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捕頭趙武

夜雪瀾緊張得心如擂鼓，下意識的朝趙大寶身邊靠了靠。

輕輕踮起腳，越過趙大寶的肩頭一望，就見一個身穿衙役制服，胸前綉著一個大大『捕』字的彪形大漢，帶著十幾個人大步流星的從街角拐了進來。

那漢子生得人高馬大，幾乎與趙大寶持平，但滿臉的絡腮鬍子，配上銅鈴似的凶神惡煞的大眼睛，活像是個索命的閻羅。

「聽說有人在此鬧事？來人，將這些人通通綁起來！」

獅吼似的大嗓門傳來，夜雪瀾的心尖都跟著顫了顫。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人？

夜雪瀾自認為生長在一個人人平等的和諧社會，只要行為端正，就沒什麼可害怕的。

但這捕頭模樣的大漢，著實刷新了她的世界觀。

怕是這人一指頭，就能將她碾死，何況他還佔著官差的名頭，趙大寶還能幫到她嗎？

「是！」緊接著，就見那漢子手下十幾名捕快齊齊領命，聲音喊得震天響。

捕快們分工明確，很快就將婆子們和劉家的護衛們通通反鐧雙手，歸攏到了街上一側乖乖站好，而那幾個先前被波及到的混混，則早已跑得沒了蹤影。

「捕頭大人，民婦是冤枉的呀！還請捕頭大人明察！」

牙婆子見情況不妙，凄凄慘慘的哭了起來。

而被人扶了起來的劉公子，則是指著趙大寶就罵道：「趙捕頭你來得正好，你這個傻子弟弟簡直太猖狂了，居然打了本少爺，你今兒必須得給本少爺一個交代！」

劉公子的門牙掉了好幾顆，說起話來直漏風，聽起來當真十分滑稽。

不過夜雪瀾卻沒心思笑話他，因為她剛剛聽到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這位趙捕頭竟然是趙大寶的大哥？

反轉來得太突然！

畢竟是一家人，大鬍子應該不會太難為趙大寶吧？

「若真是舍弟無禮在先，趙某定會對他嚴懲不貸，劉公子還請稍等，本捕頭要先問話。」

「牙婆子你也先別哭了，如果你是無辜的，本捕頭不會為難你的。」趙捕頭偏頭警告了牙婆子一句，才望向趙大寶，語氣嚴厲又不乏維護，「究竟咋回事！」

「嘿嘿！」趙大寶傻樂呵著開口道：「大哥，分明是他們誣賴俺，俺已經花錢把娘贖回來了，那姓劉的卻硬要搶人，他打不過俺就來告黒狀！」

趙大寶噼里啪啦把經過說了一遍，接著，還將夜雪瀾攬到身前道：「大哥你看，這就是俺娘，娘你也認識一下，那是俺大哥趙武，他雖然長得丑了點，但為人是頂好的！」

捕頭趙武聞言就是嘴角一抽，目光移向了夜雪瀾。

做捕頭的人，趙武目光中的銳利自不必說，彷彿要將夜雪瀾看穿出一個窟窿。

夜雪瀾剛松下來的心，再次懸了起來。

趙大寶腦子不好使，把她誤認做娘親倒也沒什麼，但趙武不傻呀，他怎麼可能縱容弟弟買回家一個祖宗？

「趙捕頭……」夜雪瀾按照記憶中的禮儀，朝趙武福了福身，想要解釋一下她並非有意佔他們兄弟便宜。

但剛一開口，趙武突然就對她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同時大眼瞪著趙大寶道：「等等，你哪兒來的銀子贖人？」

趙武的眼神太有壓迫力，饒是不被直視的夜雪瀾，都覺得額頭直冒冷汗。

趙大寶給牙婆子的錢居然不是自己的！

難道是偷的？搶的？

趙武該不會以這個由頭，就將她退回給牙婆子吧？

「說！銀子究竟哪兒來的？」趙武又厲聲重複了一遍問題。

但趙大寶卻對那逼人的壓迫感視而不見，甚至理直氣壯的挺了挺胸膛道：「那錢不是大哥你昨晚給俺的嗎？」

趙武一噎，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確實有這麼回事，臉色不免有些尷尬。

可那錢是有別的用處的，果然把這麼重要的事兒交給趙大寶去做並不靠譜……

夜雪瀾明顯看出了趙武神色間的為難，而且十兩銀子的確不是小數目，是個人都會捨不得。

但夜雪瀾更不想回到牙婆子那裡，她悄悄用力掐了大腿根一把，眼圈一紅，就滾下了幾顆淚珠子。

「趙捕頭，求你不要把民女退回去，民女不想被賣到青樓，民女願意留在大寶身邊報恩，求求你了趙捕頭！」

如果是上輩子，夜雪瀾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會有這麼落魄求人的一天。

但眼下自己實在太弱小，比起落入牙婆子或劉公子手裡，還是跟著趙大寶更靠譜一些。

十兩銀子，夜雪瀾暗暗發誓，只要趙武肯留下她，日後賺了錢，定會翻倍的回報他們兄弟！

「娘，你這是幹啥，咋還哭了？」

趙大寶卻是心疼壞了，笨手笨腳的用生著薄繭的手掌擦拭夜雪瀾的小臉。

夜雪瀾生得細皮嫩肉的，他不擦還好，這麼一擦，反而在她臉上擦出了幾道紅痕。

趙大寶不敢亂動了，急得快要哭了出來，朝著趙武就吼道：「大哥！俺不許你把娘送走，你心疼銀子，日後俺掙了錢還你就是了！」

而趙武一個大老粗，見夜雪瀾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就站在面前啪嗒啪嗒的掉眼淚，一時間也很是慌亂。

抓捕犯人他在行，哄小姑娘則簡直讓他頭疼不已。

其實牙婆子做的那點事兒，趙武再清楚不過，夜雪瀾肯定沒少挨打，那小身板罩在趙大寶肥大的棉襖里，更是顯得瘦弱可憐。

這麼想著，趙武凌厲的神色也有所收斂。

但這遊走在律法邊緣的事情，背後沒人撐腰是不可能做大的，他一個小小捕頭不敢深究……

見趙武態度複雜卻明顯和緩，夜雪瀾再接再厲的拿出賣身契道：「趙捕頭，賣身契已經寫好了，這買賣已成，斷然沒有反悔的道理了不是？」

「等等！」而這時，見情況不妙的劉公子開口打斷道：「本公子願意出一百兩銀子買下那小娘子，趙捕頭，這買賣可是划算得很呢，你難道不考慮考慮？」

劉公子捂著嘴巴，忍著被趙大寶打得頭暈眼花的難受勁兒，重複了一遍那可觀的條件。

他自認為這買賣必然能成，趙大寶是個傻子不懂算計，趙武總該是個明白的。

「不行！」趙大寶摟緊了夜雪瀾，堅決反對道：「你就是出一千兩銀子，俺也不賣娘！」

「哼！」劉公子不理趙大寶，而是眯著眼望向趙武。

劉公子臉上還留著被趙大寶一腳踢出來的鞋印，趙武見了，嘴角不由得忍俊不禁的抽了抽。

但他畢竟是捕頭，不能隨便笑話人，只好清了清嗓子道：「咳！劉公子真是對不住了，俺弟弟對那姑娘情有獨鍾，俺這個做哥哥的不能不照顧弟弟感受不是？」

「而且大寶贖人的過程、憑證，一應俱全，完全沒有不合理的地方，劉公子若真想紅袖添香，不如再去牙婆子那兒看看別的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