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溫柔
程鵬走了。
柳隨雲沒意見,程鵬當然得走。
連不多的朋友都懷疑自己,不太相信自己,程鵬不能不走,何況他也要追回長命鎖,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追回。
那是他的起源,是他這個無名人存在於世的唯一證明。
程鵬離開后,柳隨雲與何嘗跟著曾善到了一個座落在半山腰的村莊,村莊人口不多,只得寥寥十數戶,人數加起來連五十之數也不到。
但柳隨雲踏入村莊的那一刻,所有看到他的人竟都親切地叫著他名字,說著善兒終於把你盼回來,回來了就別再離開的話。
原本還疑心曾善的兩人,在那男女老少的聲音內,不得不相信曾善的話,只能轉往另一個方向去思考。
一個人說謊容易,可要四五十人一起說謊,還不露出任何破綻,便太難了。
難得柳隨雲與何嘗都不相信有誰能做到。
但這個小村莊卻也有一點奇怪的地方,那便是在村莊最深處的竹園內,有一位奇怪的女人。
柳隨雲本來也不知道她的存在,是在第二天的午夜,被一陣哀愁的樂聲吸引過去,才發現了這位奇怪的女子。
充滿愁思的樂曲有很多,但能用琵琶彈出哀愁,彈出一弦七聲的人卻絕對不多。
淡黃竹葉飄舞的竹園內,一位身穿紫衣的貴婦人靜靜坐在竹椅上,雙手抱著琵琶,臉上神情恬靜淡然。
唯一可惜的是,那張有傾城之姿的臉龐上,雙目空洞而黑,竟是一位看不到所有的盲子。
但貴婦人不是李清幽那種天生的盲子,而是後天被生生挖去眼珠,柳隨雲看著那張臉,實在想不出有誰能如此心狠手辣。
「你來了。」
柳隨雲眼中閃過一絲警惕,疑聲道:「你在等我?」
婦人點了點頭,聲音溫柔似水:「嗯,從古苗族地回歸中原,最好的路在這裡,最危險的路也在這裡,所以兩個月前我便在這裡等你了。」
「兩個月前?閣下知道什麼,又是否能說說?」柳隨雲半眯著眼,右手下意識地按在刀柄上。
眼前這貴婦人給他一種極為危險的感覺,危險得她沒有任何動作,就那樣安靜坐在椅上都讓他渾身雞皮疙瘩。
貴婦人笑了笑,把頭撇向身後,沒有眼睛的她彷佛能看清世上一切。
「閣下不出來嗎?」
「夫人好...耳力。」屋后,何嘗背著雙手緩緩步出。
他已經很小心,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可沒想到在柳隨雲掩護下,竟還是被聽出了。
「人盲了,耳朵自然不得不靈敏點。」貴婦人淺淺一笑道:「閣下該是何嘗,何先生吧?」
「喔,夫人能看見我?」何嘗滿臉都是好奇。
他怎麼都沒想到眼前這位貴婦人,竟知道自己的名字,看來那琵琶聲,是故意的。
「看不見。」貴婦人搖了搖頭,道:「柳公子和何先生若不怕,竹桌上有些茶水,就是怕有些涼了,畢竟午夜的風有點大。」
柳隨雲與何嘗對望一眼,眼中滿是警惕之色,但又同時很好奇眼前女子是誰,為什麼要在這裡等他們。
而她,又能否給出一個答案?
「咦...?竟有貴客臨門。」
柳隨雲與何嘗剛在貴婦人左方的竹桌上坐下,便見她把頭轉向右方,開口道。
又有人來了?
是曾善,還是村落中的其他人?
「程鵬見過前輩,晚輩受人指點,說在你這裡能找到我想要的東西,因此特意前來求助。」
四圍滿布青竹的林海之內,隨著聲音響起,程鵬悄無聲息地現身於黑暗之中,行走之間連半點聲音都沒有。
貴婦人點頭道:「無人之境,你有這種資格了。」
貴婦人的話,讓柳隨雲和何嘗都不禁瞪大了雙眼。
無人?
這位魅影神偷,他們的朋友,到了無人之境?
江湖中的實力分界雖不太明顯,但還是有一個終極實力劃分,如用劍用刀的人最後會被稱作天劍天刀。
天授之劍,天授之刀無法可擋。
與之相對的,輕功便是無人!
如入無人之境的無人。
隱在暗處,誰也別想發現,誰也不知道的無人。
能在萬軍之中隨意遊走,極難困住的無人。
但這種境界,一向只在傳說之中,就像江湖上有綠衣劍仙,卻從沒誰被稱作天劍。
柳心的天劍稱號,不過是看在皇室的面子上,但實際上所有人都知道,他離真正的無劍之天劍,還差了很多。
可在這個涼風習習的秋夜,與天劍同等分量的無人竟現世了,而且看程鵬那弔兒郎當的笑容,貴婦人的認真,怕是假不了。
「其實我不太想遇到你們,只是沒想到還是遇上了。」程鵬對柳隨雲和何嘗充滿警戒的目光,無奈道。
柳隨雲笑了笑道:「一起喝杯茶?」
「你們認識?那喝杯茶吧。」貴婦人溫婉一笑,彈了彈琵琶的弦線,道:「相信三位都不太認識我,我姓溫名柔,溫柔的溫,溫柔的柔,目前是青龍會朱雀堂堂主。」
「溫柔!?三十年隻身滅了武林盟,斬去中原鏢局三十六分局的溫柔?」
柳隨雲與程鵬還年輕,就算從秘聞中看過這名字,也不一定能記起。
但經歷過血雨腥風年代的何嘗卻很清楚,對這位出道一年便消失的婦人,記憶更是深刻之極。
寧國能掌控武林盟最大的主因,便是當年在東海之濱那一戰,盟內高手被人殺得七零八落,讓血染紅了深藍的大海。
亦是那一戰,讓武林盟從此一落千丈,那怕有寧國皇室暗中扶持,也再現不了曾經一令出,天下從的輝煌。
至於曾經遍布中原的中原鏢局,則比武林盟更慘,慘得連名號都已經消失。
因為眼前的貴婦人,年輕時一個人,一把刀,騎著快馬,奔波萬里把位於洛陽的總鏢局,和其他三十六分局都殺了一遍。
殺得連風雲閣都退避三舍,殺得所有人都知道,原來所謂的龐然大物不是不能惹,只是有沒有能力惹。
「閣下說錯了,我當年只斬去了十二家分局。」婦人輕輕搖頭,雖反駁了何嘗的話,但其言行中透露出的信息,仍然極為可怕。
「青龍會要現世了?」
相比何嘗被名字震驚而忽略掉青龍會三個字,柳隨雲更著重於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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