜的原因了。
「有酒嗎?」她問。
鳳赤點了點頭,從雜物間拿了一壇酒來,用熱水溫了。
魏沾衣喝了一口,不太好喝,有些澀,顏色也有些濁。
好在也不難下咽,她多喝了幾杯,酒意上頭,有些暈。
她酒量一般,又有些心事,喝了幾杯之後就昏昏沉沉,竟迷迷糊糊地歪在一旁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