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愛是放手

蘇欣趕到兒子所在的學校時，還不到放學時間。她和其他一些早到的家長一樣，站在大門口向里張望。只不過別人看起來，都是滿心歡喜，而她，一眼是歡喜，一眼卻是憂傷。

她和李書言領離婚證，已經有幾天了。掙扎到最後，她還是極其不甘心地，放棄了曉益的撫養權。李書言也再三保證，對孩子，她有隨時的探視權。傳統家庭長大的蘇欣，一遍遍被灌輸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人生信念，一天天見證著，父母互相厭惡折磨，也苦熬著不離婚的生活模式。她做夢也沒想過，有一天，她會把印有「離婚證」這三個字的小紅本，攥在自己的手裡。

出神之際，一年級一班的小學生們，已經排著隊走出大門口了。兒子曉益站在隊伍的最前面。小傢伙個子雖然小，精神頭卻很足。他的小臉圓圓的，嘴巴像極了蘇欣，虎頭虎腦的樣子，讓誰看了都忍不住喜歡。

曉益一眼便認出了人群中，他朝思暮想的媽媽。他張開雙臂，興高采烈地撲到蘇欣的懷裡。母子兩人頭抵著頭，笑得開心極了。兒子摸著媽媽的臉，有話要說。

「媽媽，你出差回來了？」

蘇欣當下便明白了，這是李書言對孩子的說詞。她強顏歡笑著點了點頭，又親了親孩子粉嘟嘟的小臉。

「媽媽，爸爸說你工作太忙，沒時間接送我上學，我們現在得住奶奶家了。媽媽，你自己住害不害怕？」

蘇欣看著兒子懂事的樣子，覺得既安慰又心疼。她輕輕地摸了摸孩子的頭，不想讓孩子為她擔心。

「曉益，媽媽會堅強的。你也照顧好自己，別讓媽媽擔心，好嗎？」

曉益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

「媽媽，你都很久沒笑過了！今天，你笑了，還是笑的時候好看。」

「媽媽答應你，以後不再哭了，每天都笑，像機器貓那樣哈哈大笑。」

母子倆正聊著，曉益的奶奶拿了串糖葫蘆走了過來。她遠遠地認出了蘇欣，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老太太沒上過學，大字不識幾個，個性中卻帶著點咄咄逼人的自命不凡，婆媳倆在生活方式和育兒理念上沒少鬧矛盾。更讓蘇欣抓狂的是，在老太太眼裡，李書言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簡直就是十全十美。而她愛兒子的方式，就是把他當神靈一樣地供起來，絕不讓他的雙手沾染半點人間煙火，當然，別人更不行。

牛可欣曾對蘇欣說，如果沒有老太太過去看孩子，或許李書言還不至於懶惰到無藥可救。蘇欣卻覺得，老太太在他們的離婚事件中，最多算個導火索，李書言最大的問題，不是懶，而是，懶而不自知。

老太太走到母子倆身邊，好像沒看見蘇欣一樣，把糖葫蘆往孫子面前一遞，討好地笑著。

「曉益，快看看，奶奶從大老遠的地方專門給你買來的。快吃吧。」

曉益開心地接過糖葫蘆，興沖沖地遞到了蘇欣面前。

「媽媽，你先吃一口，嘗嘗甜不甜。」

老太太的臉色，立馬又晴轉陰了。蘇欣本能地想說甜的吃多了會蛀牙，可話到嘴邊她又咽了回去，幾年的共同生活經驗，她能猜到，說了也沒用。老太太肯定會撇撇嘴，趾高氣昂地教訓她一頓。

「吃甜的怎麼了？越甜越有營養！我們家的兩個孩子都是我一手養大的，個頂個地壯實，連吊瓶都沒打過，你能比我有經驗?」

蘇欣嘆了口氣，把其他的話咽了回去。

「謝謝兒子，媽媽減肥呢，不吃甜的，你想吃就吃吧。」

孩子高興地把一顆糖葫蘆塞進了嘴裡。蘇欣轉頭看著老太太，為了曉益，她得說上些客套話。

「媽，照顧曉益，辛苦你了。」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話裡帶著陰陽怪氣。

「我不操勞，曉益還能靠誰啊？是我們家這座廟小，盛不下您這尊大佛！」

蘇欣心裡窩著火卻不能發作，她努力剋制著情緒。

「以後曉益在學習上，如果有什麼問題，麻煩您給我打電話，我會想辦法解決。」

老太太哼了一聲，白了蘇欣一眼。

「我們家書言也是上過大學的，用不著你在這裡裝學問人！」

蘇欣本想帶曉益去吃晚飯，但老太太話里話外都火藥味十足，只能放棄了這個打算。她把曉益拉到跟前，忍不住還要囑咐幾句。

「曉益，你長大了。媽媽希望你記住，無論怎樣，媽媽都愛你，希望你的心裡也都是愛。」

又跟孩子做了共度每個周末的約定，蘇欣戀戀不捨地看著老太太牽著幾步一回頭的兒子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