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替天罰惡
當初季康子由鍾默靈護送下山逃亡,靜待時機而圖東山再起。可惜還沒有過上幾天的逍遙快活日子,便和仇家不期而遇。
新帽郎官一早與陰風鬼母聯合一處,只是青城派勢大,別說他們小小的十大惡賊,就算是武林門派,誰不畏懼青城派的淫威?他們之所以敢靠近青城山勢力範圍,也是因為聽說伏龍山莊和鏡月教聯盟討伐,這才想趁亂出手。
大批高手先後而至,可陰風鬼母始終沒有勇氣上山。新帽郎官做事風風火火,早已受夠了守株待兔的日子,正要躍躍欲試,哪知天遂人願,正巧被他看見季康子的身影。
「鬼母,你看那廝是不是季康子?」新帽郎官滿腦子的喜悅,更是不敢相信真會有這樣的好事。鬼母緊握奪魄撣,為確保一擊即中,不敢打草驚蛇,輕聲道:「果然是他。這老賊武功不弱,我們先跟上去,再圖報仇之事。」
對方人多勢眾,真動起手來,未必能討到好處,新帽郎官暗自點頭。
說來也奇怪,經過幾日的觀察,季康子似乎情況有異,少了些之前的銳氣,而且所有青城弟子都像是在逃命,不住客棧,不往熱鬧的地方去,只是在山野破廟中棲身。按著近來的青城派的聲勢,不應該這樣。鬼母繼續盯著這幫人,而新帽郎官出去打探消息,與此同時,青城派的人也在打探消息。他們個個便裝出行,還不報自己青城弟子的身份。樁樁件件的事情實在讓人生疑。
「怎麼樣?青城山那邊可有什麼消息?」季康子急切地問著弟子,他心中掙扎一團。若是師兄勝利,那他就是青城派的叛徒,可若是師兄戰敗,青城派樹倒猢猻散,江湖恐難有他的容身之處。只從出逃以後他便萬分後悔,或許當時就不該腦子一熱聽信鍾默靈的鬼話。如今不上不下,自己重傷難愈,還要受他脅迫。
弟子著急回道:「稟師父,大師伯殺了魔教教主聶孤。」
不知為何,聽到這個消息,季康子還是相當高興的,聶孤戰死幾乎可以等同於青城派勝利,欣喜道:「終究還是大師兄更勝一籌。」
弟子繼續回道:「大師伯沒有完全勝利,聽說他們約定在琅嬛寶藏爭奪時再一決勝負。」
「琅嬛寶藏?」季康子眼珠一轉,青城派征戰四方,早已元氣大傷,而其他門派的高手也差不多消耗殆盡,這最後一戰勢必造成兩敗俱傷的結果。那「琅嬛秘錄」落於誰人之手就不好說了。
新帽郎官也帶來了青城山決戰的戰果以及後續的消息。陰風鬼母本來還想就地出手,可轉而考量后也決定撿漏一回琅嬛寶藏。至少要在季康子面前粉碎他心裡的小九九才更加讓人痛快。
時間一晃而過,閬山琅嬛閣的決鬥轟動江湖,可結果卻讓人大跌眼鏡。一切只是個騙局,專為伯恆子而設的局,伯恆子輸得徹底,青城派氣數將盡。
季康子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可謂是大失所望,與此同時,青城弟子也發現了陰風鬼母和新帽郎官的蹤跡。季康子自知不是對手,他們遲遲不敢動手只是還不知道自己的情況,若被他們知道他雙臂殘廢,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動手。
起初,季康子和青城弟子們還一切照常,可虛晃一招根本騙不了兩大惡賊。一天夜裡,季康子身邊的弟子突然開始有了行動,個個租好馬車,往不同的方向駕駛。新帽郎官暗叫不好道:「鬼母,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了。你看,還想以迷魂計分散我們的注意力。」
鬼母哼笑道:「我還不了解他?季康子一定藏在破廟裡。我們殺進去!」
奪魄撣銀光乍掠,本就殘破的木門一下四分五裂。破廟之中果然還有留守的青城弟子,他們早有準備,劍陣飛梭妄圖以螻蟻之力阻擋兩大惡賊。新帽郎官鐵爪旋風之下,劍力頓掃於無形。陰風鬼母大揮奪魄撣,只聽得哀嚎遍野,一瞬間所有人青城弟子皆是血肉橫飛,滿地打滾。
「季康子呢?快讓他滾出來見我!」鬼母拂過奪魄撣,厲聲問道。滿眼望去,已經不見其他人,就連鍾默靈的蹤影也不在此處。新帽郎官揪起地上的一名弟子問道:「季康子老賊哪裡去了?」
那弟子臉上洋溢著計謀得逞的笑容,得意道:「師父光明正大地駕車離去了,你們沒有,沒有看到嗎?」陰風鬼母自以為了解季康子,能將一切盡在掌握,殊不知季康子一樣了解鬼母的為人,在心理戰的博弈上,還是季康子更勝一籌。
新帽郎官氣急敗壞,鐵爪直刺結果那廝,呸得一聲道:「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讓那老賊逃出生天!」
既然正主已經不在,陰風鬼母也懶得再為難其他青城弟子,只是要想追上恐怕不容易。一來,他們駕車遠去已有一段時間,二來多架馬車分散去往不同的方向,他們只有兩個人,追查起來很困難。
「鬼母,我們該怎麼辦?」新帽郎官已經把不準主意,眼見到手的鴨子就這樣飛了。陰風鬼母也沒有其他辦法,只是一直在思考,他們能逃到哪裡去呢?「我們先去追,路上邊走邊商量。」
琅嬛閣一戰之後,青城派大勢已去。季康子唯一能藏的地方,就是他們有參與經營的生意產業鋪子。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新帽郎官和陰風鬼母在三天前找到了季康子,他們正在斂財,妄圖逃亡到西域地區。
一場大戰不可避免,哪知季康子居然雙臂殘廢,倒是省去不少麻煩。鍾默靈帶人奮起反抗,也只是在做無謂的反抗。新帽郎官和陰風鬼母佔據了絕對優勢,就在青城弟子將要被屠戮殆盡之際,一條黑影躥出,凌厲的掌風呼嘯,那聲音似音樂又似魔鬼般的慘叫,直穿人心。兩大惡賊各持武器仍是節節敗退。
「你是什麼人?」陰風鬼母驚問道。來人武功不俗,明顯在他二人之上,可中原武林的有名高手中並沒有這樣一人。
此人蒙頭蓋臉,戴著惡鬼面具顯然不想暴露身份。聽其念道:「西來神樂,替天罰惡。善惡有報,除惡必盡!」回蕩的說話聲更為其平添一股神秘感,如陰陽長老般難分雌雄。來人正是近來西域盛傳的「神樂尊使」。
季康子忍著劇痛拜求道:「大俠,老夫青城派季康子,還請看在武林正派的份上出手相助。他們可是臭名昭著的十大惡賊。你嫉惡如仇,斷然不能放過他們。」
新帽郎官大怒道:「老賊,還敢造次!」鋒利的鐵爪毫不客氣地擊去。但見銀光划弧,鐵爪歪向一處,直指鬼母。陰風鬼母倒轉奪魄撣,砰的一聲,鐵爪扎在牆上。留下巨洞,而鬼母再次退步,差點跌出門外。
「閣下今日是非要與我們過不去了?」鬼母不想再放棄這次的機會,哪怕玉石俱焚也要季康子下地獄。
季康子鬆口氣道:「賊婆娘,是你不依不饒,咎由自取。看來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季康子完全看不出來人的武功路數,不過只要不是他的敵人,管他什麼來路?
「鬼母,看來今日我們依然不能報仇,來日方長,今日不如作罷?」新帽郎官倒是看得清形勢。季康子哪能任由這幾個心頭大患輕易離去,急忙道:「大俠,萬萬不能放虎歸山啊?」
鬼母冷哼一聲道:「季康子,你給我等著。」狠話撂下就意味著該撤退了。哪知二人還未踏出門檻,那黑影一閃直接擋在門口。新帽郎官問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神樂尊使哼笑道:「本尊讓你們走了嗎?我神樂尊使替天罰惡,兩位是有名的惡賊,自然得接受本尊的懲罰。」
陰風鬼母不屑道:「好個替天罰惡,如果你真的能夠代表老天爺罰惡,那你應該先殺了季康子這個老賊。我們雖然號稱十大惡賊,可所做的惡事在季康子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季康子心頭一震,解釋道:「混賬,老夫乃正派弟子,豈是爾等可以相提並論的?大俠,你不必再同他們廢話。他們十大惡賊一向詭計多端,說話間可能已經想好了千萬種害人的房子,千萬要當心。」
神樂尊使突然大笑道:「不用你推我搡,今日你們誰也別想離開這裡。」
「什麼?」在場眾人齊聲驚呼道。可沒等大家亮起兵刃,只覺一股不可抗力的吸力吸住了大家,如果巨蛇纏身,能動卻只是掙扎。所有人身子接著身子,內力不斷湧出體外,回攏在神樂尊使處。
「原來是個邪魔外道!」陰風鬼母咬著牙欲破口大罵,可身子逐漸癱軟,意識也開始模糊。功力淺薄的青城弟子早已一個接著一個倒地。危急關頭,新帽郎官只能放出殺手鐧。當初閬苑送他的納戒此刻正戴在手上。
所幸新帽郎官離得近,若是被他的毒針刺中,那縱然強大如伯恆子也吃不消。神樂尊使已經看到針尖正朝自己緩緩而來,心中也是暗叫不好,可若此時鬆手,方才所吸的功力就會白白損失。
就在毒針將要刺中神樂尊使的瞬間,她還是鬆了手。罡氣回震,所有人如螞蟻炸開了鍋,飛散四處。雖然躲過了致命殺招,但神樂尊使也被震的內息翻騰。鍾默靈本就離得遠,受影響小些,這下被他得隙還不趕緊逃命。
鍾默靈剛要輕騰起身,哪知一股吸力又一次將他捉回。神樂尊使宛如地獄惡鬼般看著地上的他,大有君臨天下的威勢。鍾默靈顫抖道:「大俠,我們無冤無仇,我也沒有做過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你放過我吧?」
神樂尊使嘆息道:「你算不上大惡,可你卻偏偏是青城弟子,實在死有餘辜。」
陰風鬼母一聽,心中大喜,笑道:「原來是青城派的仇家。好,今日就總算能有個結果。」
「你究竟是誰?」季康子幾經生死,早已無法坦然面對死亡。他只想活著,憑著多年來的斂財還能一生衣食無憂。然而,記掛的越多,就越不能如願。
神樂尊使已經沒有耐心再陪他們廢話,凝聚真氣間,手掌高舉。說時遲、那時快,陰風鬼母陰風掌狂掃,寒冷的掌力伴著一陣狂風瞬間混淆著視線。神樂尊使本就戴著面具,這下更加分不清楚東西南北了。
新帽郎官鐵爪彈射,以求最後一搏,可鐵爪剛要近身,卻停滯不前。風聲中伴著劍光靈動之聲,是季康子和鍾默靈最後的偷襲。神樂尊使實力非同尋常,聽得低吼一聲,厲掌悄然祭出。陰風陣陣混合著鬼哭狼嚎的聲音,讓人心生悲涼。
長劍近身之時,一寸一寸地折斷。神樂尊使看準時間,勁指彈射。斷劍轉換方向,頓時要了師徒兩人性命。陰風鬼母來不及欣喜,奔逃跳窗,卻被神樂尊使提前封鎖行動,一掌打落。
新帽郎官眼見無路可逃,急中生智。佯裝出掌,正要對上神樂尊使之時又撤掌回退,藉助對方的掌力,直愣愣地飛出窗外。神樂尊使收掌上前,可陰風鬼母糾纏而上,使盡最後的力氣抱住敵人。
神樂尊使怒火中燒,喝道:「蚍蜉撼樹,不自量力。」忽的掌力延伸在鬼母頭頂,所有內息一股腦兒地外泄,被她吸得乾淨徹底。陰風鬼母凄慘一生,最後還要和自己最大的仇人季康子死在一處,當真是無法割捨的孽緣。
新帽郎官怕極了神樂尊使,其實已經是重傷難愈,卻還是不停地奔跑、逃命。不知為何,在最危急的時刻,他的腦海里浮現的卻是「四方迎客」。十大惡賊為禍江湖多年,從來沒有真情真意,有的從來只是陰謀詭計和處處算計。閬苑出淤泥而不染,他這輩子只服她一人。
閬苑聽完他的敘述只能惋惜一番,陰風鬼母和新帽郎官算不得罪無可恕的人。雖然為惡江湖,卻也是「被逼上梁山」。閬苑已經救不回他的性命,嘆道:「新帽郎官,我只能答應你給你一塊安葬之地。」
新帽郎官咳出血痰,滿意道:「足矣。老闆娘,謝謝你!這句話我已經想對你講很久了。你也是十大惡賊,你要、你要、你要……」
他是想提醒閬苑小心,但最終也沒有講完,甚至不甘心到連眼睛都不肯閉上。閬苑心存感激,在生命最後的關頭還有這樣一位算不上朋友的人惦記著自己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