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歷劫背負的因果
歷劫跌坐在眾生鏡前,卻再也無心去看上一眼!
冷汗過後,全身一片濕冷,卻比不上他心中徹骨的寒意。剛才邋遢道人的一番話,讓他毛骨悚然的,從每一個毛孔中都散發出冰冷恐懼的戰慄。
他以為,自己是護天道人,一直都是以維護天道為己任,同時也不敢望神界佛宗三位師父的教誨,始終不忘初心,保持著自己佛修的本色。
可就在方才,他才知道,自己才是六界之間最大的笑話!
邋遢道人告訴他,一切都在天道的掌控之下,所以佛宗那位修者大能預測未來的舉動自然也不例外,而接下來佛宗那些佛修逆天的舉動,自然也不例外。
知道魔界會有這樣一個女子出世,不管界河以東的道宗如何,反正界河以西的佛宗卻開始了積極的籌備。
魔界有天魔子天魔女,道宗便有道童子或者道童女,天生具備道骨,適合修鍊道宗功法,真氣精純到任何一個修者大能都無可匹敵。
而佛宗,相對應的便是真佛子或者真佛女。
然而,並非天魔子(女)出世,道宗就一定會有道童子(女),佛宗也未必就一定會有真佛子(女)呼應。所以,不知道道宗如何,當時佛宗的修者大能們竟然做出了一個近乎瘋狂的決定,那就是——
人為地製造出一個真佛子來!
真佛子要求身具佛骨,鍾天地靈氣,造化天成。他們遍尋無果,最後的結果依舊是人為製造,讓真佛子從母胎開始便浸染佛家的靈氣。
於是他們找到了兩個最具慧根靈性的佛修,一男一女,就在佛宗境內通過最原始的陰陽交泰,受孕成胎。
然而,因為鬼界的真魂幾乎是從不送往神界,而就算是真的有,那也未必就符合他們的必須精通佛法的要求。所以,當時最為精通佛法的一位修者大能直接選擇了寂滅,貢獻出了自己的真魂,並消除了所有本人的記憶。
這才有了歷劫的出生。
可因為那一對男女佛修本身所為有違佛經教義,於是在歷劫出生之後同樣選擇了寂滅。所以,歷劫一出生,便已經沾染了三條人命的因果。
於是又有了清念,清行和清德三個佛修成為他的三位師父,為他背負因果,清念背負的便是那位為歷劫奉獻出真魂的高僧大能的因果,清德背負歷劫的生父,清行背負歷劫生母的人命因果。
在所有的佛修眼中,歷劫生身父母都身受佛法熏陶,真魂更是來自佛修大能,從小又在神界佛宗成長,已經可以說是近乎完美,無限接近真正的真佛子。
可是,天道讓這個特別的天魔女出世,卻未曾允許佛宗有真佛子,於是身為護天道人的邋遢道人,便秉承了真正的天道意志,將佛宗這個傾盡心血培養出來的「真佛子」選為了下一任護天道人。
所以,清念等三人在歷劫被選為護天道人的時候,並未如其他宗門派別那般歡欣鼓舞,反而是推三阻四,如同被割去心頭肉一般!
這一點,當時歷劫是深有體會的,如果護天道人這個身份是可以拒絕的,歷劫覺得,清念等三人當時肯定會直截了當地拒絕對方!
這也是為何他從十八九歲開始,相貌就不再發生變化,讓他自己都記不清自己真實年紀的原因!
清念等三人,或者說整個佛宗的佛修是希望歷劫一直都保持這樣的外表,到時候更容易對付魔界即將會出現的天魔女!
邋遢道人只告訴歷劫,他那一身無比精純的佛修真氣,的確是可以媲美真正的真佛子,並且的確是能夠化解天魔女體內最為精純的蚩尤血中的純陰魔氣!
換言之,如果不是天道不許,那麼歷劫完全可以成為神界佛宗對付天魔女的利器!
歷劫從未想過,自己的身世竟然會如此離奇複雜,更想不到自己從一出生,便已經註定成為棋子和工具!
這一刻,他終於對自己多年的信仰,對一直悉心教誨自己的三位師父,產生了懷疑。甚至,他都開始懷疑,自己這個人到底是否真實存在。
或者,就如同幻夢一場,夢醒后,一切都是虛無,包括他自己。
也許是因為他的出生方式無法免俗,不再真正純粹的真佛子,所以才註定他會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慾,也許是因為天魔女真的媚骨天成,能夠擾亂一切清靜無為的修者之心,所以他也不可避免地淪陷下去。
歷劫眼前再一次浮現出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絕美的臉,看不出一絲刻意的嫵媚,卻偏偏媚骨天成,能夠吸引人心,就連他也無法拒絕不是嗎?
邋遢道人何時離開這個房間的,歷劫不知道,也無心去理會,只是邋遢道人在離去之前,還曾經告訴他:「對於取代軒轅劍殘魂位置,成為天魔女天意註定的夫君,你的推測其實是對的。就是那個能夠化解她體內迷情香的人……」
「可是——」提起沈衣雪,歷劫總算是會了些神,然而想到自己通過她的混沌天魔珠所看到的情景,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個人出現!
邋遢道人輕輕搖頭,嘆道:「這個人,不一定非得在現實中出現在她身邊,也可能是……夢境!」
歷劫楞了一楞,自己怎麼知道這個丫頭什麼時候,做過什麼夢,又夢到了什麼人?
他發愣,邋遢道人也不催促,只是目光中帶著一絲不忍的無奈,然而話題卻是突然轉變了:「你回此地,所為何事?」
「弟子——」
從一回到無名之地,邋遢道人的話就從未停下來過。,根本就沒有歷劫開口的機會,而他話語中所帶出的消息,卻又一個比一個讓歷劫震驚,一時哪裡還顧得上自己回來的初衷。
此刻,邋遢道人驟然問起,反而將歷劫問得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待他回過神來,才想要開口,邋遢道人卻已經飄然離去,只留下了最後一句話:「眾生鏡,可觀眾生來去因果。焉知不能觀人夢境?」
歷劫再次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面前那面多半人高的眾生鏡面前。
邋遢道人這是要自己通過眾生鏡窺探那個丫頭的夢境?然後確定她天命註定的男人到底是誰?
金色的真氣在歷劫眉心凝聚成指甲蓋大小的一點,無比精純耀眼,在即將落到眾生鏡上的時候,歷劫突然就猶豫起來!
如果,那個丫頭體內的迷情香真的是通過夢境來解決的,而自己真的能夠通過眾生鏡看到她的夢境。那麼,自己會在眾生鏡中見到怎樣一個男人?
而在看到那個男人之後,他又該如何再想邋遢道人開口,理由呢?就算是他開口了,也順利辭去了護天道人的指責,又憑什麼去同那個丫頭天命註定的男人去爭?
眾生鏡中的女子,拉著那個短小紅襖紅裙的女子,還在馭氣之中,行色匆匆,似乎是急著趕往某處,也不知道所為何事,卻讓歷劫的心中泛起一股不安來。
他猶豫著,眉心的金色光芒明滅不定,卻始終不敢落在眼前的眾生鏡上!
就這樣他也不知道猶豫了多久,直到沈衣雪帶著那個紅衣女子收起真氣,在離斷念崖百里之外落下,正準備潛藏行蹤的時候,一個人出現在她們面前!
即使是從眾生鏡中,歷劫也能看到那人隱隱透著青灰的臉色,以及目光中隱隱的嫉恨的怒火!
望著突然出現的白玉沉,沈衣雪也是吃了一驚,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然而她實在是不想理會這個人,於是拉住風盈袖,轉身便要朝著來路退回。
白玉沉身形如同鬼魅一般,沈衣雪剛一轉身,他便攔到了對方面前:「沒想到你真的會來!」
沈衣雪一愣,隨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她冷笑:「這不正是你師父所希望的嗎?」
她笑得嫣然,目光中卻滿是嘲諷,鬆開風盈袖,隨手將戰天劍召來握住,舉到白玉沉面前,另一隻手指著自己的心口,道:「為了這把劍,為了我體內這一縷殘魂,凌飛宵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白玉沉目光陰鷙地盯著對方,憤恨不甘顯而易見,卻又陰冷惡毒,一如他的聲音:「為了雪暮寒,你不惜隻身進入劍心谷,哪怕因此深陷重圍。如今為了夜流觴的真魂,你竟再次不惜以戰天劍和自己的真魂來換!他們對你,竟都那麼重要?」
他上前欺進一步,狠狠地盯著沈衣雪:「你何曾為了我而犧牲過什麼,甚至連正眼看一眼都不曾有過!我到底哪裡比不過他們,比不過雪暮寒就算了,竟然也比不過夜流觴?」
風盈袖迷惑地看看白玉沉,又看看沈衣雪,主動選擇了充當背景。
只要能夠安然將夜流觴的真魂帶走,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就算是沈衣雪的性命都不重要。
沈衣雪皺眉,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之情:「白玉沉,當初我剛剛進入修真界時候的援手和一飯之恩,在我帶著天魔宗和彌勒宗攻打下劍宗的時候,就已經還清,你我之間再無瓜葛,再糾纏這些還有意義嗎?」
她不想與對方多加糾纏,乾脆將凌飛宵抬了出來:「你從鬼界回歸修真界,又出現在此,不要告訴我你不是再次投奔了凌飛宵。好歹也是你的師父,難道你還要違背他的意思,阻止我去見凌飛宵不成?」
「沈衣雪——」白玉沉大恨,第一次叫出了對面女子的全名,一臉惱羞成怒。
沈衣雪再次轉身,背對著白玉沉,朝著斷念崖的方向就走:「你覺得,是你這個入室弟子重要,還是我這個軒轅劍殘魂外加戰天劍來的重要?」
白玉沉的臉色無比難看,卻終究是恨恨地跺了跺腳,跟上了沈衣雪的腳步,卻不敢再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