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卷一第三章

第10章 卷一第三章

?庚二覺得自己今天不但不幸運,還很很很倒霉。

他看到那人倒在那裡時,根本沒想要殺他。他喜歡拿死人的東西,那是因為對方反正用不著,但他不喜歡殺人啊。

可那人根本不相信他,他打又打不過他。庚二的直覺很好,他一看到這人的眼睛和氣勢,就知道這人他惹不起。

他不過想拿點死人不要的東西,又沒想要拿他的。如果換一個人,早就趁他昏迷,搬塊石頭把他砸死了。

哼,不知感恩的傢伙!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逃過了一劫,遇到剛才那種情況,自己沒被殺掉滅口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事。可他還是被餵了毒藥啊!

唉,沒想到他會那麼快醒來。說來說去還是他倒霉。

「你住在這兒?」

傳山充滿興味地打量青年的家。

這是一個比他那個大了近三倍的洞穴,靠近漏斗的尾端,本來以為會很潮濕,但走進來才發現這人把這個洞穴弄得很舒服。也不知他怎麼弄的,四周的牆壁比他那裡要顯得乾燥許多。

洞穴整體分成兩部分,前面大概是堂屋加廚房,後面則是睡覺的地方。每個地方的東西都經過分門別類,擺放得整整齊齊、清清楚楚。

作為堂屋部分的牆壁跟他那裡一樣,挖了好些架子,架子上擺放了一些鍋碗瓢盆和其他生活用具。架子邊也有個爐子,跟他那裡的樣式差不多,卻跟外面的有些不一樣。爐子上放了一個瓦罐,再上面就是煙道。

在堂屋中央有一塊平整的大石,這大概就是桌子了。桌子周圍還放了三個小一點的石塊當作板凳。

床鋪在洞穴最裡面,上面也是一層陳稻草,但比他的厚一些。還有張看不出是什麼顏色的床單鋪在上面,還有被褥。摸上去也很乾燥。感覺睡起來應該比他那張床舒服。

按理說,這麼一個大男人的屋子應該很臟,尤其還在煤礦里。但這裡卻意外的乾淨。

最重要的是,這裡有一個門,雖然破一點,但那是一個真正的木門。可以閂起來,不用擔心被人看到裡面的情形。

傳山邊看邊點頭,滿意得不得了。

這個洞穴靠在最尾端的最上方,又處在最邊緣,不像他那裡經常有人射門口走過。*首先就能得到保障。而他現在的情況,這裡顯然要比他現在住的地方適合他得多。

「擦腳!進來怎麼能不擦腳?」庚二拿著一塊看不出顏色的布,盯著他的腳念念叨叨。他自己那雙光腳丫已經擦得乾乾淨淨。腳丫子還挺白,就是傷口和老繭多了些。

「走吧,跟我去把我那兒的東西搬過來。等會兒看還缺什麼,我們去交易處換。」

一句話把庚二刺激得蹦了起來。

「你什麼意思?你想住我這兒?憑什麼?這是我家,不給你住!」

傳山捏起拳頭吹了吹。

庚二縮了縮脖子,但不一會兒又挺直。這是他的地盤,他才不要讓別人侵佔。

傳山笑,「我也可以把你宰了,埋進這洞穴下面奠基。這樣我能住進來,你也不會有意見,怎樣?」

其實傳山想跟他換住處,不過猜想他也不會同意,也不想真的殺人奪屋,就提出了同住的意見。

庚二拳頭捏起,嘴皮子磨動也不知在說些什麼,可過了一會兒還是泄氣地放下。說實話,他有點怕這個人。這人身上有讓他害怕的氣質。

「我、我不想跟人一起住。」

傳山卻別有所言,」我看你這裡不錯。其他人來過你這裡嗎?如果有人來過,大概也會想要你這裡吧?」

庚二不吱聲了。他自然有保住這個屋子的方法,但他不想讓傳山知道這點。

「如果我住進來,有兩個人看家總比你一個人好。別人看我們兩人住在一起,就算想搶這裡,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力量。現在我們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信我總比信別人好吧?」

庚二轉身,不想理睬他。

「走了。你不餓嗎?把東西都搬過來,我們弄點東西吃。」

庚二不情不願地被傳山拖著出門幫他搬家--搬到他家裡!嗚嗚。

外面已經安靜下來,除了基本不會熄滅的數盞路燈外,大多數的氣死風燈都已熄滅,這讓整個洞穴看起來更加幽深不可測。

從時間上推算,應該已經是深夜。兩人一路上沒有碰到任何人。

「這裡晚上沒人出來挖礦嗎?」傳山壓低聲音詢問。他想到了自己的特殊情況,如果按照正常時間來幹活的話,他幹不了多長時間。

「有,但離得遠。大家都怕吵。這裡晝短夜長,只有晌午到中午太陽光好的那一會兒,洞穴上方才會有點光泄下來,也就兩三個時辰左右。冬天短,夏天長。所以在這裡,人如果不按照一定的規律生活,要不了多久就會瘋掉。你看到那盞大紅燈籠沒有?那是交易處的象徵。那裡的燈滅了,就表示到了睡覺時間;亮了,就表示要起來幹活了。」

這時,那盞燈是滅著的。

傳山發現庚二挺喜歡說話。剛才還跟他生氣,現在又呱嗒呱嗒跟他說個不停。

「那是什麼地方?」傳山指著門口挑著一盞宮燈的地方問。

宮燈與煤礦?好奇怪。也就那裡時不時有人影進出。燈也還亮著。

庚二瞥了一眼,低低道:「女人待的地方。」

「你去過嗎?」傳山隨口問。

庚二突然一把拉住他。

一名身材精壯的男子悶頭從他們身邊走過。

傳山感覺到庚二的緊張,也默默讓到一邊,讓對方先走。

沒想到對方卻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看到庚二時明顯皺了皺眉。

「你還沒死?」

「……托福。」

聽到庚二回答,男子眼角一挑,帶出三分邪氣,看庚二的眼光也由不屑變為厭惡。

傳山不知二人恩怨,沒有開口。

「這麼晚了去哪裡?嫖女人嗎?你那裡行嗎?」

這麼侮辱人的話,不是當事人的傳山聽著也覺得受不了。可當事人的庚二卻並沒有顯得多憤怒,只是低著頭,沒有回答。

「女人不行,改找男人了?」邪氣男子像到此時才發現傳山一樣,隨意瞟了他一眼。

傳山默默無言。

男子眼中流露出鄙視,「你知不知道他腦子有病?這種人也玩?還是他便宜?」

「我腦子沒病!」庚二的聲音有點發抖,但很清楚。

男子根本沒把庚二的否認當回事,嗤笑道:「你跟他開價多少?干一次三抄米還是鹹菜一根?你要真賣,不如去找己十三,說不定還有肉給你吃。」

「我、我不和男人睡。」庚二很認真地說道。

男子和傳山一起看向他。

庚二很用力的又說了一遍:「我也是男人,我才不會和男人做那種事。我看過,我才不做。」點點頭,語氣非常堅定。

「……有病!」男子看庚二的目光就像是看到嘔吐物一樣,一臉噁心。

「你這種人,為什麼不早點去死?」丟下這句話,男子轉身就走。

庚二的臉色有點蒼白,但這次卻閉緊了嘴巴,沒有反駁什麼。

「等等。」傳山突然開口。

男子轉過身。

「兄弟,你忘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男子皺眉問。

傳山一拳頭砸了過去。

邪氣男子沒有料到傳山竟然敢出手揍他,大意之下被打了個正著。頓時,兩道鼻血就流了下來。

男子抬起頭,抹掉鼻血,呲牙一笑:「你小子有種!」這一笑,邪氣更明顯。

「嗯,比你種多。」

男子上下打量了傳山幾眼,竟然沒有動手,只是陰陰一笑,連個場面話都沒留就走了。

直到男子走遠,傳山才聽到庚二緩緩呼出一口氣來。

「他是誰?」

「……庚六。」

庚六?傳山覺得這個名字挺熟。啊!「你說他是庚六?丁老大對頭的那個?」

庚二點點頭。

傳山呆,「你怎麼早不跟我說?」

早跟我說,我也不至於下手那麼快,至少也不會明著揍他。這下好了,剛進來就得罪了這裡的老大之一。傳山不由哀嘆自己的霉運之盛。

「我也沒想到你會動手……」

「喂,做人沒那麼孬種吧?他都那麼說你了,就算他是庚六,你也不能就這樣軟不啦嘰地任他拿捏吧?」傳山有點怒其不爭。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麼?」傳山的臉有點冷了。再怎麼說自己也是為了他出頭,可這人的反應倒像是自己害了他似的。

「那個人很可怕。」

「哦?」

「真的,他比你想象的要可怕得多。」庚二認真的又重複了一遍。

「他為什麼對你那麼反感?你們怎麼認識的?」

庚二閉緊了嘴巴。

傳山發現這人憨得也挺有意思,別人如果遇到不想說的,一般都會找理由搪塞過去。他倒好,直接作悶口葫蘆。

「隨便你,不想說就算。快點,時間不早,別磨蹭了。」傳山綳著臉,大步往前走。

庚二從後面小跑著跟上,低低地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傳山不理他。

庚二聲音大了些:「謝謝。」

「嗯?」

「我、我也早就想揍他了,但打不過他。」

打不過他又怎樣?就你這種怕事的性格才會讓人騎在頭頂上欺負。如果換了吳少華或李雄,就算打不過,也會想法子整死他!

想到昔日夥伴,傳山心中一痛,臉色也越發不痛快。

偏偏庚二看不到他的臉色,在後面又加了一句:」以後你看到庚六要小心點,那人陰得很。他絕對不會吃了這麼一個虧不報復回來。很多人得罪他,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怒火一下衝到傳山頭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如果真敢對我下手,我倒要看看最後誰玩完!

之後兩人沒再碰到其他人。到達傳山住處后,依傳山的意思只把有用的東西收拾了,庚二那裡有的就不帶。但庚二不同意,把凡是能搬走的,全都放到了籮筐里。

傳山看他那意思,如果不是當桌子的石塊太重,他可能連那個都想搬棺咒。

也懶得再跟他爭辯,傳山只管把自己需要的東西往鋪蓋里一卷,抗上肩就走。庚二還在那兒拆煤爐。

雖有爭議,但東西少,搬起來自然也快。一趟頭,兩人就搬完了。

結果進屋的時候,庚二死活要傳山脫鞋,說他鞋子太臟。

傳山嫌他煩,推開他就走了進去。

庚二氣得在他背後跺腳罵。

傳山把自己的床鋪到庚二床的對面,兩人中間就隔了一條過道。

庚二不肯,傳山非要。

兩人心中正好都窩了不少火,得!又打了一架。後來實在餓得受不了,只好不了了之。

打過架,傳山大方地把自己換到的一點糧食都給了庚二,庚二就青著眼眶高高興興地做飯去了。

傳山搖搖頭,這不是典型的記吃不記打嘛?看庚二在做飯,趁他不注意,偷偷從他床鋪下面扯了些干稻草,鋪到了自己床鋪下面。

等傳山順利把地盤一一侵佔下來,那邊庚二也燒好了飯菜。

傳山伸個懶腰站起身,就看庚二皺著一張臉,站在他身後很不高興地看著他。

「又咋了?」

「你東西怎麼亂放?工具要放到這裡,吃飯的東西放在那邊的架子上,還有誰讓你動我東西了?你看你都把它們弄亂了。」

「我不就移了一點位置?哪裡亂了?」

「哪裡不亂?讓開讓開!」

庚二可能受不了了,擠開傳山,重新動手收拾。收拾完自己的,看了看傳山的東西,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忍不住就一起收拾了。

「東西總要用,擺那麼整齊幹什麼?」

傳山終於感到怪異了。哪有人放東西放得這麼整整齊齊的?而且你說放好不就行了?他還非要調整好幾次才滿意,讓他在旁邊看得都痛苦。

庚二也不理他,一直到把所有東西都放得滿意,這才拍拍手表示完工。

傳山後悔了,他應該直接殺人奪屋才對。看起來他像是佔了庚二大便宜,但看這同居人的個性和為人,以後他的麻煩恐怕不會少……這人不會真的腦子有病吧?

「吃飯。」庚二一說到吃飯這兩個字眼就顯得特別高興,笑眯眯地坐到石桌前。

傳山早就餓得不行,不用他招呼,坐下就端碗。

幾種雜糧混在一起煮的粥,配上庚二前兩天蒸的窩窩頭,一盆庚二自己發的炒豆芽,就這麼多,沒了。

兩個餓極了的大男人,把鍋里剩下的米粒都舔乾淨了,仍舊沒覺得飽腹。

「你怎麼不多煮點?不是還有米面嗎?」

「以後不吃啦?」庚二惡狠狠地道。這人還說他貪吃,搶起菜來比他還要凶。

「明天就把那幾筐煤全部拿去換吃食。」傳山本來想存著換工具,但現在有了辛一三四的東西,就想著要好好吃一頓。可憐他進來后就沒吃過飽飯。

「好!」庚二一聽全部拿去換吃食,頓時眉開眼笑。一下就覺得辛二七九看起來順眼了許多。

吃完,兩人收拾好東西,熄了燭火,各自睡下。

傳山發現庚二並沒有把爐火熄滅,還加了一些新煤,然後封邊,只留了個眼。

傳山訕笑,心想怪不得這屋裡比他那兒暖和得多。像他,沒常識,為了省煤,每晚滅、每早點,費時費力,晚上還冷,屋子裡也一直潮潮的。他沒病倒,還真多虧他身體底子牢。不過他現在的身體還能熬多久?

「咦?我的床你是不是動過了?」

「呼……」

庚二捏緊拳頭再捏緊拳頭,最後……憤怒地翻過身一把把被褥拉過頭頂。

洞穴里總算安靜下來。

半夜,庚二被旁邊翻來覆去的聲音、還有壓抑的呻/吟吵醒了。

捨不得點燈,庚二摸黑探出頭去喊:「你吵什麼?還讓不讓人睡了?」

對面並沒有因為自己的抗議就安靜下來。

傳山也知道自己現在很危險。他在賭,賭這個庚二心腸不壞,不會真的趁他微弱之際砸死他。

如果賭贏了,他就在這個黑獄里多了一個夥伴。如果輸了,反正他疼起來時也想死,只不過沒有勇氣自裁而已。又想死又不想死,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很矛盾。唉,還不都是那該死的骷髏果整的!

一想到骷髏果,就想到了他的仇人們。這下傳山不但*痛苦,心更像是被揪起來一樣。

「喂,你到底怎麼了?吃壞肚子了嗎?」

傳山的呻/吟聲控制不住,也不想再控制,疼得滿床打滾,嘴裡也發出類似野獸的嚎叫。

庚二聽著黑暗中傳來的聲音,沉默了。

庚二默默地坐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

「卡嚓、卡嚓。」

封好邊的煤爐被捅開,屋裡一下亮堂了許多。

庚二點燃蠟燭,走到傳山身邊。

「喂,你怎麼了?要不要緊?」

傳山哪裡能回答出來,此時的他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皮肉全部颳去、內臟全部掏出來才好。

可憐催的,怪不得他要殺辛一三四,可能就是因為讓那個貪婪的傢伙發現他的秘密,並藉此威脅他了吧?

庚二蹲了一會兒,看他那個凄慘樣子,忍不住心軟了。

嘆口氣,放下燭火,從缸里舀了一勺水,把布巾濕了,重新走回辛二七九身邊蹲下。可能覺得蹲著不太舒服,庚二換了個姿勢,一條腿半跪在地上,一條腿壓在床上,探身給他擦汗,想讓他舒服一些。

一邊擦,一邊脫他衣服,這下傳山一身被拷打刑求的傷痕也露了出來。庚二見之撇撇嘴,心想果然不是什麼好人。

傳山在庚二靠近他的一剎那,繃緊了渾身肌肉。當潮濕的布巾接觸到身體,傳山下意識地揮出拳去。沒想到庚二正好調整姿勢,躲過了他這一拳。

傳山擊出一拳,身上的力氣也泄得差不多。想要再凝聚力氣解決對方時,身上的感觸卻告訴他,對方並無惡意,相反還弄得他舒服了一些。

庚二擦著擦著,發現辛二七九身上不但有大大小小、或新或舊的傷痕,在手臂和胸膛的皮膚上還出現了紅腫的癥狀。庚二目光凝固住,用指腹在紅腫之處輕輕摩擦了幾下。一塊皮應手綻開,膿一般的黑血從破皮處流出。詭異的是,黑血沒有流多少就自動停止。

「叫你欺負人,老天報應你了吧。哼哼,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若是未報,也是時辰未到。壞人都會遭報應,誰也逃不過。」庚二盯著那塊皮膚喃喃道。

傳山突然一把抱緊庚二。

庚二嚇了一跳,低頭就去看抱緊他的大傢伙。

只見辛二七九兩臂緊緊箍著他,頭埋進他懷裡,發出類似哭嚎的聲音。

這、這、這……

庚二的心一下軟成了稀泥。

可憐的娃。庚二伸手攬住了欺負他、霸佔他巢穴的惡魔。還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唉,他也不想心軟,可他就見不得別人跟他扮可憐。咋辦?

再說,這人今天還幫他出頭了。雖然他是在不清楚對方是誰的情況下,但卻也實實在在幫他出了口惡氣。而他庚二又是有恩必報的人……

傳山做這動作有些故意,也是為了試探庚二。沒想到這庚二竟然……真是個好人。乾脆就不再強忍,發出了痛苦的低吼。這就跟有人疼的娃嚎哭的總是很大聲,不受寵的不敢哭出聲一樣。

傳山是真受不了了。太疼了,這每三個時辰的折磨簡直要把他折磨得發瘋。

我不能死!我不要死!我要活著,我要熬下去!我還有仇未報……!

傳山早上醒來時,發現自己手腳並用巴在庚二身上巴著。

庚二被他纏得死緊,以一種極不舒服的睡姿睡得呼哈呼哈的。

傳山抹抹臉,放開庚二從床上爬了起來。

這裡白天黑夜不好分,傳山也不知現在是什麼時辰,只能憑感覺猜測應該是早上。

「咕嚕。」昨晚沒吃飽的肚子抗議了,傳山也沒叫醒庚二,點亮蠟燭,自己翻出食物開始料理。

庚二被早飯的香味誘醒,揉揉眼睛爬起來,看到辛二七九把飯菜已經弄好,一時懷疑自己還沒睡醒。不是說燒飯的活由他來乾的嗎?

想到昨晚這人說要把昨日所得全部換作吃食,今早又沒有像字據上那樣逼他幹活,庚二不由抓了抓頭。

難道這人其實是個好人?自己看錯他了?如果真是這樣……

「起來了?起來就漱漱口吃飯。等會兒你帶我去上工。」

庚二迷迷糊糊地爬起來,一邊晃動著脖子疏散筋骨,一邊走到牆角的馬桶邊,掀開蓋子,解開褲帶尿尿。

洗臉、漱口,把用過的污水收好另作他用,再把頭髮簡單紮起,庚二總算清醒過來。

「喂,辛二七九,昨晚你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有病在身啊?」

傳山指指桌對面,示意庚二坐下說話。

庚二當然不客氣,坐下就端起粥碗呼啦啦喝了一大半。

「我姓羅,叫傳山。傳遞的傳,山海的山。」

經過昨晚,傳山對庚二生出了結交之心。報出真實姓名也算建立友誼的第一步。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傳山並不打算把毒藥不是毒藥的事告訴庚二。

「我、我姓梅。」庚二聽傳山報出真實姓名,對他的惡感又去掉三分。

傳山看他還是不願說出名字,也就算了。

「辛一三四平時有沒有關係較近的人?」

庚二搖搖頭,道:「這裡很少有關係近的。大家基本上都是各過各的。辛一三四喜歡佔人便宜,沒聽說有人跟他走得近。」

「雖然如此,我們還是把口供對好,免得有人問起時露出馬腳。」

庚二也明白其中道理,便問他要怎麼應對。

傳山想了想,道:「就說我傷勢未愈,辛一三四嫌我累贅就離開了。而你……」

「這樣不好。他工具在你手上,我還要賣他衣褲鞋子,這些事就說不通順。」庚二搖頭反對。

「那你有什麼好主意?」傳山並沒有因為庚二看起來有點憨,就看輕他。如果庚二真是一個沒什麼大腦的憨子,怎麼可能在這裡存活至今?

庚二咬著筷子認真地想了想。

「如果有人問起來,你就說……嗯,你就說你挖到了一塊石頭,不像煤但也不像普通岩石,你把那石頭拿給辛一三四看了,辛一三四就主動提出要拿身上所有的東西跟你換這塊石頭。你明知這塊石頭不止這個價值,但擔心辛一三四會暗中搶奪,自己剛來也容易讓人騙,所以就答應了辛一三四的條件。

之後,辛一三四就不見了。而你碰巧遇到我,因為我們曾在廣場上有一面之緣,你就把辛一三四的東西給了我一部分,以作為我日後帶你挖礦的條件。」

「你是想讓別人以為辛一三四得到了上品靈石,並藉此換得了離開這裡的機會,是嗎?」傳山推敲一番,不禁對庚二刮目相看,這理由確實要比他提出的那個讓人信服得多。

「嗯,這是唯一不會引起別人懷疑的了。就算將來辛一三四的屍體被人發現,別人也以為他是因為靈石而死。而在這裡,死屍身上沒有衣服,也完全正常。不過這麼說來,他的衣服鞋子看來是留不得了。」庚二微微皺眉。

「你說得沒錯。」傳山放下碗筷突然起身,翻出辛一三四的衣褲鞋子就丟進了爐子。

「喂喂!你別這麼浪費啊,留著補東西也是好的。啊啊,你根本不知道這裡這些生活用品有多難弄!」庚二心疼得端著碗直跳腳。

傳山才不管他,一邊消滅證據一邊催促他快點吃。

結果出門時一看,才發現洞穴里已有一線亮光從頂端透入,這表示他比平時起得晚了。看來昨晚疼痛過後,他竟是抱著庚二睡了個好覺。

庚二一直不肯跟他說話,顯然還在氣他燒掉那些衣物。

可等走到礦道口,看傳山點亮蠟燭,帶著挖掘工具,拖著籮筐就要跟他進去,庚二忍不住了。

「辛一三四什麼都沒跟你說嗎?」

「說什麼?」傳山還推了推他,示意他快點走。他時間有限,可能做一兩個時辰就得往回趕。

「蒙面巾呢?」

「哈?要那東西幹什麼?做賊?」

「屁!」庚二氣得暴出一句粗口,隨即又小心看了傳山一眼,看他沒生氣,才放緩語調說道:「你難道沒看到其他人戴?辛一三四不也戴了?」

「我還以為那是汗巾。」

庚二無奈,只得詳細跟他說:「礦道里不比我們住的洞穴,那裡面寸寸是險。進去的時候最好戴上防煤塵的蒙面巾,汗巾當然也要帶上。如果有打仗用的頭盔,那最好。但這裡沒幾個人有。蠟燭不能直接帶進去,得帶外面有厚紙罩著的罩子燈,就跟氣死風燈一樣,但沒那個大,大約跟馬燈差不多大就行。」

傳山把蠟燭收起來,隨手從衣擺上撕了一塊布當蒙面巾。

「還有,如果跟在別人後面干也就算了。如果不是,最好帶上一塊頂板,還有作支撐的木方子,這是為了防止礦道塌方。另外你水壺帶了嗎?」

「你說的這些我都沒有。」傳山打算賴定庚二。這人在某些方面雖然讓人無法忍受,但顯然比辛一三四之流要可靠得多。

「好吧,這些你都可以用我的。但字據第四條以後就不算數!」

「行。」傳山也很乾脆。

庚二滿意了,掃了傳山一圈道:「褲腳紮緊了嗎?袖口也得紮緊。脖子上以後要套塊布,防止煤塵落到脖頸和懷裡。你這雙布鞋不錯,但容易潮濕,沒有長筒靴好。時間長了容易得腳氣。嗯,長筒靴也一樣,還不如我光腳好。」

那你脫我鞋子幹什麼?這句話傳山只在心裡過了一下,怕說出來這人又惱羞成怒。

「差不多這樣,其他沒有的以後慢慢換吧。另外還有一些常識,我邊走邊跟你說。」庚二難得佔了一次上風,趾高氣揚地昂起頭,拖起籮筐向礦道內邁進。

傳山笑了笑,也隨之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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