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自閉症
周星星從未想過,她三歲的生日禮物會是剛出生的李星河。
那年入冬的某個早上,窗外的世界就算不用去感受也能知道要比平時更是刺骨幾分。
或許是因為周星星的老爸是一名婦產科的醫生,又或許是因為她從未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所以她的老爸,這麼一個做人做事看上有些木楞的大男人,對於她的生活起居總是能做到細膩執著。
不慌不忙的,也波瀾不驚的。
此時周星星從夢中醒來,床邊放著一件白色公主裙,還有一對小女孩都喜歡的天使翅膀。
她瞧著外面的天色陰暗,屋裡的燈光卻是微黃。
換上那件新衣裳,披著烏黑的長發,周星星像個誤入凡間的天使,幾分怯懦的躲在廚房的門后,歪著頭望著那抹圍著圍裙正在做早餐的身影。
那是她唯一的親人,周天。
周天回過頭,露出與之纖細的身影相符的臉,看上去那般的文弱卷氣,並且十分年輕。
「恩,好看!」
他淡然的點了一下頭,移開了視線。
周星星的家其實不大,標準的三間房。她和周天各自一間,剩下的那一間是電視劇里所說的密室,她被告知不得入內。
早餐時間,周天與往常一樣低著頭看自己的文件,兩人皆是默不作聲,寂靜中形同陌路。
「星星!」
周天突然放下手中的工作抬頭說道:「今天你的生日,等一下爸爸帶你去滑雪。」
「……恩。」
周星星小聲的應答,發揚了不知從幾歲開始不愛說話的習慣,默默低頭吃飯。留下其父欲言欲止的無奈,然後輕輕一嘆,消失在無聲之中。
出門的時候,這座南城迎來了最近幾年下得最大的一場雪。周天開著的車緩慢的堵在路上,而周星星坐在後座望著窗外這突如其來的的雪花,雪白的手掌扶在玻璃上,呼出的氣讓眼前一片迷霧。
周天接了個電話:「喂?……很嚴重嗎?……恩……今天我女兒生日……」
說著他回頭瞧了周星星一眼,臉上露出幾分猶豫之後,與往常一樣選擇了內疚:好!我現在馬上趕過去!」
車子改變了路線去了醫院。
而周星星至始至終都安靜如故,並沒有因為自己的父親在生日這天食言而惱怒大哭。
她被趕去手術的老爸丟在了辦公室里,雖被拜託了個護士姐姐陪她,但可惜不管護士怎麼刻意想與之交談,她都望著別處發獃,沉默。以至於誰都不願再尷尬的貼她的冷屁股,隨便找了個理由離開,留下她在辦公室里獨自寂靜。
門外,是別人低聲的交談:「她就是周主任的女兒啊?」
「是呀,也怪可憐的。聽說她媽媽難產死的。」
「咦?我怎麼聽有人說,周主任的資料上面還是未婚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剛調到這裡沒多久。可能,是未婚先孕吧?」
「嘖……對了,這個小妹妹不會是個啞巴吧?你都陪她這麼久了,連個回應都沒有?」
「哎呀,啞巴倒不是,但小姑娘患上了自閉症!」
「自閉症!?她才三歲耶……」
「誰知道呢?可能是先天性吧?」
「那周主任豈不是太可憐了?年紀輕輕的,還那麼帥……」
……
周星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已經中午時分,人回到了車內,身上披著其父的大衣。
「醒了?」
正在開車的周天有些心虛的避過周星星漠然至極的眼睛說道:「星星,我現在送你回家,下午還有一個比較嚴重的手術,等下我們在家裡隨便吃點,晚上爸爸再帶你去滑雪,然後一起去吃火鍋好不好?」
「……恩。」
她依舊小聲的應答,裹了裹那件大衣繼續躺下休息。乖巧的模樣讓周天卡在喉嚨里的解釋發不出任何的聲響。
如果說,患上自閉症的周星星讓這個本來就孤獨的家庭深處在了黑暗之中,那麼剛出生的李星河就是一張巨大的手掌,在黑暗中撕開了一個白色的洞,灑進了陽光。
李星河的母親叫郝潔,這場南城難得一下的大雪,自是讓這個土生土長的大孕興奮的滿城歡呼。獨自在小區里和一群孩子不知是人玩雪還是雪玩人,反正太過稀奇,導致動了胎氣也是後知後覺。
故事,也就這樣被安排了下來。
周天帶著周星星回家的時候,便遇見了鄰居郝潔,此時這位孕婦手握著鑰匙痛苦的蹲在自家的門口,那羊水破掉的慘烈模樣,一看便知是要早產了。
在郝潔的眼裡,就是在她絕望得YY遺言的時候,一個大的天使,牽著一個小的天使,然後送給了她一個……恩……全身通紅的小猴子。
小猴子是在周星星的家裡出生的,當時情況緊急,急救車又因為大雪堵了交通無法趕來,於是周天親自當了接生婆。而周星星躲在角落裡完全不害怕的看著,見證了這條新生命降臨的全部過程。
那時候的李星河真的很醜,皺巴巴的,黏糊糊的,被稱之為小猴子完全不為過。
周星星站在他的面前望著他,然後偷偷的靠近,輕輕的嗅了嗅,吻俯臉頰。自然,那股味道說來真的是不太好聞。
李星河的父親李晟匆忙的趕了回來,見到這股場面完全被嚇得個半癱,握著半昏迷中郝潔的手,一副隨時都要哭出來了的模樣,表示后怕連連。直到郝潔翻了個白眼讓他瞧瞧孩子的時候,這位存在才醒悟自己今日多了個兒子。
大家都坐上了救護車一同去了醫院,這個車廂里的人也就此結下了緣。
漸漸長成形的李星河就像變魔術一樣,從一個小猴子變成了個漂亮的洋娃娃。如果不扒開他的尿不濕看的話,大家都會一致的覺得他是個女孩子。
就像無聊的人生終於找到了一件事做,周星星寂靜的黑暗中有了這個小不點后開始有了喧鬧和光明。
她開始學會笑,學會了說話,學會了要保護這個總是跟著自己屁股後面奶聲奶氣喊著『星星』和『姐姐』的人。更為重要的是,她和自己父親之間有了交談的話題,親情越之而濃,兩個家庭之間也漸漸形成了不可磨滅了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