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不淡定
等人走遠了,余吟月才開口道,「怎麼辦,蘇姐姐,要不咱們走吧,橫豎她們不能真把咱們捆了去。」
蘇枝曦看她驚慌的模樣,笑道,「才藝表演總歸是自願的,你不願意,自然也不能逼著你去,若是你此時想走,咱們就走。大不了讓下人回了黃姐姐。」
余吟月聽著,遲疑道,「話是如此,可我聽說黃姐姐特意請了瀟雅軒的廚子,做了好多新鮮的糕點呢。」
余吟月其實從未掩飾過自己的小家子氣,蘇枝曦知道前世的自己對余吟月的眼界多少是有些輕視的。
「你這又是在哪聽的小道消息?」
「方才在留園的時候呀,咦,林公子說的時候,蘇姐姐不是也在嗎?」
余吟月猶豫道,「蘇姐姐,你也知道我最好甜食,要不咱們就過去瞧瞧吧,最不濟,吃一兩塊點心再走。你說呢?」
見她言語見已有了決定,蘇枝曦便隨和的點了點頭。
見她應允,余吟月步伐便輕快了起來。
蘇枝曦在後跟著,腦子在想前世的余吟月後來過的如何,但是腦子裡搜了一圈也沒有太深的印象。
就記得過了今年的上元節,她們便很少再有聯繫了。
她冷靜的看著眼前人的背影。
余吟月與她始終不會是一類人。
她怯懦心思卻縝密,知道蘇枝曦喜歡裴之寒,投其所好為她打聽著裴之寒的喜好。
她懂的揣摩人心險惡,奈何眼皮太淺。
且她為人不存惡意,空有聰明伶俐。
古人常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可活過一世的蘇枝曦知道,京都此地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若想安生,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招賊惦記,或是,殺雞儆猴,讓惦記你的賊不敢輕舉妄動。
優柔寡斷又重情重義的人註定是可悲的。
蘭花亭是留園一處四方亭,亭子三面環水,一面種滿了姿態各異的牡丹。
亭內臨時擺了檯子和蒲團,按亭子的方位四方而坐。
蘇枝曦她們到的時候,亭內已坐滿了人。林玄恆坐在右側,見蘇枝曦微笑示意,蘇枝曦回了一個不是禮貌的微笑。
余吟月探頭找著座位,還未坐定,便見蘇景嫣笑盈盈的朝著她們走了過來。
「妹妹真是貪玩,叫咱們好等呢。」繼而轉身對著左側的一眾女眷道,「如今妹妹到了,咱們的花鼓也傳起來吧。黃姐姐說呢?」
黃婭雯手中撰著一個花球,丟到了左側第一個女子處,說道,「便從芊芊處開始傳吧。」
余吟月一聽是擊鼓傳花,連忙捂著肚子,面部難看的走到黃婭雯身旁輕聲道,「黃姐姐,我方才貪食,吃壞了肚子,不如你們先玩著,我去去如廁。」
黃婭雯唇間帶著譏笑,不屑回道,「去吧。」
她一臉輕蔑的挑著眉,看著蘇枝曦問道,「蘇妹妹還不就坐,怎麼?是方才喝多了葡萄酒,也壞了肚子要去如廁不成?」
此言一說,便惹來亭中不少人的譏笑。
蘇枝曦不動聲色的尋了一空處坐下,淡淡回道,「黃姐姐說笑了,黃姐姐家葡萄美酒縱使美味,可白瓷酒杯到底比不是水晶杯,喝不壞肚子的。」
聽她明言暗諷,黃婭雯臉上有些下不來台。
「你!」
蘇景嫣怕黃婭雯發怒失態,連忙說道,「今日可是姐姐說的,美酒便是美酒,不以器皿分高低,怎的這時卻又說出這樣自相矛盾的話。」
蘇枝曦抬眼,一臉平靜回道,「李太白所言,葡萄美酒夜光杯,這葡萄酒一看顏色,二聞氣味,三品酒,四回味。可姐姐府上只備了美酒,卻未備上好酒杯,怕是我沒有這兩全其美的福氣。」
蘇枝曦話一說完,蘇景嫣還未來得及找出理由反駁,便有一人站了起來,朝蘇枝曦行了大禮,笑道,「蘇姑娘一席話,在下受教了。不想姑娘不僅容貌出眾,言辭更是令人驚艷。」
蘇枝曦也起身,略彎身子,回道,「公子謬讚。」
抬眼間,卻與一道清冷的眸光相遇。
定神一看,一向心如止水的她,心裡慢跳了半拍,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了鍋。
李承載!
她慌亂的收回視線,可是一顆心卻被他的無意攪的一團糟。
她知道他在這裡,蘇景嫣一開始就說了,他和齊王都來了。
明明知道一定會相遇的,上輩子他們就是在蘭花亭相遇的,可當真的遇見了,她的心像是被一千根銀絲牽扯著,撕拉著一般,又痛又亂。
在他面前,她做不到無所謂,做不到心無波瀾。
她的身體開始輕顫,雙手死死地緊緊拽著,指甲深深地陷進了肉里也不覺得痛。
「姐...姐姐!」
蘇枝曦被喚回了神,猛然看向蘇景嫣問道,「什麼?」
蘇景嫣被她這一問,面露難堪道,「我問問姐姐可有異議?」
蘇枝曦心煩意亂,心不在焉道,「你說怎樣便怎樣吧。」
「那便好,」蘇景嫣鬆了口氣,轉身笑道,「咱們擊鼓傳花,詩詞歌賦舞蹈皆可。若是不願的,便是罰酒三杯。」
蘇景嫣的聲音在蘇枝曦聽著,就像是一字一句的短句,怎麼連都連不到一處。
鼓聲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了。
「咚咚咚咚咚咚」的響個不停。
蘇枝曦不敢再朝李承載的方向去看,但余光中卻全是他的一舉一動。
「咚!」
鼓聲停了。
花球停在了車毓秀的手中。
車毓秀是寧遠將軍嫡女,從小就煩死那些文縐縐的東西,自然是女紅歌詞一竅不通。
不過到底是大家閨秀,碰上了倒也不怯場,車毓秀單手拿著花球站了起來,端起桌上的酒杯,毫不含糊將三杯酒喝了下去。
大手一揮道,「酒罰了,給我往下接著敲。」
她的爽快,倒是讓席間的氣氛也變得熱鬧了起來。
鼓聲接著敲,這一次停在了曹書翰的懷中。
曹書翰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前些日子剛譜了一首曲子,獻醜給大家唱一曲吧。」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姚之妖妖,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宜其家人...宜其家人...桃之夭夭...宜其家人。」
曹書翰聲色並不出眾,可其譜的曲子優美悅耳且情深意切,聽者恍若真能看到片片桃樹下,情人兩相依的情景。
他剛唱完,便有人笑道,「曹兄這曲桃夭,也不知是譜給何人的。倒是給我們先飽了耳福。在下在此預祝曹兄心想事成,求仁得仁。」
曹書翰是個臉薄的,頓時臉上紅了一片,卻也舉了酒杯,輕啄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