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10-5
「果然不一樣了。」
河一餐廳的包廂內,向摯打量著宋河生。
仍然是他習慣的一身黑色,襯衫也不是什麼大品牌,但不知是歲月的積澱還是自己當老闆后歷練所致,這麼坐在那裡,自然而然就多了沉穩,舉手投足也多了鎮定,尤其是眼神,沒有當初相識時的飄忽和迷惘,反而像兩泓沉靜的水,深,且穩。
給人的感覺就是,是大人了……
向摯看他的眼神就帶了幽怨。
宋河生都被他看得哭笑不得,「這麼看著我幹什麼?」好像他負了他似的。
向摯便絮叨開了,「你說呢?說消失就消失,這麼多年,一點音訊也沒有!虧我天天想著你,你把我忘了!」
坐在一旁的程舒:……
如果我不是你女朋友,我都要懷疑你們之間不正經!
忽然,向摯注意到宋河生敞開的領口隱隱約約有根繩子,他瞬間就蹦了起來,直接扯開他的衣領。
程舒:……
程舒真的嚇壞了,所以,她男朋友要直接對宋河生上手了嗎?
就見宋河生衣領崩開,一枚銀質鍍金的桃花墜子跳了出來。
向摯盯著那枚墜子,又酸里酸氣地哼哼上了,「不都另有新歡了嗎?還戴著它幹嘛?你現在老婆不吃醋啊?」
宋河生目光微微一滯,不動聲色,把衣領從向摯手裡解救出來,重新整理了一下,換了話題,「現在在哪常住呢?」
向摯始終跟個怨婦似的,說話酸里酸氣,「問我幹嘛?難道你還記掛過我?我哪比得上你啊,都當大老闆了,發達了,就拋棄我們這些糟糠了。」
程舒快要捂臉了:救命,誰來拯救下這個不會正常說話的男朋友?糟糠是這麼用的嗎?
她在底下用力揪他的衣角,提醒他好好說話,他衣角都快被她捏出洞來了,他也只把她的手扯開,繼續酸溜溜瞪著宋河生。
宋河生無奈地笑了笑。
大老闆什麼的還真不是。
初初出來也是給別人打工,就是在這家店,原本是一家本幫菜店。
那時候他連大廚都不是,後來廚師無故辭職,老闆急得上火,才試著讓他掌廚,發現他還可以,又這麼混了一年,但到底因為經營不善,這家店還是維持不下去了,老闆打算轉讓。
他跟家裡說了以後,動用家裡老本再加貸款各種折騰,才勉強把這家店接下來,虧得這店面小,地段也不好,老闆急著脫手又看了幾分情面,接下來並不是那麼貴,到現在營業一年多,也只堪堪步入正軌。
不過,總算往好的方向發展了,想當初,連裝修都請不起人,是他自己查各種資料,胡亂設計,他自己覺得連設計都談不上,就是胡搞,再讓他爸帶著他和他徒弟親自動手,才把店裡布置妥當。
程舒覺得受不了向摯這麼發瘋了,人宋河生前女友是陳一墨好吧?就算要斥責負心漢不也得陳一墨來嗎?他在這嘚瑟個什麼勁?
她替自己這個二貨男友道歉,「不好意思啊,宋河生,他是很久沒見到老朋友,所以有點激動。」
「你別解釋!」向摯氣鼓鼓地阻止了她,再指著宋河生,「我要吃甜品!你給我做去!開心果冰淇淋!」
宋河生剛要開口,向摯馬上氣勢洶洶地繼續指著他,「你別跟我說不做!當年不是做得好好的?」
宋河生便沉默了。
向摯哼了一聲,忽然變了調,捏著嗓子學女聲,「河生哥,不許你做甜品給別人吃,那是我一個人的權力!」
……
像是一根引線很長很長的炸彈,在鋪墊了這麼久,暗涌了這麼久,提心弔膽了這麼久之後,引線終於燃盡,而後,爆炸……
轟然一聲巨響之後,便是長久的沉寂。
向摯用刀刮一般的眼神盯著他。
程舒都嚇得不敢說話了。
宋河生端坐著,雙眼微垂,一動不動。
程舒覺得,這氣氛太壓抑了,有點兒坐不下去了,咳咳兩聲打破這沉寂,小聲試探著跟宋河生說,「那個……今天有點晚了,我們就先……」
「不走!我話沒說完!」向摯把她後面的話又給堵回去了。
程舒暗暗搖頭。
這個動靜倒是終於把宋河生從一動不動的狀態給「驚醒」了,原先沉穩的樣子便不復存在,手去拿杯子,想喝口水,卻又莫名其妙放下,眼神左右游移,最終,終是問出了口。
「她還好嗎?」短短几個字,聲音已啞。
終於,話題還是到了這裡……
「好!可好了!」向摯大聲說,「回學校之後就答應品牌邀請並且以兼職設計師的身份入駐,一邊繼續攻讀碩士研究生,一邊工作,四年時間,出了八個重磅系列,一次比一次讓人驚嘆,她成功地讓所有時尚界人士記住了她的名字,也讓所有人認識了中國的國寶級技藝——花絲鑲嵌。追她的人不計其數,才華橫溢的大設計師、有錢人家翩翩公子、當紅男明星、百年大企業繼承人、甚至歐洲皇室成員,個個有名多金,年輕英俊。」
宋河生默默聽著,沒有表情。
向摯氣鼓鼓豁地站起,「吃完了!走!」
程舒慌慌張張站起來,小步跑著跟在他身後,拉了拉他衣服,小聲說,「我們……還沒結賬呢?」
「結什麼賬!他請!」說完還覺得不解氣,「我們三天兩頭呼朋喚友來吃!我倒要看看,他敢跟我結賬不!」
到了外面,已是濃重夜色,燈火闌珊中飄著瀝瀝細雨,空氣冷冽,透著寒意,卻恰恰是程舒需要的,總算,能舒口氣,呼吸順暢了不少。
她走在向摯身邊,嘟噥著問,「你不告訴他,陳一墨回來了嗎?」
「告訴他幹什麼?他不是有別人了嗎?」依然氣鼓鼓。
程舒便嘆息了一聲,「就算不在一起了,也沒必要這樣嘛,你最後說的那段話,不是打擊他自信心嗎?」程舒覺得,就向摯擺出來的那些人,會讓宋河生覺得自卑的。
「那又怎樣?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這關都過不了,那他遇事就永遠自卑!永遠後退好了!」
程舒便不說話了。就眼前這人棄婦一樣的憤慨和幽怨,暫時是沒法好好說話的……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得他又說,「人找到了就行,總不會突然又消失了,先讓他難受一陣,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吧……不過,他反正有別人了,說不說也沒啥意義。」
程舒:……
好吧。
河一餐廳里。
宋河生耳邊仍然迴響著向摯的話:……她成功地讓所有時尚界人士記住了她的名字,也讓所有人認識了中國的國寶級技藝——花絲鑲嵌……
這不是她的夢想嗎?
這,不也證明了,他當初的決定是對的嗎?
至於追她的人不計其數……
那也挺好的……
「老闆,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先下班了?」包廂外面,餐廳經理敲門問。
他恍然回神,一看時間,該打烊了啊……
「嗯。」他也起身,準備回家。
所謂家其實也不遠,他並沒有富有到能在上海買房子的地步,也許未來可以吧,但現在還不能,只是在餐廳樓上租了一套很小的房子,就兩間,父母和他一起住。原本二老還兼著給他買菜打掃衛生的工作,但近期媽媽身體不太好了,他強行把二老勸回去,不能再拖累他們了。
他開門進家的時候,他媽還沒睡,見他回來,上前問他,「今天怎麼這麼晚?」
「嗯,有兩個客人吃得晚,耽擱了點時間。」
「河生啊,媽有話跟你說。」宋嬸兒跟在他身後。
「怎麼了?有哪裡不舒服?」宋河生第一反應就是,是不是又病了?
「不是……」宋嬸兒道。
「那是怎麼了?」宋河生坐下來,聽媽媽細說。
宋嬸兒挨著他坐下,「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想著,我們倆還是回河坊街去。」
「怎麼呢?住得不舒服嗎?」
「不是……」宋嬸兒笑了笑,「我們倆老了,之前想著,在這裡還能幫著你干點活,給你節省點人工,現在,我倆什麼都幹不了,白吃飯,何必在這裡增加你的開支和負擔?」
「媽……」
「你聽我說,河生。」宋嬸兒按住他的手,「我們回老家也挺好的,在那住習慣了,街坊鄰居也都還在呢,就當我們回去養老好了。」
「媽,不用,我真的沒覺得有負擔,而且,你本來身體就不好,我爸年紀也大了,這話雖然不該說,但萬一哪天有個頭疼腦熱的,我都看顧不上。」
宋嬸兒笑道,「哪裡就到需要你看顧的地步了?而且,我的老姐妹都在呢,她們的業餘生活可豐富了,天天排節目,都上景區舞台了,她們啊,老讓我回去加入她們。」
宋叔也出來了,幫著說,「是啊,河生,你媽回去跟著一起鍛煉鍛煉身體也好。上海太大了,周圍的圈子也不是我們熟悉的,來了這些日子,也沒幾個交心的人,不如回去,熟悉的環境,熟悉的人,心境更開闊一些。」
無論宋河生怎麼說,二老都堅持要回去,宋河生也無奈了,「那打算什麼時候回?」
「就年前吧!這離過年也沒多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