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王上,您此番親自前來,實屬冒險阿!您...」來人話還未盡,郁邗立擺手,打斷他「無妨,王叔不必擔憂,邇詩同我一起的。」
郁邗立上前落座,拍了拍旁邊的位置「此處只你我二人,王叔何必拘於禮節,坐吧。」
來人面上嚴肅,聽他話后,並未上前,而是一撩衣袍,跪在郁邗立眼前,低著頭道「王上,此事是老臣的失誤!不想竟連累王上與南泊!」他說完雙手支在地面,磕頭「還請王上責罰老臣!」若不是他沒安排好南泊的那幾人,那顧蕭揚又如何能把刺殺一事強按在南泊頭上?
郁邗立垂著眼看他,昏暗屋中,那異色眸子看的不太清楚,低聲說「責罰?那王叔倒是說說該如何責罰?」不等他開口,郁邗立托著腮,緩緩道「因王叔一人,害我南泊無數珍寶拱手讓人不說,更是割地賠償!此等大錯,株連九族不足為過吧?」
來人聽完郁邗立的話,身軀一震,低著頭默不作聲。
「但,王叔又因南泊在大魏戰戰兢兢,忍辱負重多年,才有如今地位。若我現下因這事責罰王叔,斷了大魏的眼線不說,我這幾年費盡心思籠絡的人才還會對我忠心不二嗎。」
郁邗立彎腰扶起他,低嘆「我此番來,不是找你興師問罪的。」
姜茽在他攙扶下,坐在旁邊,給二人前的茶杯添滿。
「大魏皇帝傷勢如何?」郁邗立端著茶杯,輕輕吹散茶葉,品了一口。
姜茽搖頭「具體傷情老臣也不清楚,老臣前些日子進宮時觀他面色倒是覺得傷勢不清。」想了想又說「王上,南泊呈上的賠償,不知顧蕭揚會不會滿意?」
「呵。」郁邗立轉了轉脖子,雙手交叉伸了個腰,懶散道「他不會。他想要的雲州城那塊地我沒給他。」
姜茽面色沉重,點頭「那王上是如何打算的,老臣會配合您。」
郁邗立起身走至窗邊,負手而立,那妖異如流光閃爍的異眸甚是漂亮。唇角微揚「等他再次召見。」他手放在窗沿上,敲了幾下,微微側過頭「王叔,再過不久你便可以重踏故土,這天下太平的日子不會太長。」
姜茽楞了一下,面上露出一抹猙獰的笑,然後試探的問「王上可是已經和大涼那位結盟了?」
郁邗立沒有回應,他一手伸出窗外,就有一隻金蝶飛舞而來,停在他指尖,撲閃著翅膀。郁邗立看著金蝶,像是想到了什麼,淺然一笑。
「王上?」姜茽見他神遊,叫了一聲。
「嗯?」郁邗立應了一聲,隨後又道「姜攀傷的如何?這傷葯是邇詩新搗鼓出來的,王叔替我拿給姜攀。」說完,他從衣袖裡取出一個白玉小瓶。
姜茽低頭接過,就要謝恩,被郁邗立抓著胳膊攔下「我知王叔心疼姜攀,但現下那位二皇子動不得,還有他身邊的那人。」
姜茽一甩衣袖,面上凝重,聲音沉沉問道「王上這是何意?」前些日子進宮時顧蕭揚就曾暗示他不得動那顧雁忊,他能理解,畢竟虎毒不食子。但是今日王上的這番話......
郁邗立輕輕撫摸金蝶的翅膀,笑說「我對這位二皇子很感興趣,各個方面的。王叔可不要暗地找人嚇著那位了。」
話落,他越過姜茽,推門出去。出了宅子,郁邗立放飛那隻金蝶,慢悠悠的跟著金蝶飛舞的方向邁步而去。
暖陽把金蝶映的栩栩生輝、閃閃發光。奢華仙氣不似人間物,不眷戀百花富貴振翅搖曳在空中。長街上人影幢幢,過路人看到,不由回頭多看了幾眼。蝶兒搖曳的很慢,郁邗立愜意樂呵呵邁著小步伐。
衛子紀今日得了閑,喂完大寶后,換了一身淺藍的衣衫,就離開了小屋。到了半路便遇上了楚翛然,被來人笑嘻嘻的拉著去了泱鬱亭。
此時的泱鬱亭風景正盛,遊人騷客絡繹不絕。兩人卻是避開人群,穿過羊腸小道,找了個偏僻的一角。衛子紀眨了眨眼,左右看看,摸著下巴,道「你我二人來這種地方,這算不算私會?」
楚翛然雙手環臂,打了個冷顫,一臉嫌棄的模樣「咦,打住打住!」若是往常他定會調侃上幾句。
衛子紀斜了他一眼,撩開衣袍落座石凳上,眼尾輕挑「爺您請說。」
楚翛然探頭看了看周圍,雙手撐在小木几上,傾身湊近,低聲道「我想去宮裡一趟。」
兩人落座的地方偏僻,旁邊是一條直通清瀾河的溪流,清風低拂而過時,淙淙作響,自是悅耳。衛子紀卻是沒聽進去,楚翛然的話落下,便如是那驚雷響在耳邊。他穩住心神,看著楚翛然,道「你想去探皇帝的傷情?」
楚翛然點頭「這事我也想了很久,還是看看才能放心。我去的時候帶上逍遙谷的傷葯,偷龍換鳳。」
衛子紀扶額嘆息「你把宮城當哪裡了?秦樓楚館嗎.......給那位爺用的葯,又豈會給你偷龍換鳳的機會?再說了,宮裡養著一大群御醫呢。」
「那也我得去看看。」楚翛然皺眉「真是不知我爹和那位是有多大的仇。」那位可是皇帝啊!要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大魏得該成什麼樣了!
衛子紀搖頭,神情沉著「翛然,此事太過冒險!鄔望山一事雖是過了一段時間,但鎮守宮城的可是那位趙將軍。」
「無妨無妨,你可別忘了我這輕功是誰授的。」楚翛然仰著下巴,拍拍胸脯。
衛子紀自知攔不下他,緩緩吐出一口氣,眼中帶著擔憂「當真有把握?」
楚翛然鄭重的點頭。
「不如你先去探探趙將軍的府邸,他那裡一定有宮城的防守圖。」
衛子紀說完,就見楚翛然嘴角帶著淺笑,楞了一瞬,衛子紀便明白了「你已經去過了。」
楚翛然剛要開口,突然神色一凜,轉頭看向小路,就見一隻金蝶撲閃著翅膀,朝衛子紀飛來,停在了少年肩上。
「哎?好巧阿。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阿!」一道爽朗的聲音自不遠傳來,郁邗立手上拿著一朵紫色的鳶尾花,一步三搖的走來「是不是阿,衛兄,楚兄。」
衛子紀伸手停在肩前,那隻金蝶十分通靈性,揮動翅膀飛在少年的指尖「是阿,巧的很。」
郁邗立大步流星的上前,笑嘻嘻的坐在衛子紀的旁邊。一邊給自己添上茶,一邊訴苦「二位是不知道,我是吃了多大的苦頭!大魏的姑娘現在都這麼生猛了嗎?」他從剛進央郁亭的大門,便被一群姑娘家圍住,有些姑娘膽子大,開口就問,公子貴庚阿,是哪裡人士,可曾婚配.....郁邗立只能幹笑著,好容易找了個縫隙,才脫離這等險境。
楚翛然捧腹大笑,伸手將糕點往郁邗立面前推了推「那郁兄何不妨挑幾個,嗯~」
郁邗立拿了塊,咬了一口,讚歎「嗯,不錯不錯。應該讓邇詩學學了。」
「邇詩不給你做成蠱蟲全宴就是好的了。」楚翛然送了白眼給他。
「咳咳。」郁邗立擦汗,擺擺手「隨口一說,不當真的。」
楚翛然問「話說回來,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
郁邗立朝衛子紀看去,拋了個媚眼,笑的曖昧「自然是心有靈犀了。」
衛子紀神情自若,把矗立在指尖的金蝶舉在郁邗立眼前,輕緩緩說「心有靈犀?嗯?」
郁邗立乾巴巴的笑,指著外面的暖陽「那什麼,今日的陽光不錯阿......」
衛子紀冷著臉問「什麼時候的事?」這金蝶他知道,是郁邗立親手養出來的,看上去與普通蝴蝶無異,但卻可以通過他人的血尋找目標。
郁邗立見躲不過去,蹭蹭鼻子,輕聲道「咳,是在鳳兮閣那晚。」
楚翛然自然得煽風點火一把,湊近了些戳戳衛子紀胳膊「吶吶吶!就是上次在鳳兮閣,你醉酒那次。」
衛子紀想起來了,當時他醒來就覺得指尖有微微刺痛感,但是也沒多想什麼。
「這金蝶稀少,用在我這,豈不浪費了。」衛子紀輕輕摸了一下金蝶的翅膀,花紋輕振翅,飛起來又落去少年胸前垂下的一縷青絲上。
郁邗立看著眼前的少年,眉目柔和,清秀的面上帶著微笑。就好似那金蝶,美,美的不可方物。便看的痴了去「怎會,世間只一個子紀,這金蝶雖少,在我這卻也不是什麼稀罕物。」
「再過幾日我便會返程了,我們南泊的花山節也快到了,子紀不妨與我同去南泊吧?」
衛子紀聞聲抬頭看過去,便是郁邗立一雙深情脈脈的目光,毫無保留。手腕在胸前輕揮將金蝶趕去郁邗立那裡,起身拍了拍楚翛然肩頭,楚翛然自是意會,他兄弟是讓他進宮萬下小心行事。
郁邗立無奈看著離開的人,低嘆「我是真的想把他帶回去,有時候恨不得把他帶回去關起來。」
「省省心吧,他可不是金絲雀?」楚翛然同情的湊過來拍了拍某人肩頭,搖著頭嘖嘖嘖的離開。
郁邗立望著無處可去打轉的金蝶,心裡十分同情自己。不過以後的事誰說的准呢?若在亂世山川下,何不妨做個金雀?是吧,子紀。
於是,某人掛著依舊瀟洒的笑臉帶著金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