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多年不減深情(二)
神醫很快處理好了傷口,敷了幾貼生筋養骨的名葯,又開了一些調肌養脈的內服藥,囑咐他要好生休養,一段時間不能再使力。
看他精神氣不錯的樣子,我也放下幾分心。很快就有葯湯並藥單送上來,我喂他喝完后,就看著末尾的款額乾瞪眼了。
方才給他施用的都是上好的藥材,同時價格也是葯中翹楚,我心道,這把我賣了也付不起啊。
我正發著愁,門外有絲極輕微的腳步聲落入耳內,來者是個高手,我渾身汗毛乍豎,就在門被推開的一剎那我提著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了過去,一記就往來人頭上劈去——
「鏘!」他反應絲毫不遜色,立馬抽出武器接了個正著。兩柄利器緊緊抵在一起,劍風掃得旁邊一堆器物齊齊往後退去。
「岑江,回來。」熟悉的聲音響在身後,不急不緩的語調,昭示著來人並無惡意。
我聞言收了刀飛退幾步,定在床前,將葉疏雲嚴嚴實實地掩在身後,警惕地注視著來人的一舉一動。
等等……此人,有點眼熟?
我在記憶里搜刮著這張面孔,一時無果,只聽他端端正正地一抱拳:「主上,屬下來遲。」
葉疏雲擺擺手,無所謂地應道:「無妨。」
再說曹毅灃,幾年不見記憶有些模糊了,當初還從沒湊近看過這個女子,如今方逮到機會好好地打量了一番。
能讓向來波瀾不驚的主上捨命相救的——長相也不過爾爾,不是驚為天人的那種,皮膚白凈,勉強算得上明眸皓齒,但眼波一點都不柔軟,眼神一點都不勾人,反而隱隱藏著一股子煞氣,叫人不敢靠近。
五官還算好看,但絕不屬於顛倒眾生的類型,不知怎麼把一向清心寡欲的主上迷得神魂顛倒?
哎,等等,她的眉毛有些不一樣。那對筆挺修長的眉毛如神來之筆,為她的臉增添了好幾分亮色。其色如遠山疊黛,無半分弱質柔美,竟有幾分罕見的英氣,如刀裁一般,稍微一挑、一斂、一蹙,皆是說不盡的神採風情。
此刻的她正如一頭野獸牢牢地將自己最珍視的寶貝護在身後,大有誰若觸犯必拚死一戰的勢頭。
跟那些江南溫溫婉婉的小女子迥然不同,也稱得上是個奇女子了,原來主上好這口……
視線向下看去,她一身靈活輕便的丐幫服飾,咦,身材還真沒話說!
「……看夠了沒?」一道聲音輕飄飄地落入耳畔,如同一計驚雷,抬頭見主上一臉隱隱的不悅,還危險地眯起了眼,火藥味濃郁。
不得了不得了!曹毅灃立馬識相地低下頭:「屬下知錯。」嘖嘖嘖,還沒過門呢,這就護起來了!
我緊緊盯著來人,瞧著甚是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倒是轉過來對我拱一拱手,「莊主夫……哦不不不,這位女俠,煩請移步,我和主上有要事相商。」
我回望了一眼葉疏雲,只見他微點下頷,我於是乖乖退出包廂,並幫他們將房門掩實。
過了不知多久,「吱呀」一聲,房門被拉開,那張欠打的臉晃了出來。我惡狠狠地瞪著他,差點操傢伙直接開打,但自知不是時候,便硬捺下了性子。
這會兒我是想起來了,他就是當年那個追我幾千里怎麼甩都甩不掉的跟屁蟲!害我吃了好一番大苦。
他半是疑惑半是驚訝地掃我一眼,似是不解我突如其來的敵意,但仍正兒八經地抱一抱拳:「女俠,這幾日我們主子就託付給你了。」見我點了點頭,又補充:「賬我結清了,還預留了不少銀兩,你不必擔心錢財之事,我先告退。」
倒是解了燃眉之急,我眯起眼睛,叫住他:「等等,問個事。」
他回過頭來,「嗯?」
我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你當初為何緊追我不放?」
「呵,」他一聲輕笑,表情幾分揶揄:「這個嘛——你要去問問裡面那位了!」
我瞬間明白過來,面上有些燒,扭頭回到房間去了。
他仍靠在榻上看書,見我進來,招了招手:「過來。」
我立馬噌噌噌地跑過去,坐在床沿:「怎麼?」
他抬眸看我,忽地伸出手來,撫上我的心口:「你這毛病,什麼時候開始的,多久了?」
我一怔,本想撒個小謊搪塞過去,但想起沒兩天對他許下的承諾,在他炯炯的逼視下只能束手就擒:「三年前,每個月都會複發,夜裡疼得睡不著。」
見他眉頭漸漸蹙起,我急忙擺手:「現在沒事了,不用擔心。」
卻見他絲毫不信的模樣,傳喚下去,找來一個醫師為我細細察看。醫師只道是心病,心氣鬱結,如今已然化解,今後不會再犯,不必擔憂。
醫師離開后,我小小聲嘟囔一句:「我說沒事吧,小題大做。」
他卻沒有放我過關的打算,將我扳過來正對著他,一臉認真地詢問著:「心病?所為何事?」
我垂下眼睫,輕聲答道:「為你。」
他一頓,將我拉進懷中,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憐惜:「對不起,我應該早些說出口的。」
我搖了搖頭:「不,是我太傻,不懂別人的心思。」
他輕輕一嘆,將我攬得更緊些,輕輕撫摸我的長發,幾分柔情幾分悵惘地說:「岑江,我們錯過了那麼多年。」
我悶悶地應了一聲,又聽他接著說:「所幸我將你追回來了。從今往後我們都不會再錯過。」
我抬頭,正撞進他專註又堅定的視線里,聽他說著動人的話語,鄭重地點了點頭。
前方無論有多少艱難險阻,我都要義無反顧地去闖一闖。
只要我們交握的手不鬆開,相信我就會有無窮無盡的力量,一步一步,一直走到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