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馬有千里之程,無騎不自往。(02)

第20章 馬有千里之程,無騎不自往。(02)

02.故夢

舊歡新夢裡,物是人非,夢裡依舊如故。

呂還真依舊如往常一樣,在屋子裡讀書。朱琳把他叫了出去,朱琳和李思源在野花叢中捉蝴蝶,歡聲笑語,洋洋盈耳。呂還真就坐在山澗旁的大石頭看著她們,手裡拿著魚竿,釣了兩條大魚,三人烤魚吃。日子過得樸實無華且枯燥無味,呂還真卻怡然自得,樂在其中。

那年春天,呂還真成了天子門生,任命為將作監丞、蘇州通判。人生正是得意時,忽然一個繡球砸中了他。幾個人不由分說,把他拉進來溫府,當日便成婚,匆匆拜了天地,當夜入了洞房。

三日之後,呂還真與妻子溫玉商議,拜辭岳丈、岳母,前赴蘇州之任。夫妻離了汴京,途路艱苦,曉行夜宿,不覺已到了太湖,正遇見同榜及第的好友李根。

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兩人便去了魚龍樓喝酒,幾杯酒下肚,呂還真覺得有些醉了,問道:「李兄,這是什麼酒?」李根道:「狀元紅。」呂還真微微一笑,道:「真是好酒,才喝了幾杯,就有醉意了。」李根笑道:「裡面放了一日醉,當然醉得快了。」呂還真道:「一日醉?」李根道:「這可是最好的迷藥。」

呂還真只覺得頭有些暈,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李根獰笑道:「呂兄的這隻手,不僅使得一手好劍,更是寫得一手好文章。」說話間,他點住了呂還真的穴道,小心取出一隻花斑毒蠍,放在呂還真的右手掌心。那隻花斑毒蠍在呂還真右手大魚際上蟄了一下,李根把它收了起來。

呂還真全然沒有知覺,說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就是因為這個,你才起來歹意?」

「當然不是,奪妻之恨,豈可不報?」李根邪魅的一笑,看向了溫玉,道:「你若從我,萬事皆休;若不從我,一刀兩斷!」

呂還真兩眼一抹黑,倒在桌上,耳邊隱約聽見溫玉嬌聲道:「蕭郎,你可真是沒良心。」

呂還真再次醒來時,只覺得手上隱隱作痛,眼前一團漆黑。

呂還真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我也不知道。」

呂還真問道:「老先生,你是人是鬼?」

只聽那個蒼老的聲音又道:「我是人,你呢?你是人是鬼?」

呂還真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人還是鬼,多半做了鬼了。」

忽聽幾聲石響,黑暗中出現幾點光亮,隨後一道光,映入眼帘。只見一個白髮老者端坐著,好似一個老神仙。那老者輕輕一揮掌,燈花四濺,引燃四周牆上的油燈,將屋子照得通明。呂還真向白須老者看去,只見他雙手雙腳被鐵鏈鎖住了,身後有一個巨大的鐵球。

那老者一捋長須,問道:「你是什麼人?」呂還真作揖道:「晚輩呂還真。」

「你姓呂,」那老者笑道:「我也姓呂,我叫呂辭簡。」呂還真道:「老先生,這是哪裡?」呂辭簡道:「太湖湖底。」呂還真道:「老先生,莫非你也是遭了姓蕭的暗算,才被關在這裡?」

那老者點了點頭,問道:「小友,我看你滿頭大汗,臉露痛苦之色,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呂還真伸出右手,道:「前輩,我晚輩的手被蠍子蟄了,脹痛難忍。」

呂辭簡走近了些,只見他的手,腫脹的很大,像一隻紅燒的豬手。用手摸了一下,只覺得他手上有些發燙。

呂還真給呂辭簡這麼一摸,好似一根刺入了骨髓,痛得淚如雨下,大叫一聲。

呂還真忽的驚坐起,滿頭大汗,原來是只不過是一場夢。他借著月光,看了看師婉兮,她睡得正香。呂還真披上大氅,悄無聲息的向門外走去,獨看滿天星宿。

一陣寒風吹過,呂還真感到一絲寒意,又回去睡覺了。太陽爬上華山,師婉兮梳洗打扮,幾個婢女來送飯。

吃過了飯,幾個婢女在一旁煮茶侍奉師婉兮和寒梅大師。獨孤橫秋太累了,還沒有起來,慕容雲海卻提著黃花梨木的食盒笑嘻嘻的來了。

師婉兮道:「慕容大俠,你來遲了,我們都吃過飯了。」

慕容雲海放下了食盒,笑道:「呂賢弟,好久沒和你下過棋了,咱們下一盤棋吧!」呂還真道:「好啊!」

兩個人一遞一著,擺開陣勢,呂還真中盤獲勝。兩人下第二盤棋時,獨孤橫秋從偏房走了出來,從食盒裡取出吃的,邊吃邊看他們下棋。

呂還真問道:「橫秋,你可知道博弈的道理?」

獨孤橫秋道:「弟子一向只痴迷劍道,不會下棋,更不懂棋道。」

呂還真道:「這世上的萬千事物,都多多少少有相通之處。」

慕容雲海道:「獨孤賢弟,其實棋道和劍道頗為相通。」

呂還真淡淡道:「博弈之道,貴乎謹嚴。高者在腹,下者在邊,中者占角,此棋家之常。然法曰:「寧輸數子,勿失一先。」有先而後,有后而先,擊左則視右,攻后則瞻前。兩生勿斷,皆活勿連。闊不可太疏,密不可太促。與其戀子以求生,不若棄之而取勢。與其無事而強行,不若因之而自補。彼眾我寡,先謀其生;我眾彼寡,務張其勢。善勝敵者不爭,善陣者不戰,善戰者不敗,善敗者不亂。夫棋始以正合,終以奇勝。必也四顧其地牢不可破,方可出人不意,掩人不備。凡敵無事而自補者,有侵絕之意也;棄小而不救者,有圖大之心也。隨手而下者,無謀之人也。不思而應者,取敗之道也。《詩》云:惴惴小心,如臨於谷。這是棋經十三篇中合戰篇,與太白十三劍的總訣式互為印證。」

獨孤橫秋道:「弟子還沒有來得及去看劍譜。」

慕容雲海道:「呂賢弟,你今日要教徒弟,我這就告辭了。」

呂還真笑道:「慕容兄,你是武林前輩,我在劍術上有許多不解之處,還望慕容兄多加指點。」

慕容雲海微微一笑,道:「只是切磋而已,談不上指點。」

呂還真道:「橫秋,你把劍譜拿出來,咱們共同參詳,以求達到更高的武學境界。」獨孤橫秋取出劍譜,擺在桌上。慕容雲海道:「呂賢弟,既然有如此美意,在下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呂還真將太白十三劍毫不隱瞞說與他們,可謂是傾囊相授。獨孤橫秋句句都記在心裡,慕容雲海心生敬佩之意。

慕容雲海道:「呂賢弟,果然非一般人!江湖中人武學修為一代不如一代,很多武功失傳,多是因為門戶之見。很多門派就連本門中人,能得其傾囊相授者也是屈指可數,鼠目寸光,生怕教會徒弟餓死師父。」

呂還真道:「我教弟子武功,若不能傾囊相授,那和守財奴有何分別?再說了,每個人的領悟力都不同,天資愚鈍者,我就是傾囊相授,他又能學得幾分?天資聰穎者,若不能青出於藍,那也是為人師者的悲哀。」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呂兄所言極是,太白派遠勝中原各大劍派,便是這個道理,有教無類。」李文浩搖著扇子,緩步而來,作揖道:「晚輩李文浩見過寒梅大師。」安風致也作揖道:「弟子拜見太師叔祖。」寒梅大師微微點了點頭。

師婉兮瞥了李文浩一眼,冷冷道:「大冬天扇扇子,也不知道你圖啥?」

李文浩似笑非笑,道:「嫂夫人,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師婉兮看了一眼安風致,笑道:「李相爺,好本事啊!無論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還是五六十歲的老太婆,你都是來者不拒。不管是黃花閨女,或是有夫之婦,甚至是孀寡,你都通通兼收並蓄,失敬,失敬!」

李文浩嘆道:「嫂夫人所言極是,我就是這麼博愛且風流的人,總能發現這世間女子的千般好。」

師婉兮道:「真夠不要臉的。」

李文浩道:「嫂夫人,前幾天我見到青雲仙子了,呂思源和呂思琳也在她那裡。」師婉兮道:「你勾搭上她了?」李文浩道:「並沒有。」師婉兮道:「那是,我師姐才不會看上你這種人。」

李文浩又道:「我聽說你大師姐叫做韓盼兮,她還好嗎?」師婉兮道:「我大師姐與我二師姐不同,她可不是一個好惹的人,你最好不要去招惹她。一個月之前,我見過她,又胖了一些。」李文浩長舒了一口氣,道:「那就好。」

慕容雲海拱手道:「李相爺,幾日不見,你還是那樣的英俊。」李文浩道:「閣下是哪位?」慕容雲海撕下人皮面具,道:「李相爺,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李文浩道:「原來是慕容兄,失敬,失敬!」

呂還真道:「橫秋,這位是李相爺,他在劍術上的造詣很高。」

獨孤橫秋道:「晚輩見過李前輩。」

李文浩笑道:「我很老嗎?以後你叫我浩哥就行了。」

獨孤橫秋道:「這不符合規矩啊!」

李文浩道:「呂兄,你怎麼收了這麼一個不懂變通的弟子,看來他是學不會太白十三劍了。」

呂還真道:「橫秋,你以後跟我一樣,就叫他浩哥就好了。雖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但你也要懂得變通,正所謂窮則變,變則通,通則達。太白十三劍中招式精妙,就像圍棋中的定式,只是前人的經驗。當你明白其中的道理之時,便能有更為精妙的變化。

太白十三劍中,前九式劍法是變和攻的極致,只攻不守,招招直奔敵人死穴,逼得對敵人只能防守,以攻為守。每一式都包含無數種變化,招招交相輝映,猶如行雲流水,連綿不絕。劍譜中的招式就好像漢字的偏旁部首,它們任意組合可以形成數以萬計的漢字,而這些漢字通過千變萬化的組合可以形成詩詞、歌賦、文章等等。太白十三劍后四劍則是快和守的極致,需要深厚的內力,不然難以做到至快,更難做到以不變應萬變,無招勝有招的境界。」

獨孤橫秋道:「弟子緊記師父的教誨。」

呂還真道:「我相信你他日成就,一定在我之上,會成為一代宗師。」

李文浩笑道:「獨孤老弟,凡事也不要強求,你可不要輕易信了呂兄的鬼話,走上歧途。其實這太白十三劍,講究的是以快打慢,后發先至。」

慕容雲海笑道:「英雄所見略同。」

師婉兮道:「橫秋,別聽他們的,臨陣對敵時,只要記住用盡全力,殺了敵人就好了。」她又看向寒梅大師:「哎!寒梅大師,我聽你說了許多蓮花峰的故事,不如咱們一起去那裡看雪吧!」李文浩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寒梅大師道:「我年紀大了,不想走動了,你們去吧!」呂還真道:「我也不去了。」師婉兮道:「我知道你怕見到你風師姐,你戴上這個,她就認不出你來了。」說著,就把那個猴子面具給他戴上,自己也戴上了幃帽。呂還真嘆了一聲,也只好陪著她去。

幾人自松檜峰向蓮花峰走去,滿山遍野玉樹瓊花,樹枝上通體的霧凇晶瑩剔透。晌午,幾人來到了蓮花峰頂,白雪與蒼翠的華山奇松、靈動的雲海交相輝映,如夢如幻,猶如一幅水墨山水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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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外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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