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林舟野專門安排了人親自送林瑤回港城。
上飛機之前,她仍在哭泣,並苦苦哀求林舟野,但他仍然無動於衷。
到了最後,她也絕望了,擦掉了眼淚,整個人也沉靜下來,吞了口口水,咽下喉嚨口的酸楚,說:「我媽呢?你們準備把我媽怎麼樣?」
林舟野說:「放心,不會對他們怎麼樣。」
「你讓他們不要來找我,把這個給我媽。」她說著,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張儲蓄卡和一把鑰匙,遞給林舟野,「讓她藏好這筆錢,別讓陳松源知道。這鑰匙是我在海城買的房子,面積不大,但兩個人夠住。你跟她說,如果願意麵對現實的話,就自己一個人去海城,按照她的資歷,要找工作還是挺容易的。而且,她自身條件擺在那裡,想找個好一點的伴也不是沒有。」
「不過,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想輕鬆一點,一個人過日子也挺好。她也苦了這麼多年了,沒名沒分的日子也該過夠了。陳松源這個男人是否值得她繼續操勞,她要好好想一想。至於陳松源,我沒什麼要交代的。」
林舟野想了一下,還是將這張儲蓄卡和鑰匙接過,「我會幫你轉告你的母親。」
林瑤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說:「還請你幫我跟林宛白說一聲對不起,真心誠意的。其實傅踽行對我,從始至終都只是利用,他從始至終喜歡的人只有林宛白一個,那麼多年,從未改變。當年談不上搶婚,本身他就是在故意刺激小白,本身就只是一場戲,我入戲了,並且入戲太深,無法自拔。」
「這些年在黎汀身邊,我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當初我真心真意的待在林家,知恩圖報,好好的跟小白,跟你們相處下去,甚至主動把我媽和陳松源的事情交代了,一切是不是就不會不一樣。如果我沒有存私心,知道小白喜歡傅踽行,直接告訴她,幫忙撮合他們在一起,也許一切都會改變。」
「我甚至還做過一個夢,夢到我撮合了他們,傅踽行和小白偷偷的談戀愛,然後順理成章的結婚生子。夢裡面,我成了著名的舞蹈家,我遇到了自己的白馬王子,阿姨真心的祝福我,幫我操辦婚禮,我在所有人的祝福中,步入婚禮的殿堂,大家都很開心,夢裡面每個人都好,都在笑,還有外公,他也很高興,他說我是個好孩子。」
「夢醒后,我哭了很久,我很後悔,後悔曾經做下的每一個決定。」
林舟野說:「很欣慰你能說出這一番話,時間差不多了,進去吧。」
林瑤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這會倒是很平靜的,跟著林舟野的人過了安檢。
一個小時以後,她坐上了去港城的飛機。
到了港城以後,林舟野的手下看著林瑤跟著黎汀上車,才給林舟野打電話告知情況。
林舟野掛了電話,說:「林瑤已經到港城了。這是她給我的銀行卡和鑰匙,讓我給周琳的。」
林婧語正在插花,餘光瞥了眼,說:「這孩子其實心腸不壞,只是一個質樸的孩子,進了豪門家庭,心態會改變,一時想不清楚就會做錯事兒。她剛來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她的質樸和善良,教養還是可以的。」
「我最近挺忙的,這件事交給你辦,可以么?」
林婧語剪枝條的手停了停,林舟野把銀行卡和鑰匙放在了旁邊的桌几上,她掃了一眼,並沒有回應。
林舟野起身,「還有點事兒要處理,我先去書房了。」
說完,他就走了,也沒管她是否答應。
林婧語繼續插花,並沒有再多看一眼,可注意力卻已經不在插花上。
林宛白洗完澡下來的時候,就瞧見她一剪刀,直接把花朵給剪掉了。
「媽。」她喊了一聲。
林婧語當即回神,抬起頭看向她,眨了眨眼,笑了一下,「洗完澡了?」
她在她身側坐下來,把她手裡的剪刀拿掉,說:「你想什麼呢?你瞧瞧你把花朵給剪掉了。」
「啊,這花我本身就不要了。」
林宛白嘁了一聲,說:「開的那麼好,也沒有爛,幹嘛不要了?」
「不要了就是不要了,哪兒那麼多理由的。」她伸手給林宛白把棉衣的扣子扣上,「衣服穿穿好,還跟小孩一樣,現在天氣涼,樓下也沒開暖氣,要是感冒了,有你受的。」
「我現在可不是當年那麼弱不禁風了,我現在身體好著呢,抵抗力可強了。」
林婧語聽到這話,心裡卻並不好受,她笑了笑,「皮糙肉厚了。」
林宛白注意到桌几一側放著的卡和鑰匙,「那是什麼?」
「林瑤的東西,讓交給周琳。你舅舅剛才把這個任務交給我了。」
林宛白挑眉,瞧著林婧語臉上的表情,「要不要我陪你去啊?」
「你當我是小孩啊,這麼簡單的事兒,一個人還做不好,還要你來陪我。」
「真的不用?」
她搖搖頭,「我確實應該見見她,好久沒見了。發生了那麼多事兒,總該再見一見。」
林宛白靠在她的身上,雙手抱住她的脖子,什麼也沒說,就這麼靜靜的同她坐著。
「什麼時候帶小寶回來,之前覺得沒什麼,這小寶走的這幾天,我可真是想這小東西。當初還跟你說那些話,一個母親,怎麼可能割捨掉自己的孩子,我這當外婆的都難以割捨,就別說是你了。」她輕微的嘆氣,伸手摸摸林宛白的頭,「快過年了,到時候讓傅踽行也一塊過來。」
「別了。」
「沒事,只要他願意來,就讓他過來。你舅舅那邊,我會說的。」
林宛白不置可否,總歸離過年還有些時候。
第二天下午,林婧語稍作打扮,就帶著安叔一塊出門了,她把那張卡和要是放進信封里,妥善的放在包里。
跟林舟野提前說過,林舟野安排好了地點,只把周琳帶出來,陳松源仍禁閉在別墅里。
到了地方,周琳已經在了,人很憔悴,坐在桌子前,微微躬著背脊,低著頭,面前只放著一杯白開水。門打開,她只動了動眼皮,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林婧語走到她對面,彎身坐下來,將包包放在一側,看著周琳,溫和的說道:「好久不見,你憔悴了。」
周琳吞了口口水,慢慢的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薄唇緊抿,眼裡透著警惕,雙手緊緊交握著,一句話也不說。
林婧語還是溫柔的,好似褪去了所有的仇恨,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她。
很多時候,當局者迷。如果當初她可以那麼冷靜的看待這件事,也許事態就不至於壞到這個地步。
那時候的她,鑽了牛角尖,才做出了那麼極端的事兒。到了今天,她再回憶當初,只覺得自己愚蠢,活到這把年紀,竟然還沒有看透。
為了這種男人,與他同歸於盡,簡直是在浪費自己的生命,對自己不負責任。
這樣的行為,是親者痛仇者快罷了。
林婧語說:「你不用害怕,也不必慌張,我今天找你來這裡,並不會對你做什麼。冤冤相報何時了,我甚至連恨都懶得恨。林瑤已經回到港城了,她讓我給你這個。」
她將信封拿出來,放在桌子上,「林瑤還讓我跟你說,好好照顧自己,陳松源不值得。錢你要保管好,房子在海城,到時候你就在那邊安頓,找份工作,安安穩穩過日子。其他什麼都別想了。」
周琳仍沒有說話,她抿著唇,眼眶微微泛紅。
「其實我們都是受害者,你也沒比我好多少。或者,我還是比你好一點,就算一切都是裝出來的,這麼多年,他對我還是挺好的,捧在手裡,把我寵得像個小孩一樣。不管是言語上,還是行動上,他都是一個好老公人設。當然,你會說他都是騙我的,都是做出來,那你呢?他對你,連假裝都沒有吧?除了所謂的真愛,你還有什麼呢?」
「一個把你藏在背後,不聞不問,不給名分的男人,說是真愛你,你真的相信么?他的真愛,不是我,也不是你,是錢和權利。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放在眼裡。我以為我夠傻了,原來還有比我更傻的,到了今天還沒有清醒。」
周琳捏了拳頭,「你不要說了!」
林婧語笑了笑,「不要激動,不要生氣,大家都是女人,我不是來傷害你的,也不會傷害你。我們三個,最錯的人,是陳松源。他利用你,又利用我,我們是一樣的,沒有誰更可憐之分。」
周琳咬著牙,眼眸微顫,「是你的錯,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出現在他面前,他會跟我結婚成家,不管清貧還是富貴,日子就這樣過。是你啊!是你的出現,讓他多了慾望!才會把他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就算沒有我,你們順利結婚了,以他當時的水平,要再遇到富家女,並不是困難。你覺得,按照他的野心,你能留他多久?如果他是好的,不管是誰出現,都不會動搖他跟你在一起的決心。不管是誰出現,你們還是能夠順利結婚,過你以為的安穩日子。周琳,到了今天,你還活在自己的幻覺里么?你還沒有看透看清楚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么?所以,其實你比我可憐多了,如果陳松源有些良心,到了今天,他應該要珍惜你。」
話到了這裡,林婧語便起身,說:「我也沒有其他更多的話要說,其實本來我可以不用來這一趟,可我想了想,我還是親自來一趟,與你見一面,算是對我過去的感情做一個交代,畫一個句號。今天過後,我想我們也不會有什麼見面的機會,我也不想再糾纏下去,永不相見,對你我都是好事兒。「
「周琳,做女人首先要更珍愛珍惜自己,男人才會來珍惜你愛護你。一腔熱情全部用在男人身上,最後換回來的,大多是他們的不在乎。好好愛自己吧,這是我對你最後的勸告。」
說完這一番話,林婧語便要走。
在她行至門口時,周琳突然開口,「其實他……其實他是愛你的,也許該說是愛過,那時候他被你吸引,太明顯了,只是我不願意承認,也不想相信。就算他跟我提了分手,我也當做沒有聽到。後來你們結婚,他跟我劃清界限,可我受不了,我太愛他了,然後我騙了他,我把他騙到家裡,做了一夜夫妻,然後有了林瑤。」
「此後,他就有了兩個家。那時候,他也膨脹了,認為這樣沒什麼問題,除我之外,他也曾經包養過別人。錢和權利,是會讓人改變的,特別是他這樣的人,他從愛你,慢慢的變成了厭惡你,你知道為什麼么?」
林婧語笑了笑,「我當然知道,一個男人有了地位以後,怎麼甘心於被籠罩在老婆的光環下。」
「對,所以那時候他又對我好了,柔情蜜意。可他也不甘於只跟我,我年紀大了,他喜歡嫩的,越年輕越好,越彰顯他的地位,我還幫他找過女人,就在我家裡,在我的床上。」她揚著下巴,嘴角努力的往上揚著,眼裡帶著笑,也帶著眼淚。
這些林婧語並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倒也沒想象中那麼的難受,就是有些噁心。
林婧語說:「我現在挺可憐你的,所以勸你一句,別再跟他一塊了,一輩子很短,過一過讓自己舒服的日子。聽你女兒的話,帶著錢去海城,別再回到他身邊,他並不值得你為他付出和犧牲。」
說完,林婧語沒有再聽她多說一句話,拉開門就走了。
包間的門關上,周琳的頭垂的更低,雙手捂住臉頰,小聲的啜泣起來。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她都比不上林婧語,無論她做什麼,都比不上。
林婧語走到外面,跟安叔說:「找個人看著,時刻跟我彙報行蹤。我走以後,就不用再帶著她回別墅了,她自由了。」
「我會吩咐他們的。」
她點點頭,回頭看了眼,便彎身上了車。
周琳在茶館里坐了很久,足足一個下午,一直到外面天色暗下來,她才從茶館出來。她給林瑤打了個電話,沒有人接,打了好幾個都沒接,她便哭了,哭了很久,哭到眼淚再流不出來。
然後握著林瑤給她的銀行卡和鑰匙,看著發獃,最後離開的時候,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
……
黎汀接到林瑤以後,帶著她先去醫院做了檢查,得知胎兒健康,指標正常后,他就帶著她回了家。
這一路上,他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
林瑤也不緊張,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側頭看著窗外,有一種聽天由命的感覺。她想,是她做錯了事兒,所以老天爺要懲罰她,讓她跟著黎汀。
回到家裡,兩人一前一後的上樓,進了房間。
黎汀脫下衣服,掛在衣架上,解了袖扣放在床頭櫃,身後沒有動靜,他轉頭,便瞧見林瑤站在門口,垂著眼帘,就那麼站著,看起來很喪。
他不由皺了皺眉,從他接到她開始,她就是這個表情,死了爹一樣。
他忍著脾氣,走到她跟前,說:「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林瑤搖頭。
黎汀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床邊坐下來,「你是孕婦,一直站著不累么?」
「不累,才初期,沒那麼脆弱。」
「你爸媽我到時候會派人去接過來,你不用掛心。」
「不用了,我爸媽來這裡,也是給你拖後腿,我給了他們錢,他們會自己安排的。」
黎汀握著她的手,發現她手冰涼的,「你冷?」
「不冷。」
「你現在是想讓我發火,是么?」
林瑤吞了口口水,抬眼看他,說:「那你想讓我怎麼說?」
「你不讓我接你父母回來,是為什麼?」
「我剛才不是說了理由了?」
「那是敷衍我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你想跟我劃清界限,是么?」
林瑤與他對視片刻,轉開了視線,「沒有。」
黎汀伸手,捏住她的後頸,又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看向自己,「現在圈子裡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黎汀深愛的女人,你也知道出來的混,不可能沒有敵對,那些人知道你對我的重要性,就一定會找你下手。聰明一點,你就乖乖的待在我身邊,若是想著離開我,到時候被人抓了,我不會再救你。」
「而且,有些人抓你未必是為了威脅我,還有一種是泄憤!你要知道被泄憤的下場是什麼,可不是死了那麼簡單。所以你最好乖乖的,給我待在這裡,好好養胎,把兒子給我生下來!你們女人不都喜歡名分么?明天,我安排人給你一張結婚證!」
林瑤看著他,笑了一下,笑容里多是諷刺,「那真是謝謝你了,黎哥。我竟然有這麼大的榮幸,能讓給你賞我一張結婚證,給我一個名分,我真是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好事兒還能落在我頭上。」
她咯咯的笑起來,連眼神都帶著嘲弄。
黎汀轉手揪住了她的衣領,壓著火,「你是不是找死?!」
林瑤握住他的手,緩和了神色,笑著說:「我很怕死的,我這還不是太開心了,我一直以為你不在乎子嗣,那麼多女人給你生孩子,你都沒放在眼裡,我這麼普通,你又怎麼會放在眼裡。你現在突然跟我說要給我結婚證,讓我變成嫂子,我能不受寵若驚么。」
「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你會怎麼對我,我以為你肯定要打我或者罵人。畢竟我壞了你的好事兒,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你不但不打不罵,還對我那麼好。我只是,沒有心理準備。」
黎汀看著她的眼睛,兩人對視一陣,林瑤主動靠過去,靠在他的懷裡,說:「我會平安生下孩子的,對吧。」
「當然,只要你聽話。」
「我爸媽就讓他們在北城吧,安全一點,他們來這裡,我真的怕給你惹麻煩,特別是我爸,他這人腦子有些不好使了,不知道會做出什麼。」
「但你懷孕,總要有個貼心人照顧你,最合適的人選就是你媽。」
「我沒那麼嬌氣,你找兩個保姆照顧我就好了。」
黎汀看了她一眼,「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謝謝。」
黎汀低頭,「親一下。」
林瑤笑了下,湊上去,閉上眼,在他唇上親了親。
……
傅渺帶著傅延川遺體回來的那天,林宛白過去接應了,林舟野也跟著一塊。
他們直接進了停機坪去接的,傅渺帶著墨鏡,葉秋,季潔和裴叢三個人跟著她,從飛機上下來。
林宛白和林舟野站在一起,抬頭看著她。
她慢慢的一步步下來,身後跟著下來的是棺材,用黑色的蓋在棺材蓋子上。
林宛白不由的站直了身子,很快傅渺就走到了他們跟前,她摘下墨鏡,眼睛紅腫,一臉憔悴,她看了林舟野一眼,而後看向林宛白,只輕輕點了點頭,其他什麼也沒說。
工作人員把棺木放進指定的車裡,一行人上車,迅速的離開了機場,直接回了泗北。
泗北那邊已經做了準備,也都布置好了。
傅渺原本以為袁鈺君知道這件事,一定會發瘋的,但她卻很平靜。
她先一步回到北城,回到泗北,做了布置和安排,然後等傅延川回家。
她站在門口,遠遠看到車子過來,握著的雙手緊了緊,直接都掐到了肉里,可她也感覺不到疼。
但來的並不是傅延川,而是傅踽行。
他的車子在門口停下,袁鈺君看清以後,面色沉了沉。
傅踽行下車,她便立刻呵斥,「這裡不歡迎你!你給我滾!」
「我還是這裡的主人,家裡出了那麼大的事兒,我自然是要回來處理的。」
她要上前,被傅勇輝拉住,「忍一忍,延川他們快到了。」
袁鈺君猛地甩開他,「你別碰我!」
話音落下,遠處又傳來汽車的聲音,這一次是他們了。
車子緩慢靠近,傅踽行走到一側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