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蜈蚣百足,行不及蛇。(04)
04.鳥之將死,其鳴也哀。
呂思源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長吁短嘆,道:「沒意思。」呂香川道:「輕侯,舉棋若定,恐怕天下難逢敵手。」凌飛雪道:「呂公子,你還要跟這個小公子下一盤嗎?」呂香川淡淡道:「算了,下一盤也是輸,下一百盤也是輸。」
慕容煙波道:「煙寒,怎麼還沒出來?」
花辭樹道:「美人相邀,花前月下,八頭牛都拽不回來嘍!」
黃媽媽笑道:「可不是嘛!老身的這個女兒,年芳二八,生得天仙一般,心氣高傲,還未曾見過一個客人。」
李文浩微笑道:「那風姑娘的相貌與這慕容姑娘相比呢?」
黃媽媽道:「這可把老身給難住了,只能說是各有千秋,難分高下。」
呂香川道:「情人眼裡出西施,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我眼中的仙子,在李相爺的眼中,也許就是一個凡人。」
呂思源道:「美女在骨不在皮,真正美人往往都是美到了骨子裡,全身上下,渾然天成。」
慕容煙波道:「這屋子裡太悶了,我要出去走走。」
呂思源道:「我也要去。」
幾個人走出了雅間,那九個女子也簇擁在他們的身邊。
慕容煙寒進了一個雅緻房間,這裡便是風舞雪的閨閣。只見窗下紫檀木的案子上設著筆硯,磊著各種名人法帖,一個定瓶中供著數枝菊花。書架上堆滿了書,西牆上掛在一副百鳥圖,上面題著李後主的詞:「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慕容煙寒看著百鳥圖上的詞,問道:「風姑娘也喜歡蓮峰居士的詞嗎?」
風舞雪偷看了慕容煙寒一眼,但見他生得富貴貌美,身姿美妙,極盡優雅,心道:「好一個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她半遮半掩走到慕容煙寒面前,嬌滴滴的說道:「作個才子真絕代,可憐薄命作君王。作為皇帝,他是個笑話,作為詩人,他是個神話。」
慕容煙寒微微一笑,道:「風姑娘好見識。」
「慕容公子溫文儒雅,江南人樣子,果然名不虛傳。」風舞雪痴痴的一笑,說道:「公子,請坐。」慕容煙寒坐了下來,風舞雪為他倒了一杯酒。
慕容煙寒一飲而盡,問道:「風姑娘,你不喝酒嗎?」風舞雪道:「我不會喝酒。」慕容煙寒又道:「風姑娘,你喜歡蓮峰哪首詩?」風舞雪道:「虞美人。」慕容煙寒念道:「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風舞雪取來了琵琶,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慕容煙寒聽得如痴如醉,看著她白色的褙子上的幾朵薔薇花,神遊天外。
風舞雪彈了一曲之後,輕聲叫道:「慕容公子,慕容公子。」她連叫了幾聲,慕容煙寒回過神來,道:「風姑娘,這一曲真是令人陶醉啊!這首《虞美人》是李後主的絕命詞,本朝太宗皇帝也是因為這首詞毒死了李後主。」
風舞雪牽著慕容煙寒的手,坐在窗前。她鋪開宣紙,在美人圖上,題了一首李後主的詞:「多少恨,昨夜夢魂中。還似舊時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慕容煙寒在詞頭,寫了三個字「憶江南」。
風舞雪道:「有多少恨就有多少淚,車如流水馬如龍只是一場繁華舊夢,夢境有多美好,現實就有多殘酷。身在東京汴梁為階下囚,只能在夢裡憶江南。慕容公子,小女子身無長物,望你能收下這幅字畫。」
慕容煙寒道:「多謝風姑娘美意。」
風舞雪道:「你還喜歡李後主的哪首詞?」
「蓮峰居士的詩詞,我都很喜歡。」慕容煙寒又念道:「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風舞雪看著慕容煙寒,暗送秋波,念道:「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慕容煙寒道:「風姑娘,你可否再為我彈一曲。」
「別說一曲,就是百曲千曲,妾也願意。」風舞雪緩捻琵琶,唱道:「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消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
慕容煙寒喝了一杯酒,微有醉意,看著白色褙子上的薔薇,神遊天外,彷彿自己化作了一隻蜜蜂,落在了薔薇花蕊之上采蜜。
李文浩、呂香川和花辭樹三人一起喝酒,凌飛雪、駱川、冷露、東遺香等九人坐在他們身邊,陪他們喝酒談心、吟詩作對。
慕容煙波扶著欄杆,向樓下看去。在一片歡聲笑語中,一個人卻異常的沉默,獨自喝著悶酒。在這煙花之地,人們都是來尋歡作樂的,但他卻愁雲滿面。
慕容煙波指著那個人,說道:「哎!呂思源,你看到了嗎?那個白衣人。」
呂思源道:「那個人悶悶不樂,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慕容煙波含著笑道:「你猜他為什麼這樣愁眉不展?」
呂思源道:「可能他家大娘子是個母老虎,也可能是他遇到了什麼困難。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誰知道呢?」慕容煙波道:「也是。」呂思源笑道:「要知道他為什麼不開心其實也很簡單。」慕容煙波問道:「有什麼好辦法?」呂思源笑道:「咱們下去問問他,不就知道了。」慕容煙波道:「也對!」
呂思源和慕容煙波攜手來到了樓下,呂思源走到了白衣人面前,作揖道:「敢問大俠尊姓大名?」
那白衣人道:「我叫馬天信,知道這個名字的人很少,江湖上的人都稱我為白馬劍客。」
慕容煙波輕蔑的一笑,道:「哦,你就是那個殺人放火的馬天信。」馬天通道:「沒錯,我就是那個無惡不作的畜生。」呂思源問道:「那大俠又何事傷悲?」馬天通道:「鳥之將死,其鳴也哀。因為我就要死了。」慕容煙波笑道:「一定是你壞事做太多,遭報應了,生了什麼不治之病。」馬天通道:「不是。」慕容煙波又道:「那就是仇家太多,仇家找上門來,你武功不濟,所以才躲到了群芳院里。」
馬天通道:「不久前我敗給一個人,我因為要給老母親祝壽,求她放我一條生路,她只給了我三天時間。」
呂思源道:「看你的樣子,似乎還有心事未了。」
馬天信苦笑道:「我要做的事,別說三天了,就是給我三十年也不夠。」
慕容煙波道:「打不過,你可以逃跑呀!」
「大丈夫,豈能言而無信!」馬天信喝了一杯,說道:「其實我三天之前就該死了,是她讓我多活了三天。」
慕容煙波道:「想殺你的是什麼人?」
「她是一個可怕的人。」馬天信露出害怕的神情,說道:「不,她不能稱之為一個人。」
慕容煙波道:「他叫什麼名字?」
馬天信搖頭道:「我不知道,她拿著天下最可怕的武器。」
慕容煙波拍手道:「百曉生《兵器譜》上,羽墨白排名的第一。天下最可怕的武器,一定是他手中的倚天劍,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馬天通道:「不是。」慕容煙波道:「那就是遼東大俠張世賢的朝露刀,橫刀立馬,天下無敵。」馬天通道:「張大俠早已仙逝,又如何來殺我?」
慕容煙波沉思片刻,道:「那就是白雲仙子手中那把詩情畫意的千機傘憶江南,它是兵器大師墨先生窮盡一生心血打造的神兵利器。」馬天信搖頭道:「也不是。」慕容煙波急道:「那就是呂還真的玉頭劍雲外蒼天,當年他就是拿著這把劍,劍挑青龍,殺蕭別離,成就了一段武林神話。」馬天信搖了搖頭,道:「也不是,如果不是姑娘說起此人,我也不會想起他。十年多年前,劍神呂還真曇花一現,也許他已經不在人世。」
呂思源道:「他老人家隱退江湖,棄武從商,成了商賈巨富,遊山玩水,笑傲江湖,不知道有多快活。」
慕容煙波道:「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難道他不是人嗎?」
「她是一個可怕女人。」馬天信神色慌張,顫聲道:「她殺了所有人,她不是人,她是一個女鬼。」
慕容煙波拿起筷子比劃道:「我知道了,我知道。」呂思源道:「是誰?」慕容煙波道:「是峨眉派的南雪的峨眉刺。」馬天通道:「不對,不對。」慕容煙波皺著眉頭,道:「那就是東海玉簫韓笑。」馬天通道:「不對,都不對。」慕容煙波道:「那是誰?」馬天信長吁短嘆道:「我不知道,只知道她背著一口箱子。」
慕容煙波道:「一口箱子?那麼它裡面裝著什麼?」馬天通道:「不知道。」慕容煙波道:「一問三不知,你到底知道什麼?那口箱子怎麼就成了天下最可怕的武器?一定是你沒見識。」馬天通道:「也許是吧!不過我知道那口箱子里至少有一把斧頭,一柄極為鋒利的槍和一把極薄的刀。她殺了我們金錢幫五十六個人,蘇州分舵里,血流成河,滿地都是斷肢殘臂。」
慕容煙波道:「活該,誰叫你們平時不做好事?這就叫做惡人自有惡人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