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斯人若彩虹
「你沒事吧?從剛才開始情緒就不太正常。」藺梓歸接了一壺水,燒水。
他又打濕了毛巾,擦了擦桌子,「這才幾天沒過來,茶几上都是塵土,最近這污染越發厲害了,等明天我送一個空氣凈化器來。」
魏沾衣愣愣地坐下來。
柔軟的沙發,明亮的窗戶,灰濛濛的天氣,以及她最喜歡的天藍色百葉窗。
杯子是透明玻璃杯,晶瑩剔透,都是鳳赤那個時代所不會擁有的。
「喝點什麼?奶茶?茶?還是咖啡?」藺梓歸從方便袋裡拿出一些東西,「我買了你最愛喝的咖啡,嘗嘗?」
「嗯。」魏沾衣看著他沖開咖啡,又拿著長柄杓攪拌均勻。
「有點燙。」藺梓歸說,「等會喝。」
魏沾衣看著他的臉。
兩個人交往以來,她還是第一次如此仔細看他的臉。
早先只覺得藺桑與他相似,現在再看,才發現他身上也隱隱有些沅湘的影子。
「我臉上開花了?怎麼這麼看著我?」藺梓歸摸著臉頰,「衣衣,你沒事吧?」
魏沾衣搖頭。
從醒來到現在,還是有些恍惚,也有些不真實。
與鳳赤相處的點點滴滴,一直浮現在眼前,一想到他,她的心就如被人用刀割了一般,生疼生疼的。
現實中的一切卻又告訴她,她身邊沒有鳳赤。
那些記憶,就像是一場夢。
夢醒來之後,除卻記憶,了無痕迹。
「衣衣,餓了沒?我順道買了一些食材,我們來做壽喜鍋如何?」藺梓歸說,「天氣不暖和,吃點熱的,讓人心情好一些。」
他頓了頓,又說,「你剛從醫院裡出來,要好好休息休息。」
魏沾衣看著藺梓歸輕車熟路地切菜,調製味道,更是恍惚。
她竟不記得,藺梓歸竟也會做飯。
「藺……梓歸。」魏沾衣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
她踟躕了片刻,「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為什麼會昏迷?我昏迷了多久?」
藺梓歸將壽喜鍋端上來,開了火。
他坐在魏沾衣對面,眼睛閃了閃,「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遲遲沒人接聽。」
「我打到你公司里,你公司里的人告訴我,你休假去你爺爺生前居住的地方。我撥打了很多電話,你都沒接,我覺得情況不好,就開車找了過去。」
「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昏迷了,怎麼呼喚都喚不醒。」
藺梓歸嘆了口氣,「我將你帶到醫院裡之後,就去出差了。抱歉,沒能一直陪著你。」
「沒關係。」魏沾衣說,「我想知道我昏迷了多久。」
「大概,有兩個多月。」藺梓歸的表情有些複雜,「醫院檢查不出任何毛病來,但你就是清醒不過來。」
他坐到她身邊來,抓住她的手,「衣衣,你沒事吧?」
魏沾衣下意識地躲開他。
藺梓歸眼睛又閃了閃,「你,到底怎麼了?」
「我沒事,挺好的。」魏沾衣的聲音裡帶著生疏,她笑了笑,「你怎麼會有我家的備用鑰匙?」
「你昏迷的時候,我想來家裡拿點東西,就配了一把鑰匙。對了,你的鑰匙我就放在你病床的床頭上了,叮囑了護士要提醒你的,那護士也太不靠譜了。」藺梓歸道。
魏沾衣愣了一下。
她出院的時候,好像有聽到護士在說什麼,她那時情緒恍惚,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藺梓歸仔細觀察著魏沾衣的表情,拳頭緊攥,試探地問道,「要不,我們再去大醫院查查?你無故昏迷這麼長時間,肯定是不對勁的。」
「不用,我沒事的。」魏沾衣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有點甜,有點膩,味道並不是很好。
她看了看咖啡的品牌,的確是她常喝的那個牌子。
可,味道為什麼會這麼怪?
她喝了一口就放了下來,曾經無咖啡不歡的她,對這玩意竟絕緣了。
「怎麼不喝了?」藺梓歸問。
「太甜了,有點膩,我還是喝白開水吧。」魏沾衣勉強笑了笑。
她看著藺梓歸,垂下眼,「我記得你一直很忙很忙的,怎麼突然有空了?以前,咱們忙起來的時候,有可能幾個月都不聯繫。」
藺梓歸有些窘迫,也有些糾結。
他雙手交叉,低下頭,聲音有些輕,「我升職了。」
「那,恭喜你。」
「謝謝。」藺梓歸踟躕了一會,「我現在,是執行總裁。」
魏沾衣一愣。
藺梓歸所在的那家公司,是全國首屈一指的公司。
他年紀輕輕,就成了執行總裁?
「那,恭喜你了。」魏沾衣祝福道,「你有能力,以後肯定會走得更遠。」
她說著,目光落到他無措的雙手上。
「你,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魏沾衣說,「我昏迷之前,以及現在,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對我說?」
「沒,沒有。」藺梓歸忙擺手。
魏沾衣嘆了口氣。
她起身將咖啡倒掉,沖洗乾淨杯子,倒了白開水。
水的味道也不太對勁,有股奇怪的味道。
「你撒謊的時候,眉頭會不自主地往上挑。」魏沾衣回到沙發上,「算了,先吃飯吧。」
她夾了一些菜。
壽喜鍋味道偏甜,有很特殊的風味。
醬油和壽喜鍋底料的調整恰到好處,食材的選擇也很棒。
「我沒想到你還會做菜。」她說。
「哪裡會做什麼菜,吃火鍋又不用炒菜。」藺梓歸說,「什麼貴我買什麼,肯定錯不了的。」
魏沾衣笑了笑。
她安安靜靜地吃完飯。
吃過東西之後,她的情緒也鎮定了不少,窩在沙發上,整理著事情的前因後果。
藺梓歸將碗筷刷洗乾淨后,一邊擦手一邊坐下來。
「你怎麼一直在發獃。」他說,「我們還是去大醫院看看吧?總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魏沾衣雙臂抱著膝蓋,將頭放在上面,眼睛半睜開。
她的聲音,帶著些許縹緲,「我們,分手吧。」
藺梓歸正想喝茶,聽到這話,手一抖,茶杯落在地上。
好在地上鋪了毯子,茶水灑落一地,杯子卻沒摔破。
他被燙到,忙抽了紙巾擦乾淨,神情慌張。
「衣衣,你在說什麼呢?好好的,為什麼要分手?」他咽了咽口水,說。
魏沾衣嘆了口氣,「我剛才說過了,你撒謊的時候,眉梢會不自主挑高。梓歸,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些,我覺得已經足夠了。」
「你的手指上,有一處的皮膚與別處不太一樣,我想,那應該是婚戒的形狀吧?你在來我這裡之前,應該把戒指摘了下來。」
「你以前,不太會做飯,更分不清食材的好壞,甚至,連韭菜和蒜苗都分不清。現在卻能順道買來這些適合搭配壽喜鍋的食材。」
「還有這咖啡,顯然你經常沖泡。梓歸,沒必要再隱藏了。」
藺梓歸低著頭,眼睛有些閃爍,「對不起。」
魏沾衣苦笑,「不用道歉。」
「衣衣,我。」藺梓歸說,「我一直沒有機會告訴你,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更不知道你會如何反應。」
「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咱們,就像是熟悉的朋友一樣,從來沒有親密動作,也沒有情侶或者夫妻之間該有的互動。」
「我,我一直以為男女之間的關係就應該是這樣的。可,後來我遇見了她,遇見她的那天,我心跳加快,心臟快要跳出來了。」
藺梓歸嘆了口氣,「從見到她之後,我時時刻刻想見到她。就算在我再遠的地方,也會抽空坐飛機回來看她一眼再飛回去。」
「我從來不知道,像我這種人,能為一個女人做到這種地步。衣衣,對不起,是我背叛了你。」
「對不起,對不起。」
魏沾衣聽著藺梓歸的話,反而釋然了。
她想起腓腓曾經說過的,他們之間的情侶關係太不正常了。
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會時時刻刻想念著對方。
所謂的沒空,只是借口。
「什麼時候的事?」她問,「今年還是去年?」
「去年。」藺梓歸說,「衣衣,我是想告訴你的,可是……」
「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直到兩個月之前,她懷孕了,我覺得,我不能再這樣下去。」
「原來如此。」魏沾衣輕笑著。
怪不得藺梓歸會鍥而不捨地聯繫她,原來是那個姑娘懷孕了,他必須要攤牌,必須要給她們一個交代。
「謝謝你。」她認真地說,「如果不是你找我,我可能就活不過來了。」
藺梓歸擺著手,神情慌張,「你別這樣,我真的沒想傷害你。我們之間戀愛很多年,我不想傷害你。」
「你別緊張。」魏沾衣認真地說,「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真的沒有半點不愉快,相反,我由衷地祝福你。」
「我們兩個,的確不合適。若是以前有人對我說這話,我必定會反駁。可,親身經歷過之後,我已經知道,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恭喜你,梓歸,恭喜你能找到心中所屬。」
她將手放在心口,「我也找到了他。」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泛著淡淡的柔情,以及悲傷。
「就算,我跟他以後不能再見面,有這段經歷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