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綺麗情緣

第三十章:綺麗情緣

這兒就是雪山?

子虞看看四周心下有些疑惑。眼前的這座山,滿山遍野青翠欲滴,風清雲暖,一派好生機。偏與石碑上刻有「雪山」二字截然相反。

子虞的腳步不由得頓了頓,暗道這雪山必有詭異。

果然,越過石碑。眼前之景驟然改變。蔥林樹木轉眼間變成一片白茫,滿山滿谷的雪一望無際。閉眼感受,方圓數里竟無半點聲息。

子虞一腳踩在雪上,忍不住呲牙,真涼。

也不知走了多久,又行至何處。忽地,鳥鵲驚飛,猿鳴凄厲。天邊傳來一陣蕭瑟的琴音。琴音聲調低沉愴然,但中卻有綿綿情思纏繞不肯斷絕。

子虞渾然抖了一下,深藏已久的東西被這纏綿琴音翻繞旋轉,她的思緒漸漸變得紊亂。分神之際,一道黃光向她襲來。子虞猝不及防被狠狠地擊中後背,摔倒在地,嘴角溢出殷紅的血。

她回頭,一條金龍正盤旋在上空。

金龍離她不過尺寸之遠,彷彿一伸手就能觸摸得到。它通體金黃,墨藍瞳仁放出耀眼的光芒。它低低嘶鳴,想要靠近子虞,又似乎有所忌憚。然金龍雖凶,周身卻無半分怨懟之氣,反而有正氣環繞在右。

子虞驚覺,此乃上古神龍。她踉蹌著站起來,對著它道,「在下季子虞,並無惡意。只是一心救人,才誤闖你棲息之地。如有不敬之處望能見諒。」

金龍長鳴一聲,像是聽懂了她的話。不再似先前那般暴躁,反而降至地面逐漸安靜下來。

冥冥之中好像有人在召喚,子虞的腳步不由自主地走向金龍。她神差鬼使地伸出手,在觸及到金龍的黃色龍鱗時,剎那間,風雲突變。

朗朗上空逐漸匯聚七色雲彩,整片雪山被紫光照耀。皚皚白雪漫天飛舞,幻化為一個又一個奇異難讀的上古符咒。出現,消失,出現,消失……如此往複。

一道驚雷閃過。無形中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子虞拉升,她懸在半空,驚恐地看著自己。

她髮絲瘋漲,三千青絲變成紫。手變得纖細而修長,身體逐漸被拉伸。體內有一股力量在四處亂撞想要衝出身體,像要炸裂一般。頭疼欲裂,子虞尖叫一聲,額間一枚紫色神跡隱隱若現。依稀間,她似乎瞥見一抹白影。

哥哥?

她拼了命地想要開口喚他,可這具身體彷彿不是自己的。無論如何用力吶喊,這個名叫季子虞的人終是紅唇灼妖,目色澄明,淡漠如斯。居高臨下地俯瞰整片大地,猶如神坻。

金龍長鳴一聲,臣服於她腳下,那一刻渺如塵埃。

是你嗎?

羲和。

這時,季子虞才真切地感受到何謂之——神。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每一個人都想要永遠地將敝羲囚禁在離恨天上。她想,神之所以讓人恐懼,只因世間萬物皆為她所造,皆要臣服於她。

背後突然泛起一陣涼意,子虞擔憂且恐懼,她不敢想象若有朝一日她果真成為敝羲時,該以怎樣的眼光來審視這個世界。

天際再次傳來一陣琴音,子虞緩緩閉眼。那一刻,世間殘存在腦海里的記憶是滿目瘡痍。

流水深深,記憶猶如泥沙一點點流逝……

「雲羌!」

子虞猛地驚醒,像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這是哪兒?

環顧四周,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子虞拍拍腦袋,卻什麼也想不起來。她茫然地抬頭,一個男子正站在她面前。

男子頭髮花白,但面容卻絲毫不見老。只是二三十歲的模樣。辨不清他真正的年紀。

「你是誰?」子虞問。

「守墓人。」男子望著她,淡淡地答。他聲音低沉,透著閱遍世間滄桑。

守墓?難道這裡是個古墓?

「你隨我來。」

男子徑直走在前方引路,不再去看子虞。猶豫再三,子虞還是跟了上去。

他們走進一個冰洞。看著眼前的景象,子虞呆了。

洞中的每一樣東西皆是由冰雕刻而成,層層冰梯環繞在整個洞穴里。中央一座高台拔地而起。上面放著一個棺槨。

棺槨里躺著一個女子,她面容安詳,身穿紅色嫁衣。愈顯她膚若凝脂,宛如皓雪。看著她過於蒼白的臉,子虞知道她其實已經死了多時。

「你此行所求,就近在眼前,難道還找不到?」男子問。

子虞愣了愣,忽地反應過來,「她是寧女?」

子虞不由地開始仔細端詳她的模樣,其實她的容貌並非絕頂,只是給人淺淺淡淡的感覺,眉宇間有一股英氣。柔中帶剛。

寧女淚,寧女淚。一個女子該是經歷了什麼,才會讓她的一滴淚水萬人苦求。

「她叫寧淺兒。是寧家第一百八十一代傳人。」

「幾百年來,寧家伏魔衛道,受人間愛戴。直至淺兒認識了一個人,一切都變了。他叫濁泊,是妖魔兩界的首領。他們相愛了,可笑的是他們竟都不知對方的身份。就那樣草率又深深地愛上了。」

「後來呢?」子虞一邊聽著一邊看著這個女子,她在想千萬年前當這個女子墜入愛河時是如何的活潑靈動,她應是歡喜的,連做夢都笑著。那時候她大概還在為自己感到慶幸,遇上了那樣一個讓她如此心動的男子。

「後來?」男子的手輕輕地撫上女子的臉頰,該用什麼樣的詞語來描述他的表情呢?懊悔的?快樂的?悲涼的?太複雜。

「他們在沙場上相見。只可惜,這一次他們不再並肩。因為那一戰是人魔之爭。他們是對手,也是敵人。命運弄人,到最後他們竟是以這樣的一種方式見面。」

「他們舉起了手中劍,對準昔日的戀人,展開一場大戰。那一戰打了三天三夜。」

看著寧淺兒,子虞問,「她輸了,對嗎?」

「不,她沒有輸。」男子搖頭,「在最緊要的關頭,決定成敗的一刻。她突然放手,沒有任何防禦的,生生承下濁泊的全力一擊。她讓濁泊親手殺了她,殺了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男子的眼中滑出一滴淚,滴落在寧淺兒的手上。他喃喃道,「他們都很強大,卻都沒有殺死對方的能力。可偏偏她一定要死在他手中……為什麼……」

伏魔之人與魔相戀,至情之人與仇人相知。愛不能求,恨不能得。也許只有女子才能明白,也許只有深深愛著的女子才能明白,子虞突然懂了這個名叫寧淺兒的女子的無奈。

「她曾說過一個關於她姑姑的故事,她的姑姑叫寧姒邚。愛上了魔尊,不惜一切與家族對抗。即便是她最後重創了魔神,讓她一直沉睡,做到了所有寧家人都無法做到的事。可在她的長輩口中,她的姑姑仍舊十惡不赦,不可原諒。她說她一直以為姑姑不值得。我想就是因為不值得,才會這樣選擇吧。」

「不是不值得。而是自責。她愛著濁泊,同時又恨著他。之所以選擇死去,之所以選擇死在他手中。這既是對濁泊最殘忍的報復,也是對她自己愛上敵人最大的懲罰。我想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她也還是愛著你的。」子虞看向那位守墓人,「濁泊。」

「其實我更喜歡別人稱呼我為守墓人。」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為了所謂的大愛,她犧牲了這麼東西。我只是認為,在這個世界上理當有一個屬於她的傳說。」男子收起手,「寧家世代女子皆不可流淚。所謂寧女淚,是淺兒死前落下的人生第一滴也是最後一滴淚。那滴淚水,承載的是寧家女子幾百年來對愛的美好祝福和期許,也是淺兒向世界證明她曾來過的唯一證據,代表的是她的愛恨。」

「那為什麼金母……」

濁泊的手泛起亮光,一顆透明的晶珠從寧淺兒身體里飛出。濁泊將它交到子虞手中,「你要的東西。」

子虞望著手中那顆小小的,透明的晶珠愣了愣。再抬頭,只見濁泊將寧淺兒抱在懷中,唇角有一抹溫柔的笑意,「淺兒……」

冰洞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冰雕一個一個破碎,冰梯也在一層一層地垮塌。

子虞大驚,來不及反應,濁泊手上猛地發力,她的身子便飛快地向外飛去。

子虞的最後一眼,便是在一片寒冰中他與寧淺兒相擁的畫面。

她被送回了雪山,遠遠地,她看到那個巨大的冰窟轟然倒塌。殘存在歷史中的兩人以這樣凄艷的方式埋葬在這片冰雪之中。

一段驚世奇戀,一場綺麗情緣,就此被深深掩藏。只留下一個模糊定義的傳說。

子虞在這裡駐足了很久很久,此刻彷彿有一個奇怪的聲音在勸她留下。

愛不能求,還不如獨自留在此地,終老一生。

手腕突然被誰拽住,一股強大的力道將子虞狠狠地往外拉拽。子虞只覺得眼前漆黑,看不到光亮。

許久。

耳邊似有人在低低地喚她。

「姑姑?」

「姑姑。」

她悠悠醒來,不由一驚,「止戈?」

「小虞兒!你醒了?」慕容欣喜萬分,說著就要替子虞把脈,「我給你看看。」

「不用。」子虞巧妙地避開,對著他安慰一笑,「我沒事。雲羌呢?」

「姑姑你放心,雲丫頭已經沒事了。」止戈不認得慕容風尤,當下對慕容的殷勤有些反感。

「雲羌那兒沒個人,我始終放心不下。慕容,你先幫我過去照顧一下雲羌,好嗎?」

「也好。」慕容起身,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止戈,「你好好養傷,我先過去。」

待慕容走遠,子虞便凝眉沉思,不再言語。

「姑姑。」止戈似乎想說些什麼,卻被子虞佔了先問,「怎麼找到我的?」

「姑姑身上的靈力特殊,有心自然能夠找到。只是,是誰讓姑姑去雪山求取寧女淚的?」

子虞猛然抬頭,望向止戈。問,「你也覺得事出有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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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神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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