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59°]: 血色墮亡
潮濕陰暗的角落裡,黑色的花朵在被滋養,吞噬而來的黑色霧靄將它籠罩,頹亂奢靡的氣息如同囚禁的殘翅蝴蝶,帶著引誘的美好,讓人自行墮入那頹廢的荒美,然後漸漸地被吐露的黑色的霧氣纏繞包裹。
最終毀滅。
雙手雙腳被黑色的鎖鏈禁錮,露出紫紅色的印記,被大雨澆淋的頹靡像落入了寒冷的冰河,蒼白如紙的嘴唇止不住顫抖。
就那樣鎖在黑暗裡,被甜膩頹美的黑色花朵包圍著。
瘦骨嶙峋,衣衫襤褸。
呵。令人見之又憐,但也僅限於此。
面前擺著那為生計而存的乞討破碗,在這裡往人流多如織的地方,又有幾個肯真正援手?
只不過是多如螻蟻。
無所謂了……
無所謂了……
身軀再次縮成小小的一團,黑霧繚繞令人看不清。
孤兒……乞丐……
其實都一樣的。
同樣的……命賤。
朦朧中一個暗紅色的身影在她面前停下。
殘敗的雙眼干闔眨動著,黑色的霧氣氤氳在眼前,模糊而空洞,看不清一切。
隱約中似乎那個人在她的面前給了一大筆錢丟在她乞討的碗里。
驀然一怔,整個身軀瞬間綳直,變得冰冷。
緩緩抬頭,努力睜開雙眼打量著那個人。
很好。那個人讚許地說了一句。
的確是很好。那雙眼睛,已經讓他明白了自己要找的人就是她。
黑霧繚繞中,猩紅的眸子里在燃燒著黑色的火焰,帶著毀滅和森然的色彩。幽邃的黑色羽睫瞬間又湮滅了一切,重歸清冷的眸子卻有深邃幽遠,如同吞咽下了一朵極致之美的罌粟花,陷進了漩渦般萬劫不復的毀滅。
只一眼,無邊深邃便已讓人淪入。
只一眼,便擁有勘破一切的透徹。
只消一眼。
眸中落下的是絕望而頹敗的美。
像那黑色的花朵吞噬一切。
——跟我走吧。我能讓你完成你心中所想。
——騙人……你怎麼知道我會想什麼……
——你在恨。不是么?
——……是。
——那就毀滅一切吧,毀滅這個只有骯髒的世界。
——……好。
——那麼……跟我走。
——……嗯。
黑色鎖鏈沒有被掙扎掉,它纏繞在心上越來越緊,直到勒出血痕。黑色的花朵在跳躍,因為它找到了它的新的糜爛的血液。
毀滅吧……
一切……都毀滅吧。
一路上有些模糊不清,心裡尖銳刺耳的聲音卻一直在興奮地叫囂著,黑色的花朵也在吐露異樣的腥香。
跟著那個人一步步慢慢來到了一座高大的大廈。
幾個人將她拉走帶下去。
為首的幾人給她帶來了換洗的衣服,還幫她洗去了身上的污垢。
只是……
怎樣都洗刷不了血色的罪孽。
煥然一新的她再次站在了那人面前。
連她自己都注意不到現在的自己已經……
美艷非常。
三千縷墨色青絲垂落而下,帶著古典的美韻,清冷婉約,膚色如同剛出淤泥中洗凈而出的蓮藕,有著脫胎換骨般的白瓷玉般的純白之美,妖艷的一滴落紅刻於眉梢之邊,有著說不出來的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妖美,而那深沉的雙眸,如同深海洋琢磨不透,一襲黑衣,沉穩中透出肅殺的寒意。
那人敲了敲桌子,嘴邊挑起一抹冷淡的微笑,似乎非常滿意。「你好……正式介紹一下,我是以賽。」
她單膝跪地作揖,冷漠的聲音空靈一切:「和木青梔,參見以賽大人。」
「嗯……很好。」狂妄的笑聲響徹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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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渺幻灑的空花從眼前划落,卻觸碰不到。
像個迷路的孩子遺失了方向。
自己是在回憶里……還是在夢裡……
亦或回憶之夢,亦或夢裡回憶。
莊周夢蝶也是這樣糊塗迷惘的么?
算了……
不管是在夢裡還是在回憶里,自己,仍然是在夜冥社。
無法逆轉的事實,如同命運輪盤早已註定的一切。
無邊無際的黑暗裡,空氣中總會漂浮出血腥的味道,甜膩發顫,令人嘔吐。不甘和幽怨在這裡不斷聚集,形成黑色的霧氣化為陰霾籠罩,壓抑沉悶。微妙細小的磨砂般的疼痛一遍遍摩擦著心尖,一道道微小的血痕就會浮現,最終凝結形成咬噬般的痛苦。塗滿血液的乾枯枝椏幽怨地伸出,抓住心臟,不肯放過地擠壓著,那甜膩的血液甚至就要滴落下來。
已經不再去糾結在乎來得是否正確,命運不會給你選擇的餘地。
擁有看的最透徹最徹底的窺探一切的雙目,在看到了那些別人總是隱藏在最深處足以讓整個靈魂都顫抖疼痛的秘密之時,也同樣付出了背負這些血色罪孽無法卸下的代價。
夜冥社……
這裡有不甘有仇怨的人太多。
而她,看到的也就越多。
因此,越來越看透人情冷暖,越來越背負更多的深重罪孽,腳步越來越沉重,卻還是要繼續選擇走下去。
每個人心中或這樣或那樣的恨有太多太多,他們在心中都孕育了一朵黑色的花朵,用自己負面的情緒去滋養花朵成長,當那朵花終於綻放吐露出甜膩的腥香時,自己卻又變得無限痛苦。
就那樣永無止境地永無休止地折磨著。
而她要做的就是看破這些花朵從種子開發萌發的原因,進而掌握它的主人最深處的秘密,同樣,自己也要得到反噬,被黑色花朵的霧靄再添上一層罪惡。
背負著一切,一步一步行屍走肉般的活著。
如同被鮮血浸透的罪孽十字架,鐫刻著無法饒恕的罪惡,在無盡墮夜裡散發更加甜膩憂傷的氣息。
整個人就那樣浸泡在滑膩冰冷的血液里。
痛苦著,承受一些。
已經太過麻木冰冷,唯一那一處還沒有被染指的白色空地被最堅硬的屏障保護著,僅存的唯一的一點點聖潔純白,名為鳶。
忘了……
又忘了……
忘了自己是誰,來自哪裡,因何而活?
「青梔……」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低吟傳入耳際,那樣溫柔的聲音如同溪水般澄澈著。
我好像……記起來了。
我是……
和木青梔……
夢……終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