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哥舒府公子辰逸
說這話時,蒼陌尤其兇狠,似是強忍著怒意不得已與哥舒辰逸寒暄般。
哥舒辰逸不忍再看那小廝,努力抑制心底怒意。
那是活生生一條人命,竟由得他說杖斃便杖斃了。
哥舒辰逸平復心緒,忽道:「你可知,這甜糕小廝已經轉交給琳兒了,還代你向琳兒問了好?可琳兒說她不願吃你送的東西,便叫我帶回來!」
瞧著蒼陌臉色驟變,皋落寒宮多少猜出了些這其中的門道。
未了,哥舒辰逸又笑:「我這個傻妹妹一見到討厭的東西就犯糊塗,都忘了我這個哥哥不喜歡吃甜的!你說巧不巧,我路過你院的時候,大黃一個勁朝我叫,準是一早聞了香味!」
蒼陌的臉色愈漸難看,若不是一旁家丁小廝皆在旁看著,他定會對哥舒辰逸不客氣。
料定蒼陌不敢妄為,他又道:「不過...你院里這大黃也是沒規矩,不知狗就是狗!它若是想吃什麼,自是主子高興了才賞給它!若是不安守本分,吃多了便會撐死!」
「你...」蒼陌怒目圓睜瞪向哥舒辰逸。
這指桑罵槐的本事準是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學來的!
蒼陌正在氣頭,忽而瞥見正冷眼相望的皋落寒宮。
不好發作,只得咬牙切齒冷嗤道:「公子莫不是忘了還有客在此,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淪為笑柄?只怕今後旁人只道是將軍府大公子人前人後兩副面孔,屆時恐砸了你多年來苦心孤詣建立起的傳世口碑,卻還要連帶著丟義父的臉!」
皋落寒宮仍漠然置之,對哥舒辰逸道:「此乃哥舒公子的家事,寒宮不便多事。」
蒼陌陰陽怪氣道:「用不著你跑來這裡裝好人!聽聞你便是皋落寒宮?才來了不過兩日光景,竟騙得琳兒妹妹被你迷的神魂顛倒,果真是好手段啊!」
哥舒辰逸聽那小廝說過,昨夜蒼陌分明在門外偷聽了他們談話,才對此事頗為了解。
若是他將此事傳到了他父親那裡,他父親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何況琳兒還尚未出閣,此等有損聲譽的事斷不能發生。
才欲阻止蒼陌妄言,但見皋落寒宮上前冷冷盯著蒼陌,眸內寒光四射。
未了,他生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更不認識你的什麼琳兒妹妹!你若想討打,只管來便是!昨日你已與我那四位朋友交過手,能耐如何我亦心中有數,塵暝劍已閱過無數鮮血,你若想以你的血祭我塵暝劍,我便替你看上一看,你的血究竟是不是黑的!」
見皋落寒宮故意叫板,蒼陌不禁冷笑。
他猛然奪過一旁侍衛的佩刀,直指皋落寒宮。
「你休要猖狂!此乃將軍府重地,怎由得你肆意撒野?若非我義父年紀大了,見不得血,我現在便要了你的命!」
哥舒辰逸忽然大笑:「父親大人不過知命之年,怎得叫你說的倒像是耄耄之年了般?我父乃是安陵常勝大將軍,便是真到了耄耄之年,又何來見不得血之說?」
他瞥了眼那被杖斃的小廝,忍痛道:「若既是真的見不得!你可是在此杖斃一小廝,如此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此等難道不是忤逆父親大人?」
未了,又道:「皋落兄是我的客,亦是將軍府的客!若被父親大人知道你...」
「你少拿義父來壓我!」蒼陌突然厲聲吼道,額上的青筋暴起。
自知沒得哥舒劍雄庇佑,忽而裝腔作勢:「你口口聲聲以義父為名,殊不知你這些年到底叫義父丟了多少臉面!整日和這些遊手好閒到處管閑事的登徒浪子廝混,只怕哥舒家早晚敗在你的手裡!」
哥舒辰逸對蒼陌的話不以為意,只當那條和它主人一樣討厭的大黃又活了過來亂叫。
他舒展了眉,若無其事般道:「無論哥舒家榮辱興衰,皆與你這個外人無關!你若有那小心思,不如還是想著如何討好父親大人好了!你的離間計,一向都很受用!」
說罷,哥舒辰逸仍面帶笑意,轉身出了偏廈。
他實在不屑於跟一個下作的卑鄙小人去講什麼道理。
自偏廈出來后,哥舒辰逸臉上的笑意驟然收起。
只對皋落寒宮滿面愁容道:「那蒼陌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可偏得父親大人重用,簡直就是狼狽為奸!安陵王雖荒淫無度,可待百姓卻是極好的,若有朝一日大王子的罪行得昭告天下,安陵王絕不會姑息養奸,哥舒家早晚都要受牽連!今時今日,家父替大王子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蒼陌不知吹了多少耳邊風!如今在家父眼中,蒼陌倒是比我這個血親更像他的親生兒子!」
哥舒辰逸忽然輕嘆,想到十二歲那年父親大人打了勝仗,歸來時,曾帶他入宮朝見。
宮人無不阿諛讚賞,就連安陵王也對他青睞有加,還親自將這異域進貢的蘇白摺扇提了字賜給他。
只那一日,他便給哥舒劍雄賺足了臉面!
可好景不長。
不過數月時候,哥舒劍雄隨安陵王狩獵歸來時便撿了蒼陌。
當時蒼陌正與街上一群流氓廝打,衣衫襤褸,唯有一雙眼睛堅定不移狠狠瞪著適才欺負他的流氓。
哥舒劍雄親下馬詢問得知,蒼陌雙親亡故,無所依靠,流浪街頭卻被這些人欺負。
哥舒劍雄聽聞不僅替他處置了那些人,還要收蒼陌做義子。
他說蒼陌的眼睛里有他想要的東西,那是他教化十二年,自己都學不來的東西。
隨著光景更迭,哥舒辰逸才明白,原來當年蒼陌眼睛里的東西,是殺人不見血的陰狠毒辣。
昨夜待他一回,十九便將蒼陌以切磋武藝之名痛下殺手之事告訴了他,只怪當時他擔心妹妹的身體,這才叫他們鑽了這個空子。
一想到哥舒筱琳,哥舒辰逸凝固的表情才逐漸化開,這才忽然想起昨夜答應妹妹的事。
只顧與蒼陌生氣,竟將這般重要的事給拋置於腦後了。
見皋落寒宮半晌也不發一語,想來是對自己的家事不感興趣,他倒是不會與他相處了。
皋落寒宮不比薄溪雲般健談,自他進了府上就從未見過他說笑,為人倒是一身的江湖氣,可總不苟言笑,也叫人不禁想退避三舍。
哥舒辰逸不經意便將路帶進了哥舒筱琳的院子。
未等進門,便聽得彩蝶那丫頭邊朝裡屋跑,直喊道:「小姐!公子來看你了!」
瞧見皋落寒宮沒什麼反應,哥舒辰逸才道:「昨夜小妹身體不適,我帶了俞叔過來,不知今日身體恢復如何,皋落兄不棄,便陪我同去看看小妹。」
不料皋落寒宮卻兀自止步,拱手道:「哥舒公子愛妹之心令在下實感欽佩,只是女子閨閣,寒宮恐多有不便,若被別有用心之人傳了出去恐有損令妹聲譽,寒宮便在此等候,哥舒公子無需著急。」
哥舒辰逸想道:「既是皋落兄話已至此,我也不便再讓,不敢勞皋落兄等得太久,我只進去望上一眼,去去便回。」
「哥哥白日里怎麼有空來小妹這裡,不用陪你的朋友嗎?」哥舒筱琳得了彩蝶的通報,忙理好衣裳出來相迎。
餘音未落,卻見一旁立著一黑衣男子,頓感手足無措。
只得低聲責問一旁的彩蝶,嗔斥道:「彩蝶,你怕不是昨晚沒睡好,今個兒眼睛都沒神了不成?你怎麼就單是沒說還有客人在,還叫我出來相迎,真是魯莽!」
彩蝶卻笑嘻嘻道:「小姐,彩蝶這是深得小姐心意,這才為小姐的終身大事考量呢!像彩蝶這麼貼心的丫頭,小姐是提著燈籠都找不著了呢!」
「看我回頭再收拾你!」她嘴上雖這麼說,心裡卻如抹了蜜糖般。
莫說不會問彩蝶的罪,回去后定要好好的千恩萬謝,把這丫頭當主子般供起來才好。
如此知她心意的丫頭,還真是提著燈籠都難找!
皋落寒宮抬眼望來,只見一著綢緞輕紗曼妙女子立在跟前,淡粉色的衣裙如昨日後花園中那抹香氣襲人的桃花般靈動。
長發及腰,略施粉黛。
一笑傾城,再笑傾國。
無需多看,此女子不正是昨日後花園中嬉鬧的女子嗎?
原來竟是哥舒劍雄的女兒。
見二人兩兩相望,哥舒辰逸尷尬輕笑道:「琳兒,卻忘了給你介紹,這位是皋落兄,是我請到府上的貴客。」
「見過公子。」哥舒筱琳伏禮,一雙明媚動人的眸子含情脈脈地望向皋落寒宮,只一眼便深深把頭低下,不敢再看。
皋落寒宮仍漠然,只道:「小姐安好。」
哥舒辰逸瞧著自己妹妹的心意再明了不過,她可從來沒有用這樣柔情的目光看過自己!
到底是女大不中留!
未了,哥舒辰逸便道:「既小妹已見了客,皋落兄不妨入廳堂小坐,反正有我這個兄長在,難不成還怕別人說閑話嗎?」
「正是因為有你這個兄長在,才有這麼大的膽子隨意將男子引入你妹妹的院子!」哥舒劍雄竟不知什麼時候已到了跟前,背著手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
哥舒筱琳一怔:「爹...」
「哼!別叫我爹!」哥舒劍雄怒斥道:「若不是蒼陌告訴我這個逆子領著生人奔了你的院子,老夫還不知道這裡竟如此熱鬧!」
哥舒辰逸在心裡默默記下這筆賬,轉而恭敬道:「父親,不是您想的那樣...」
「叫我父親大人!」哥舒劍雄厲聲打斷。
哥舒辰逸猶豫地望著哥舒劍雄,只得改口道:「父親大人,我只是路過此地,來看看琳兒身體如何,您切不可聽蒼陌一面之詞。」
「什麼一面之詞?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才去人家蒼陌的院子里鬧過!滿院子的下人都看到了,虧得你是我哥舒劍雄的兒子!」
滿院的下人?
呵!
看來蒼陌串供的手段還真是不一般!
這些吃裡扒外的,全都領著哥舒府的月供,卻反去與那蒼陌同仇敵愾,一點也不把他這個真正的公子放在眼裡!
哥舒辰逸向來不與哥舒劍雄爭辯。
反正他父子二人離心也屬常事,尤其事關蒼陌,更顯得他這個公子名存實亡!
便只道:「是啊,虧得我是您的兒子,看來孩兒與琳兒還要多謝父親大人體恤,既瞧不上我這個兒子,又不肯對不起我娘,真是難為父親還要從大街上撿蒼陌回來做義子!」
「你簡直胡鬧!」哥舒劍雄大發雷霆,怒髮衝冠道:「不要每次一犯錯就拿你娘來壓我,她已經去世十幾年了,難不成還能從土裡爬出來怪我沒有管教好他的兒子嗎!」
「爹!哥哥他真的只是擔心我的身體,您不要對他發脾氣嘛!」
哥舒筱琳望了眼哥舒辰逸,忙替他求情:「娘走得早,爹您又為安陵王征戰四方,琳兒自小體弱多病,若不是哥哥他為琳兒操碎了心,琳兒早就跟娘走了!縱是哥哥多有不對,那也是琳兒的錯,都是受琳兒所累才會讓哥哥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
「分明是這個逆子心眼小,跟你有什麼干係!」
哥舒劍雄最疼女兒,聽到這話,不得不把氣咽回去:「唉!琳兒啊琳兒,你讓我這個做爹的說什麼好啊?爹知道你跟這個逆子感情好,但你絕不可以為了他忤逆爹!」
哥舒筱琳輕扯著哥舒劍雄的衣肘,柔聲勸道:「爹,您不該總是喚哥哥逆子!爹您是安陵大將軍,連安陵王都要給您七分薄面,哥哥他也是跟隨爹爹進過王宮討過賞的!若在以前,安州城內誰人不知爹有一個文武雙全的好兒郎?可爹您偏將那心術不正的蒼陌帶了回來,莫說大哥心寒,琳兒都替娘感到難過...」
哥舒劍雄大怒:「你給我住口!照你這麼說倒成了你爹的錯!你們一個兩個都跟你娘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凈是當著外人的面跟老夫唱大戲!哼!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氣罷,還望了望皋落寒宮,也沒的什麼好臉色。
哥舒辰逸刻意道:「什麼外人,若是成了自家人,比你那個義子可要親近得多!」
「你說什麼?」哥舒劍雄瞪眼相望。
哥舒筱琳忙給哥舒辰逸遞眼色,五內如火燒般擔驚受怕,只怕哥舒劍雄知道此事,便要有大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