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欣欣向榮的寒鴉

五月底，討伐銀刃城的王都平叛軍比城裡的人想象中來的更早一些。

王軍的戰熊旗下，北方特色明顯的軍團士兵分成十餘個大大小小的方陣，佔據整片山野與平原。即使是在春夏時節，他們的衣甲也主打厚實防風，瑞文斯頓的惡劣天氣是最大的殺手。

旗幟鮮明，兵強馬壯，這支軍團約莫六千人，還只是平叛軍的一部分，更多的士兵會在他們領主的領地里集合完畢后陸續抵達芬布雷堡並在那裡接受整編，補充給平叛軍團。

芬布雷堡是最靠近銀刃城的一座忠於王都的城堡，囤積著大軍所需的數月糧草，芬布雷子爵從他父輩起便是格雷戈里四世的擁護者，在銀刃城宣布自立之後第一時間封鎖了道路和關卡。

「大元帥至！」

一支氣勢浩蕩的騎兵隊穿梭在步兵方陣之間，紅袍元帥巡視著每個方陣的軍容，百夫長們急忙叮囑自己手下的軍士約束好士卒，不要做出扎眼的行為惹來元帥的不滿。

數十匹與初雪一個顏色的高地戰馬在戰場上格外吸睛，高地戰馬是大陸聞名的好馬，可事實上瑞文斯頓並不盛產戰馬，過分嚴寒的氣候讓馬匹的受孕率和幼馬成活率常年居於低位。

在這種情況下，能湊齊數十匹毛髮純白的戰馬，足以說明很多事情。

也只有王都能做到。

七十七名白馬騎士擁簇著一員裹著紅色大披風的指揮官。

三名統兵將領將親衛留在遠處，單騎而來。

「參見元帥！」

這三人都是軍旅生涯超過十五年的資深將領，稱為國之柱石也不為過，他們在軍中都很有威望，隨便挑出一個都足以擔任這次平叛軍團的指揮官。

但是這次叛亂的不是普通地方勢力，而是有王室繼承權的厄休拉夫人，格雷戈里四世的親侄女。

她必須死，格雷戈里四世要看見她的腦袋才能安心睡覺。

指揮官別無旁落，在大朝會上國王欽點了這支軍團的指揮官。

格雷戈里四世的忠實擁護者

瑞文斯頓王國大元帥

他就是伊凡勒斯伯爵，銀刃城最強的對手。

「屬下已經派出斥候探馬搜索叛亂兩郡的情報，叛逆斯蒂芬、厄休拉在此地經營多年，根深蒂固，當地人對王軍斥候很排斥。」

紅鬍子將領自責道：「進展不利，請大帥責罰。」

「意料之中，談何責罰。多派會說此地口音的士兵探聽情報，明面上不行就收買村鎮里的窮苦人，叛賊的統治福澤想必還不至於深入到鄉下每個人身上。」

「是。」

「再牢靠的關係也沒有銀幣的誘惑大，儘管開價，我需要知道他們分佈在兩郡各處村鎮的民兵數量，以及最近一次征糧的時候和數目。」

紅鬍子將領唯唯應諾，這些都不是常規的刺探手段，探聽的情報卻足以影響戰爭走向。

伊凡勒斯又道：「芬布雷堡在六月結束之前能集合多少士兵？」

「奉王上旨意，約有三千之數。」

老成持重的恩瑟夫將領答道。

「芬布雷子爵勤勉王事，忠於職守，是足以託付的肱股之臣。但攻守決策、調度將士用命，還要靠你，恩瑟夫，你可有把握在七月之前修築一道包夾兩郡的防線。」

伊凡勒斯說道，芬布雷堡是軍團屯糧重地，老將軍深知糧道的重要性，保護己方糧道，破壞叛軍糧道都是重中之重。

「屬下領命。」恩瑟夫是一個嚴謹的中年軍人。

伊凡勒斯將目光投向第三人，此人身上掛滿了金圓勳章，是西部有名的猛將西門德。

「西門德，你在西軍有勇猛之名，眼下有一個任務，只有膽大心細，敢身先士卒者才能擔當。」

西門德聞言挺直脊背，用孔武有力的聲音朗聲道：「為王上效命，但憑元帥吩咐！」

「好！真王國虎將，我予你一千士兵，駐紮哈嫩堡外，身處叛軍環繞之中，大軍在數十里之外，你可敢守住陣地直到大軍來援？」伊凡勒斯不吝讚美之詞狠狠誇了一番，問道。

「西軍善戰，只要屬下帶本部軍士，必不負大帥所託。」

交代完畢，三名將領恭敬行禮，打馬而去，這支白馬騎隊離開軍團大陣，到了更靠近銀刃城的大道上。

相鄰村鎮里的人大多前往別處尋找親戚避難，免受兵馬禍害，一部分擔心自家田地莊稼的農夫則留在家中，祈禱戰火不要波及到他們。

「大帥，這裡離叛軍過近，斥候恐怕不能探清楚所有的地方，還請早些回營。」

身後一名容貌俊秀的年輕隨官好意提醒道，此處林木茂盛，恐有伏兵。

他叫柯立夫，是伊凡勒斯從王都帶來的新隨官，在營中參謀軍事，前龍騎士團團長之子，前龍騎士團團長英年早逝，只留下柯立夫一個子嗣託付給老友伊凡勒斯。

柯立夫不僅繼承了父親的勇武，出謀劃策也頗有章法，是伊凡勒斯親手教出的好苗子，伯爵喜歡帶他在身旁充作隨官，辦事很利索。

「柯立夫，你一向考慮周全，剛才我交代諸將任務，你卻一言不發，這是為何？」

伊凡勒斯沒有在意潛在的危險，他對自己的白馬騎從很有信心，年輕時他甚至做過十騎闖敵營的舉動。

柯立夫笑道：「大帥行兵布陣自成章法，學生斗膽猜測，大帥似乎並不急於速戰速決。」

「說來聽聽。」伊凡勒斯回頭道。

「迷霧山入寇東部，瑞恩城音訊全無，申德弗蠢蠢欲動，在這個節骨眼上，迅速平滅銀刃城叛軍是王上寄予的厚望。而大帥修築堅城，探聽情報，做出大軍分散於野的舉動，想必是要反其道行之，逼迫叛軍主動出擊。」

柯立夫一口氣說出自己的猜測，初次跟隨大軍出征的他有些興奮：「銀刃城不易攻克，叛逆斯蒂芬、厄休拉蓄謀已久，現在圍城無異於正中他們下懷，故大帥並不急於引兵圍城。」

「可是叛賊終究只佔據哈嫩、伊爾克特兩郡，縱然有提前囤積糧草，想必也十分依賴兩郡的供給，大帥派遣兵馬掃蕩兩郡，收復鄉鎮，步步為營。到入秋之後，糧草豐收，而土地民眾盡在我手，叛軍若救則陷入野戰之中，不救則盡失民心！如此長則半年，短則數月有餘，叛軍必敗無疑！」

柯立夫長嘆道：「大帥眼光深遠，布局得當，學生只能看懂些許，尚有諸多不明之處啊。」

「你說的不錯，但我們沒有數月、半年的時間了。」

伊凡勒斯又道：「王上只給我三月的時間平定叛賊。」

「這也是學生疑惑的地方，大帥似乎是在故布疑陣？」

「你說的沒錯，這雖然是緩圖之計，卻能立即見效，厄休拉要仁名，她一定會來的。」

伊凡勒斯摸著指揮官的佩劍，這是一柄除劍鋒外皆由純金打造的華麗佩劍，隔著老遠也能看清它的光芒，用於指揮千軍自是適宜，殺敵就有些勉強了。

「哈嫩和伊爾克特兩郡是叛軍的根基，要想速戰速決，就要先毀掉他們的根基。」

伊凡勒斯嘆道。

「選兩個從逆者最眾的村莊，夷為平地。」

伊凡勒斯眼中毫無憐憫，這種事情雖然是非常手段，但他乾的也不止一次兩次了。

王軍遠征在外，將士被徵召數月不能回家，嘴上不說，但心中多少會有些抵觸的情緒，掠奪是最能提升士氣的方法。

「這件事，你親自去辦。為將帥者，切忌心慈手軟。」

伊凡勒斯解下腰上的另一把劍，這把劍僅有正常戰劍的三分之一長，四面開鋒，是一把貼身短兵利器。

「從逆的子民，不是王都的子民。」

柯立夫接過四面短劍，這把劍入手頗沉，破甲摧鋒想必不在話下。

銀刃城。

戰爭的氣氛已經在整座城裡傳開。

「報！」

一名獵鷹女騎士穿過內堡門庭和樓道，飛身趕至厄休拉座前。

厄休拉夫人還未正式建制稱王，不過這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銀刃城民心所向，民間絲毫不見反對之聲，她的擁護者可以從銀刃城排到領地的每一寸角落。

「念。」

厄休拉夫人坐在主位上，她的丈夫斯蒂芬伯爵陪坐在旁，堂下一眾銀刃城核心文武官員。

雷納以護衛的身份立於門邊，他因擊敗迷霧山、勸說達隆卡拉堡暗中與銀刃城往來有功，被升為巡林者騎兵副統領之一。

「瑞恩城斥候來報，三日前龍騎士團在瑞恩西北二十裡外的野溝村遭到當地居民的襲擊，隨後龍騎士團進駐瑞恩城遭拒，前奧托伯爵護衛長海茨墨兵變自立！」

「知道了。」

厄休拉夫人看向眾臣，瑞恩城早有不對勁的苗頭，厄休拉也派了許多斥候間諜不斷刺探情報，遺憾的是派往瑞恩城裡的三名間諜都杳無音訊，斥候只能遠遠的探查瑞恩附近的情報，為厄休拉判斷局勢作出幫助。

瑞恩城的海茨墨選擇在此時自立，雖是被逼無奈，但也為銀刃城分擔了一部分王都的注意力。

龍騎士團是瑞文斯頓國立騎士團，實力強勁，在瑞文斯頓眾多騎兵部隊中只有曾經的獵鷹能夠與之爭鋒。

瑞恩是中部第一大城，海茨墨敢於在龍騎士團壓境的時候自立，想必有所依仗，這樣一來龍騎士團短時間內不會有空插手北方的戰爭。

「諸位。」

厄休拉夫人起身說道，眾人應聲而起，崇敬的看著這位傳奇女子。

「伊凡勒斯是我的舊相識。」

厄休拉以這句話作為開頭。

「偽王軍勢強盛，大敵壓境，很多人都在擔心自己的命運，北方不願意受王都剝削，可當屠刀降臨的時候，還有多少人有膽氣站著！」

聞言，有人羞愧的低頭。

「城中有與偽王暗通款曲的人，有想要躲在鄉下避難的人，令我欣慰的是，還有更多的人選擇站著！」

厄休拉一揮手，兩名女侍從抬著一堆信件，丟進室內的火塘里！

火塘燒得正旺，斯蒂芬伯爵上去添了一把煤炭。

有些人的臉色變了。

「獵鷹的旗幟會庇護所有渴望自由的子民，諸位！銀刃城決死的時刻到了！」

「這場仗，我們必須勝利，也必將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