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風鈴
面對眼前兩人,老人笑了笑道:「你們也知道我這皇叔就是晚年才得來,年輕時連半步都不敢踏入京城。」
「這倒是,你老的怕死是全江湖皆知。」
老人望了眼大喇喇坐著的李南音,呵呵笑道:「李浪子不怕死?」
「怕!怕死的人才能活得久。」
「這不就對了,說回那捲書吧。」
十一月,初七,禁宮之內驚現三位刺客,神武軍統領顧天武將一人格殺,兩人生擒。
然而顧天武垂聽聖言之際,紫薇閣方向傳來慌亂之聲,其後驚天之火燒起,其勢之快之猛烈,瞬間便讓整個長安看到禁宮中的大火。
一把烈火燒的雖然只是一座樓閣,但卻點燃了全長安的人心,那一夜的兵荒馬亂后,除了趁亂作惡的地痞流氓,數十名明顯是死士的人外,竟只有被顧天武拿下的兩人是可用線索。
但,在顧天武垂聽聖言之際,紫薇閣起火的同一瞬間,那兩名被生擒的刺客,在押解途中,被人以鐵箭射殺於天牢大門前。
老人娓娓道來中,李南音和柳隨雲的臉色越見凝重,他們在來時的路上便早知長安發生了大事,波及全城的大事。
但亦只是略見皮毛,畢竟禁宮之事誰也不敢多嘴,特別是此時此刻,恐怕是說錯一句都被緝拿。
「顧天武被打入天牢此事可真?」
老人輕啜了一口酒,問道:「你會將顧天武打入大牢?」
李南音肯定的搖頭道:「不會,老子不傻。」
「陛下肯定比你聰明,這話沒毛病吧?」
李南音還沒回答,柳隨雲已搶先道:「沒毛病,李浪子就是一個蠢蛋,哈哈哈......。」
「......。」
瞪了一唱一和的兩人一眼,李南音喝盡手中酒,不憤道:「說吧,有什麼線索提供,不要跟我說顧天武那條老狐狸沒抓住尾巴。」
老人笑道:「你答應了?」
李南音左手食指彈了彈桌上刀鞘,一臉晦氣道:「能不答應?貴老都綁了我上賊船,不想也沒辦法,總不能跳船,求一個魚死網破吧。」
李南音的動作讓柳隨雲直翻白眼,他與這位浪子雖算不上至交,可交情絕對不淺,不淺到李南音的某些小習慣都一清二楚。就如那個標誌性彈刀的動作,是對某件事或某個人產生興趣了,才會出現的小動作。
老人對李南音的不憤,僅僅是輕笑一聲,給他夾上一隻雞腿。這結果,對老人而言,是最好的。
柳隨雲,老人不擔心。有一個姐姐當皇后,再怎樣亦算家事。李南音卻難說了,他可以賣面子,可以不賣面子。畢竟接了這燙手山芋,便不是想鬆手就可以鬆手。
來歷不明,身世不明的浪子是武林中的異類,武功極高,性情也極高。高得他若不感興趣,不想動的時候,誰都奈何不了。
「酬金一百萬兩白銀。」
「貴老懂我,哈哈哈...,說吧,那條老狐狸嗅到了什麼?」
老人笑了笑道:「李浪子是人,得吃喝拉撒,老夫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你們可知風鈴刀?」老人話鋒一轉,問起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說話間更從大袖中摸出一個純白色的竹制風鈴,在吹動竹林的風吹動下,「叮叮叮」的聲音悠悠響起。
李南音與柳隨雲對望一眼,若有所思道:「風鈴刀?」
老人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是,在那場大火的不遠處,顧天武在樹上看到了這個風鈴,一把斷刀。刀在神武司,風鈴則是刻意提出來給兩位看的。」
「嘶」的兩聲,兩人聽到貴老的話不由同吸一口冷氣,這栽贓嫁禍到風鈴刀,來頭恐怕不小。
伸手接過風鈴,李南音仔細的觀察良久,遞給柳隨雲同時,抬頭道:「為什麼不可能是風鈴刀?」
李南音想了想,雖然不知道禁宮怎麼斷定不是風鈴刀,但還是要問清楚,他可不想與那把刀扯上關係,一點點都不想。
一個人好好活著,為什麼非要尋死?
大好的青春,大好的歲月,沿路的美麗與哀愁,都在一一等他。
李南音雖放浪形骸,但卻絕不想死。
所以,他要問清楚。
因為,與那把傳說了幾百年的刀扯上關係的人,就沒誰能善終。
一百萬兩白銀是多,但對比自己的性命卻很是渺小了。沒錢,可以賺,但命沒了,有錢也沒有用,李南音絕對不會去賺沒命花的錢。
老人早有預料般笑了笑:「你能勝過風鈴刀?」
「我倒是想說能,但還想留點面子給自己,總不能像柳三般無賴。雖未曾與那把刀交過手,但憑死在刀上的人來推測,恐怕是勝不了。」李南音喝了口酒,毫不在意自己的武功是否被比下去。行走江湖,貴在自知,不自知者,早死晚死,都只有一個死字。
柳隨雲本來正在沉思著什麼,聽到這話不由怒視李南音:「什麼叫我這般無賴,你便不無賴?在飛花樓是誰跳窗跑單?他奶奶的。」
「那次不是說好了你結帳?」
一扇子拍在空處,柳隨雲大怒:「結帳,老子當時口袋一個銅板都沒有,結什麼帳?拿面子結帳?」
「你的臉子?唔,可以,我想一定會引來不少貴婦人。」
貴老人看著就快拔刀相向的兩人,苦笑道:「好了好了,你們就不能正經一點嗎?這可是大事!大事!別想打著打著便溜出老夫這竹海,神槍營都在外圍。」
被老人一語道破天機,李南音二人彷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坐下便吃起酒菜來,剛才的吵鬧與憤怒像從沒出現過般,如海市蜃樓。
老人看到二人毫不尷尬的坐定,也像沒發生過爭吵,繼續道:「你勝不了,我和柳三也勝不了,與我們伯仲之間的顧天武當然亦是如此。」
恢復了翩翩公子的柳隨雲接道:「何況風鈴刀不在乎江山與財富,最主要是風鈴刀尚在隱世,對嗎?」
老人撫了撫鬍子道:「對,所以那個風鈴必定不是那把刀留下,只是卻與那把刀脫不了關係。」
「徐州趙家,三日前被滅滿門,門前掛著風鈴,風鈴下有一把斷刀。」
話音很輕,輕得被風一吹便消散,輕得僅僅只入了兩人耳便消散。但就是這樣輕,就樣淡的一句話,讓老人與柳隨雲神色一震,驚異不定的望向李南音。
「此話當真?」
「我不說無把握之事,風鈴聲動,刀下無人。」
是的,風鈴響了,刀便會動。刀動,便絕對沒有活口,這就是在江湖傳說了三百多年的刀。其神秘,不在青龍,鳳凰兩會之下。甚至更有人懷疑,這把刀本身就出自青龍會。
柳隨雲知道李南音不會亂開玩笑,如今得到肯定的答覆,忍不住苦笑道:「難怪你會遲到接近一天,難怪你剛才想跑,原來那把刀重出江湖了,可有看見?」
「呸,看見了老子還有命陪你喝酒?」
「也是。」
老人定了定神,揉了揉滿是皺紋的臉:「過兩天消息便會傳入長安是吧?」
李南音點頭道:「我想差不多吧,畢竟我的腳程比那些只懂貪瀆的官差要快。」
「李浪子這話要是被上官捕頭聽到,他非找你拚命不可。」
李南音無可無不可道:「上官義?那也得追到我再說,連追都追不上,他拿什麼拚命?拼自己的命?」
柳隨雲此時亦鎮定下來,天塌了就塌了,再怎麼想,怎麼害怕,都沒有人能改變事實。
人能改變的,只有未來,這是柳隨雲信奉的真理。
快速穩定好自身情緒,柳隨雲輕笑道:「我覺得這次他若來,肯定能追上你。」
對此,李南音只是哈哈一笑。不錯,這時候上官義若來,必定能擒下他,絕不會像前兩次般,被戲弄大半月,卻無功而返。
作為捕頭,上官義的輕功當然不錯,不過這是對大部分江湖人來說。對李南音嘛,就很弱了,弱到即李南音根本不必全力,便可以輕鬆拋離。
柳隨雲斷言這次能追上,是李南音根本不會逃,甚至會束手就擒。入京兆府的大牢,追查危險重重的「九龍捲書」,兩相比較,傻子都會選進大牢。
不過這想法也就是想法,因為上官義雖然外號「鐵血名捕」,但來皇爺府抓人又怎麼可能。
真抓到了,前腳入大牢,那位聖天子的人,恐怕後腳就把他李南音撈出來辦事。
「可惜,上官捕頭這次不敢來,也不能來,甚至你跑去京兆府大門殺人,他也會閉起雙眼。」老人啜了口酒,微笑道。
是的,老人還沒等到李南音與柳隨雲前來,便早向當今的聖天子推薦了他們二人,顧天武亦認為非他們不可。否則一個皇爺,怎麼可能調動長安城四大精銳之一的神槍營。
神槍營當然不是來攔截李南音和柳隨雲,而是那位聖天子藉此告訴他們,他的意思是,此事若不辦妥,休怪手下無情。
江南柳家這麼大一座廟,柳隨雲又那裡有選擇。至於身世神秘的李南音是有選擇,但他一個人卻不可能敵過貴老人與柳隨雲,是以其實也沒有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