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趙塵（四）
同孫柒七結婚這天，趙塵終於想起了那站在遠處望向這裡的男人是誰。
幾年前，那個在醫院裡弄丟錄取通知書的少年。
「他來了。」
對於趙塵的提醒，孫柒七似乎早就知曉。但她始終也未把視線對望過去，很是平靜的上車。
車子在車隊中越駛越遠，留下背後那男人依舊呆立原地。
「他是我女兒的父親，希望你永遠不要去打擾他的生活。」
周星星。
從前，有一棵樹喜歡上了馬路對面的那一棵樹。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再次見到周星星，她已是七八歲的模樣。曾經愛鬧騰的小嬰兒，如今鬼鬼祟祟的跟在後面。
那天，劉心蕊的考試成績不錯，問她有什麼想要的禮物，她說想和趙塵去電影院看電影。趙塵並未多想，而是剛好找上借口拉上不愛出門的孫柒七。
於是，在後面的周星星眼裡，便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逛商場。
一開始並沒有想到跟在後面的小丫頭是誰，只是常年走鋼絲的混生活，所以多多少少還是感受到了孫柒七的故作無恙。
「媽媽，你身體不舒服嗎？掌心好多汗啊！」
劉心蕊仰著頭，童真無邪的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呃……有點熱……」
或許想起現在正是寒暑季節，所以又連忙轉移了話題：「電影院就在前面，快進去吧？」
趙塵嘴角揚起幾分打趣的笑意，回頭正想仔仔細細瞧一瞧跟在後面的周星星，可就在那一剎那，孫柒七難得的主動挽上他的胳膊，一副恩愛夫妻的模樣催促他快點。
有些人冥冥之中自會相遇，雖然這相遇，很多時候是孽緣。
在街上偶遇周星星，看著她跟在幾個小男孩後面，趙塵終還是下車一探究竟。
從來沒有懷疑過周星星會是劉一澤的孩子，直到他看到她小小年紀揮著棍棒沖向那三個小男孩的時候。
那惹怒時的神色，皆是一模一樣的冷漠卻又爆戾。彷彿殺人對於他們這類人來說，就是天生的潛在因子。
若不是後來孫柒七及時出現呵斥住，那三個男孩或許得住好幾個月的院了。
鬆了一口氣，是的，當後面越來越肯定周星星是劉一澤的孩子時，趙塵打真心的鬆了一口氣。
還好，孫柒七沒有愛上別人。
可是……
轉瞬，糾結與矛盾撲上趙塵的心頭。
他知曉，自己又在自欺欺人了……
若是讓於金髮現周星星的存在，按照那老妖婆的魔怔個性，絕對會找到生活意義般的各種報復下去。
總是防備著他的孫柒七自是不知曉，若不是趙塵在背後給她擦去各種痕迹，周星星可能早就屍骨無存。
可不管他這一生如何小心翼翼的護著這一家子，該發生的遲早還是會發生。躲不掉，也避不了。
周星星十六七歲的時候，周天找上孫柒七，說他可能要結婚了。
那是十多年等待的最後試探，他和她都知曉。
孫柒七想說恭喜，可故作無恙的臉上怎麼也凝固不起一絲笑意出來。
那幾天，她渾渾噩噩的樣子看在趙塵眼裡。他也在等，等她主動對他說，說她愛上了那個叫周天的男人。這十多年陪他玩的這場掀開答案的幼稚遊戲已經浪費了很多時間，她……想走了。
然而，等來的是有人闖進周天的家裡，子彈橫掃，留下一具殘屍。
孫柒七崩潰了，她像只發瘋的野貓不停的在趙塵身上抓繞。她痛哭，癱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問他，為什麼？為什麼？
趙塵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也很驚訝，可他來不及解釋與安慰，於金派人說要見他。
若自己所料的那般，殺人的是於金。
她說，她本來想殺死周星星的，是那個叫周天的男人不知死活的庇護，惹惱了她。
她還說，祝琦回來了。
這句話說得很突兀，可那種不好的預感撲上趙塵的心頭，想也沒多想的轉身，一路奔波。
身後，是於金猖狂的笑。
晚了，還是晚了。
當趙塵趕回家的時候，孫柒七在浴室里打破了鏡子選擇了自殺。
鮮血在水中一朵朵的盛開，留下嘴角那絕望且又疲倦的一抹苦笑。
趙塵嘶吼，摟著她那早已冰涼的屍體試圖換回來一絲溫度。
他後悔了，後悔不早點把一切真相告訴孫柒七，讓她被祝琦誤導，以為是自己毀掉了她生命的最重要的兩個男人，還有她的女兒。
祝琦的目的其實只是想讓孫柒七遠離趙塵，可她想不到，當聽聞周星星也死了的時候，孫柒七已經疲倦的生不出一絲活著的希望，想著弟弟還有宋至行照顧，於是自己心灰意冷的不再苟活。
趙塵憤怒的去質問祝琦，可這個女人只顧著淚眼婆娑的訴說自己的無辜。她說，這些年在外面她越過越不幸福，當她意識到自己已經深深愛上趙塵的時候，便和自己的丈夫離了婚，願意承擔母親於金的怒火，只為回到趙塵的身邊繼續做他的妻子。
這可把趙塵噁心到了，所有的憤怒卡在喉嚨里，就像吃了一坨屎一樣反胃。
「以前，我還有些同情你，覺得你有於金那個瘋女人做母親，這一生也算活得不幸了。可現在，你真的讓我見識到了什麼叫做活該！」
趙塵收起了自己的憤怒，他知道自己在這兩個瘋女人面前不能再露出絕望的神色。
他，還要替孫柒七護好周星星。
曾經背負罪孽，只為了護住孫柒七。如今再次背負更重的罪孽，卻為了護住孫柒七同別人所生的女兒。
……
拼盡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同於金談判，只為了換來周星星的一條活路。
不管過程怎樣，於金同意了不殺周星星，而代價是周星星和趙塵往後一生都要為她辦事。
「你內心不是早就有了個猜測了嗎？怎麼？這個猜測讓你覺得恐懼了嗎？那你留在我身邊，只要留在這裡，真相不就漸漸浮出水面了嗎？到那時，殺我不是你舉手之勞的事情嗎！還是說……真相對你來說，沒有你的小男友重要？」
幾乎一模一樣的台詞，挑釁的語氣，不屑的淡漠。可周星星和她母親一樣，會義無反顧的跳進來。
一年又一年過去，周星星背地裡出賣消息給警局的事，也是趙塵默默的替她擦去痕迹。
一開始，意識到自己看周星星的眼神越來越不一樣的時候，他也以為是把她當做了孫柒七的影子。直到那年虛擬世界關閉，周星星在現實之中只留下了一具會呼吸的驅殼……
《倚天屠龍記》有一位名喚楊不悔的女子。她是楊逍與紀曉芙的女兒，後來嫁給了比自己大二十歲，且喜歡過自己母親的男人，殷梨亭。
一年後，周星星從虛擬世界出來的時候，趙塵曾用這個故事暗示過周星星。
他喜歡她，不是因為她長得像孫柒七，更不可能是因為她是孫柒七的女兒。
她喜歡她，猶如楊不悔對殷梨亭的態度。
【喜歡就是喜歡，沒有什麼不應該。】
十年，若你願意安靜的待在身邊陪我十年，我便是捨去自己的生命同於家一起毀滅，也是無憾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