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她有男朋友
關山專挑董曉東講得起勁兒的時候,冷不防從外面踢門進去,嚇了裡面的人一大跳。
董曉東捂著胸口,做出備受摧殘狀,痛苦地退後幾步,「你……你……謀殺!」
關山拎著水桶徑直走到水缸前面,兩下倒完水,回頭,沖著被嚇到的明月點點頭,然後又瞥了一眼董曉東,「你,活該!」
俗話說得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董曉東理虧在先,只能忍氣吞聲地啃著饅頭就著糊掉的炒芹菜,時不時的朝對面的關山投去怨懣的眼神。
關山和董曉東吃飯的時候,明月就在院子里散步。
她吃過飯來的,又和他們不熟,所以,她就借口氣悶出來走走。
轉信台是軍營的分支,所以,這裡比高崗小學的條件要好得多。雖然是平房,可都是水泥面,院子里鋪著青磚,壘有圍牆,還有四圈已經成材的大樹。
轉信台是這高崗上唯一有電的地方。雖然是發電機的電,可明亮的燈管與她宿舍里的一燈如豆還是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最重要的,是這裡有電話。有同外界聯絡的最寶貴的紐帶。
明月曾想,如果高崗小學也能有這樣一部電話,那麼剩下的時光,也會變得不那麼難熬。
關山吃完飯出來,看到明月站在院子里發獃,他的腳步不由得放輕了些,走到距離她五步遠的地方,停下,低聲叫她,「明老師,你跟我來。」
明月抬眸看他,漆黑的眼睛里彷彿一下子充滿光,整個人都變得神采奕奕的。
她應該有些激動,走路的時候,步速明顯加快。
關山領著她走到一間黑著燈的屋子,他推開軍綠色的房門,然後拉燈,之後,指著掛在牆上的一個黑色電話機說:「你用吧。」
明月抿著嘴用鼻子快速吸了口氣,她幾步走過去,拿起話筒,就去按數字鍵。
忽然,她停下來,回頭看著倚在門口不動的關山。
關山也在看著她。
之後,他解釋說:「我必須在場,這是規定。」
她愣了愣,細長的眉向上挑起一點點,又降下來,她垂下眼睫,又迅速抬起,笑了笑,說:「好。」
明月撥通沈柏舟的電話。
聽到那熟悉的彩鈴音樂在耳邊響起,壓抑許久的情緒如同被風漫卷的海水在心裡翻起一層層的浪濤。
彩鈴大約持續了八九秒鐘的時間,明月聽到電話接通的聲音。
她一陣緊張,聲音都哆嗦了。
「喂——」
沈柏舟似是沒聽出她的聲音,含混不清地嘟噥了一句什麼,就不耐地問:「你是哪位?」
明月捂著嘴,嗓子哽了哽,低聲叫他:「柏舟,是我,明月。」
沈柏舟激靈了一下,他瞬間豎起上身,將隨意放在左耳邊的手機換到右手,壓緊,問:「是你嗎?明月,我是柏舟啊。」
「是你的柏舟。」他說。
你的柏舟。
明月的柏舟。
明月的眼淚唰一下就湧出眼眶。
她的鼻子酸的厲害,只能按著鼻樑,強忍著委屈,哽咽說:「我……我被分到紅山鎮高崗村小學了。這裡是山區,學校在山上,沒有電,沒有網路,手機也用不成,所以,我才拖了這麼久給你打電話。」
相戀多年,沈柏舟怎能聽不出明月的聲音里壓抑的委屈和煎熬,他亦是心痛如絞,可該問的還得問:「你怎麼分到山區了?你的同學呢,叫宋瑾瑜的,她也分去了嗎?」
明月的心一痛,「她……留在縣中學。」
「為什麼?她哪裡有你優秀?你可是獲過獎,年年拿獎學金的績優生!不行,我明天就去川木縣教育局問問清楚!」沈柏舟氣憤不平地說。
「別……別去,柏舟,沒有用的。我這個人,你知道的。不會說好話……也不會撒謊……我……」明月說不下去。
沈柏舟沉默。
他喜歡的姑娘,自然只有他最懂。
唉。
沈柏舟長嘆口氣,對她說:「原本我還猶豫著要不要參加公務員國考,看來,這次是非考不可了。」
「嗯?」明月不明白。
「你這個小笨蛋哦。我若是不考上公務員,就進不了省教育廳,進不了教育廳,那還怎麼把你從深山溝里撈出來!」沈柏舟說。
明月聽了心中暖暖的,還是沈柏舟好,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會先為她考慮。
「那你加油!我等著你將來把我從這裡接出去。」明月語氣溫柔地說。
沈柏舟就喜歡明月依賴他信任他的感覺,這讓他很有成就感。
他問起明月關於高崗村的事,不免又唏噓感嘆一番,為明月的遭遇鳴不平。
明月倒反過頭來安慰他,說她現在很好,校長人也很好,讓他不用擔心。
沈柏舟想起重要的,問她:「那你怎麼給我打的電話?還有,這電話很奇怪,不顯示號碼!」
明月回頭瞥了一眼正在擦拭儀器的關山,低聲解釋說:「我借用部隊的電話。」
「你們那裡還有部隊啊,那倒是不錯,很安全!」沈柏舟說。
明月又回頭看了看關山,「柏舟,那我掛電話了,以後,我還用這個電話和你聯繫。」
「明月——」沈柏舟不舍地叫她,「我好想你。」
明月抿了抿嘴唇,用最小的聲音對他說:「我也想你。」
沈柏舟滿意地咂了下嘴,「你需要什麼?我給你寄過去!」
「什麼都不要,快遞根本到不了這裡,你別瞎費勁。哦對了,你抽空去我家幫我澆澆花通通風,我怕那些花會死掉。」明月在同州租了一套一居室,老舊的平房,僅能容身而已。到山區支教前,她曾想著退掉,可後來想到山區學校也有寒暑假,到時她回同州,住哪裡?
於是就把房子留了下來。
想到每月四百塊的租金,她就肉疼。那可是她省吃儉用攢下來的血汗錢,統統都交給了房東。
沈柏舟答應下來。
明月和他又說了兩句,才依依不捨的掛斷電話。
她轉過身,不好意思地捋了一下鬢邊的長發,對關山說:「我好了。」
關山做完清潔,正雙手插兜靠在門上,見她轉身,就直起身子,看了看她,低聲說:「是你男朋友吧?」
明月臉一紅,頭低下去,嗯了一聲。
關山等她出去,才關燈關門。
看著明月隱在黑暗中的影子,他不禁感到奇怪,她只給男朋友電話,卻不給父母打電話報平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