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復生
熱,好熱!
恍恍惚惚間,顧錦寧感覺渾身都好燙。
鋪天蓋地的火舌不斷向她襲來,她拚命的想逃離,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想高喊救命,卻根本發不出聲音。
忽而,她又覺得好冷。
像是寒氣侵入了骨骼一般,一寸寸的寒刺傷著她的經脈。
她這是死後入地獄了嗎?真的好難受啊……
就在顧錦寧覺得自己快要難以忍受這種冷熱交替的折磨時,一隻溫暖的手輕輕覆上了她的額頭。
耳畔,是女子溫柔的聲音親昵傳來。
「阿寧,你怎麼了?可是夢魘了?」
母親?
顧錦寧掙扎著睜開眼,當看到眼前熟悉的臉龐時,她的眼淚頓時「唰」的一下流了出來。
「阿娘,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是她識人不清,執意要嫁給江慕白,才害了顧家滿門,連五歲的小弟都沒能倖免……
現在好了,她也來地下陪他們了。
「沒事了阿寧,不哭不哭,乖啊……」
見顧錦寧醒來,雲氏總算鬆了口氣。心疼的抱住顧錦寧,她柔聲安慰道。
感受到雲氏的溫柔,顧錦寧壓在心頭的委屈、傷心和愧疚總算有了發泄的地方,抓著雲氏的衣襟,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哭。
「阿娘,嗚嗚,阿娘……」
「小姐可是哪裡不舒坦?不如老奴去請大夫過來吧。」一旁站著的桂嬤嬤見顧錦寧哭得這般傷心,心中不免有些焦急,便忍不住出了屋去尋大夫。
顧錦寧聽到這個聲音,卻是倏地呆住了。
這不是桂嬤嬤嗎?
自己葬身火海的時候,桂嬤嬤應該還在海寧的莊子上養老,難不成連她也……
獃獃望著桂嬤嬤著急離去的身影,顧錦寧連眼淚都忘了擦。
見她這樣,雲氏忍不住微微嘆息一聲,細心的將她的手放進被子里道:「阿寧,往後可莫再這般胡鬧了,後山里的寒潭即便是夏日,潭水也是冰涼涼的,更何況是這臘月天!你怎麼能一時任性跑去那裡戲耍呢?所幸這次沒有什麼大礙,要是真出了什麼事,你可讓阿娘怎麼活呀!」
「阿娘……」
顧錦寧卻是聽得有些糊塗。
寒潭?什麼寒潭?
她不是已經葬身在那片火海里了嗎?
正想著,卻有丫鬟進來稟道:「夫人,院外江狀元郎求見。」
江狀元郎?
顧錦寧正驚異,雲氏卻已經起身吩咐:「這天寒地凍的,還不讓江狀元趕緊進花廳暖暖身子,本夫人隨後就到。」
「是。」
丫鬟折身離去,雲氏低頭看向顧錦寧叮囑道:「阿寧,江狀元對你有救命之恩,於公於私阿娘都不可怠慢,你且好生歇著,阿娘一會再來陪你。」
說完,雲氏拍了拍顧錦寧的手,隨即整理衣衫,出了門去。
離去前,雲氏留了兩個丫鬟在屋裡伺候。
丫鬟要服侍顧錦寧繼續休息,顧錦寧卻撥開了丫鬟的手,赤著腳來到了與花廳僅有一牆之隔的隔間。
花廳里,隱隱有青年與雲氏的談話聲傳來。
聽著這聲音,顧錦寧的腦袋頓時炸開了鍋!
她想起來了!
十四歲那年,她隨阿娘去安國寺上香,卻一時貪玩去了後山,結果不小心落入了寒潭裡,當時,便是那人路過將她救了起來……
一想起那人,顧錦寧的牙便緊緊的咬到了一起。
但此刻,她更詫異別的。
是夢嗎?明明她已經葬身火海了,為什麼還會回到多年以前的場景?難道她重生回了自己十四歲落水的時候?
忍不住抬手掐了一把自己,真實的痛感傳來,令顧錦寧頓時一陣狂喜!
老天有眼!她真的活過來了!一切的錯誤,她都有機會去糾正了!
這一世,她一定要守護好自己的家人!
門外那人的聲音愈發地清晰,顧錦寧眼底的恨意卻愈來愈濃……
江慕白,前世你所加諸在我身上的痛楚,這一世我要通通還給你!
雲氏推門進來,一眼看到的便是顧錦寧滿臉的冷然,雖有些困惑卻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走到顧錦寧身邊輕聲道:「阿寧,你這次落水多虧了江狀元及時發現並把你救了出來,江狀元有些擔憂你,想同你說兩句話,你可願意?」
顧錦寧低垂著頭,將眼底的冷意掩去,一面輕聲道:「阿娘,我現在很累,不想見外人。」
雲氏聽了也不勉強,閨閣女子本就不便隨意麵見外男。
摸了摸顧錦寧的頭讓她好好休息,雲氏便出門對站在花廳的青年歉意道:「多謝江狀元關心,小女現下已經歇下了,恐是不方便見你。江狀元對小女的救命之恩,顧家定不會忘記,待回京後顧家定有重謝。」
江慕白聽她說顧錦寧推辭見他心中不免有些怪異,面上卻不顯,只淺笑著道:「夫人言重了,江某出手相救是應當的,顧小姐沒事就好,江某也就放心了,這便不叨擾夫人了。」
說著,江慕白便轉身離去了。
雲氏看著青年消失在瑩瑩雪地里的身影不由欣賞地點了點頭,而後也轉身進了屋去。
大雪紛飛,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十日,顧錦寧也將養的差不多了。這十日里,江慕白時不時地過來探望顧錦寧,或帶著一兩束含著寒露的梅花,或提著一些小姑娘愛吃的零嘴。
各種小意示好,可說是層出不窮。
每一次,顧錦寧都只是不咸不淡的冷眼看著,既不拒絕,也不應承。
他慣是會裝模作樣的,前世的她便是被他這般的溫柔小意打動,自此便被豬油蒙了心的,一心要嫁給他。
想到前世,胸中無盡的恨意再次湧出,顧錦寧的小手握成拳,就連指甲掐進肉里,都不曾注意到……
這天雪終於停了,安國寺的僧人們也將下山的路清理乾淨了,雲氏正招呼著眾人整理好行李準備回京。
顧錦寧看到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雪,耳邊是僧人們細聲掃雪的聲音,顧錦寧不由得閉上眼,心底里是前所未有的寧靜。
她又活過來了,真好!
這幾日在母親的悉心照顧和祖母的關心下,她對前世的恨意已經淡了不少,心中覺得只要家人能平安幸福便是最好的。
可一個聲音卻打斷了這片寧靜,顧錦寧轉過頭,卻見青年一襲青衣站在雪地之中,身後是盛放的梅林,嘴邊是迷人的微笑。
若忽視了那內里的狼子野心,溫潤如玉一詞形容他倒也貼切。
「顧小姐身子可是好些了?」江慕白走近,看著眼前的女孩兒,眼底閃過一絲驚艷。
女孩兒本就生的嬌媚,這一場病更為她增添幾分病態的柔弱,一襲純白斗篷將將露出她小小的臉,讓人從心底里生起幾分憐意。
顧錦寧小小的拳頭不由得緊緊的握在一起,一雙充滿恨意的眸子比雪地更冷。
隨著江慕白的走近,她下意識的退了兩步低垂著頭淡聲道:「好些了,多謝江狀元關心。」
江慕白作鬆了一口氣一般,笑著道:「那就好,江某正在亭中為這梅林題一首詩,只是最後一句一直定不下來,不知顧小姐可否賜教?」
顧錦寧只淡淡看了一眼他身邊的望梅亭,便道:「江狀元說笑了,小女子不才,讀的書怕是不夠賜教江狀元。」
見她對自己這般冷淡,江慕白心底忽然有些不爽。分明前些日子她看起來都是對自己有意的,莫非是怪他這幾日對她冷淡了些?
這樣想著,江慕白眉間一松,面上也帶著幾分笑。他上前一步,正要輕拂顧錦寧肩上的雪,沒想卻被顧錦寧躲過。
顧錦寧皺緊了眉頭,看向江慕白的眼底已經帶了幾分慍色。「江狀元作甚?」
江慕白不由哂笑,臉上也帶了幾分尷尬。「小姐肩上有雪……」
還沒說完,卻被顧錦寧打斷道:「多謝江狀元,小女已在外停留多時,母親怕是要尋了,這便告辭。」
說著,顧錦寧便轉身離了去。
江慕白看著她一邊走著,一邊還向侍女要來了手帕擦自己的肩膀,好似沾上了什麼令人噁心的髒東西一般,眼底不由帶了幾分幽色,在原地定定站了許久后,這才轉身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