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是敵是友不過一念之間
計劃趕不上變化這種事情在我這裡早已經習以為常了，所以當我們拖著行李下樓正準備去機場的時候，面前停下來比上次多了幾輛高級轎車時，我幾乎眼皮也沒怎麼抬的將孩子丟給了卓歐，拖著行李獨自往前走。
卓歐知道我是不開心，想也沒想就跟了上來從我手裡接過了行李箱重新將小清放到我的懷裡，小傢伙還以為我們兩個大人在逗他好玩，窩在我的懷裡咯咯直笑，我的心瞬時間就軟了下來。我想，這就是母親吧？對自己的孩子永遠是拿他沒有辦法的，也不會真的和他生氣。卓歐的母親也一定是。
卓夫人還是昂著腦袋幾乎要用鼻孔看人的態度對我，只是對著卓歐，卻瞬時間熄了氣焰，小步走去他身邊問：「小歐，你這是要帶孩子去哪裡？」
卓歐也是真的不給面子，一聲不吭的走到我的身邊摟住我的肩膀護著我從那些人高馬大的保鏢身邊緩緩走過，卓夫人當然不是吃素的，但她仍然忍著脾氣扯住卓歐的衣服下擺，幾近懇求的說：「能不能晚幾天回去，讓孩子和我呆幾天？」
卓歐彷彿無動於衷，我卻頓住了腳步，連帶著卓歐也被我帶著停了下來，他歪著頭看了一眼身側的卓夫人說：「呆幾天？」
他這是個問句，我想卓夫人一定是沒聽出來，以為有機會，欣喜的直點頭，也不顧頭上那些搖搖欲墜的裝飾品，激動的說：「是的，就幾天，可不可以？」
我原本還打算站在一邊一直看好戲，哪知道卓歐卻不是善茬，將我一下推到他媽面前說：「這孩子是黎黎拼了命生下來的，而且照顧孩子她也是費盡了心神，現在你想將孩子帶到自己的身邊，你得問她才對，而不是問我。」
卓夫人怔了很長的時間，我看著她臉上變化多端的表情著實覺得尷尬無比，幾乎快要開口妥協的時候，她開口說道：「別小姐，大家都是成年人，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不提也罷，現在這孩子雖然是你生的，但他也是我孫子，你這樣從中作梗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破壞我和我兒子之間的感情，你不覺得不太好嗎？」
本來她前面的話讓我有一種我分分鐘可以答應她的衝動，可她後面那話，任誰聽了都覺得窩火吧！更何況，我也不是軟柿子，再聯想到大嫂那被她欺負的聲都不敢出的慫樣和她的嘚瑟樣，我更是冒火到不行！
於是，我想也沒想立刻出聲反駁道：「哪裡不太好了？不要說我沒有從中作梗這麼卑鄙的行徑，就算我真這麼做了，而且他們因為我和你疏遠了，那也只能怪你自己不得人心！」
我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她，她臉上的表情比剛才沉默那一段還要精彩，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生氣，憤怒，抓狂，我想，要是卓歐不在我身邊站著，要是我懷裡沒有抱著小清，她極有可能會撲上來和我來扯頭髮撕衣服潑婦罵街的戲碼，可惜了可惜，我生命中兩個重要的男人都在現場！何等的解氣！
卓夫人幾乎被我氣得七竅生煙，但也只能加大一些音量繼續和我辯駁，我內心其實有些想笑的，但好在還忍得住，畢竟，再怎麼說她也是卓歐的媽媽，看在卓歐的面子上我也不能那樣做，雖然前面那一段我也沒有口軟，逞一時之快，但卓歐的一聲輕咳提醒了我，我知道，他希望我不要惹她。
卓夫人大聲沖我吼道：「別黎，你可不要太過分了！你只知道你自己好好的待在小歐身邊占他便宜，你想沒想過你的父母家人呢？你別以為我拿你沒有辦法，把我惹急了，我還有另外兩個兒子維護我呢！」
我抬頭看了看卓歐，他和我一樣皺著眉頭看著他媽，低沉的嗓音自我們之間響起：「媽，您以前不是這樣的人，我希望以後您也不是這樣的人。小清他，的確是您的孫子，但也是我和別黎的孩子，我們有權利來為他分辨哪些人適合什麼時間見，您若是著急見孫子，那您就讓大哥二哥加油，我家裡這個，還真的他媽來幫他決定，或者乾脆等他成年了，再由他自己決定。」
「你！」卓夫人重重的哼了一聲，又說：「你別以為你們生了孩子就有什麼了不起！我想帶他回去還不是為他好為你好，你不知道你爸爸那個怪脾氣嗎啊？那麼大的家業，你是想一分不拿是不是？我看你是想氣死我是不是？」
卓歐淡淡的說：「財產分割這是爸爸的事情，我這麼些年確實沒有在他身邊好好盡孝道，若是他一分也不給我，我也不會怪他，當然，我想他是絕對不會一分也不給您的，您就放心吧！」
我靜靜聽著，只覺得他們講話的內容好像不像字面上的那樣簡單，暗暗思索著，他家裡到底是有多麼大的家產呢？他媽媽該不是想把孩子帶回去也算一份家產吧？那卓歐的爸爸，狀況不好？
我瞧見卓夫人氣得發抖，她眼裡幾乎氤氳出來了霧氣，我想，她是要哭了吧？
果然，她的聲音有些哽咽的低聲說：「小歐，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這個樣子看媽媽，媽媽以後都沒什麼臉來面對你了。」
她說完話，彷彿忘記了自己今天到場的目的似得，腳步蹣跚的朝著豪車走去，很快鑽進車裡，然後就看見那幾輛車倒車，油門轟隆的開出了小區，只剩下空氣里汽油和灰塵混雜著的塵土飄揚。
我昂著頭問卓歐：「你為什麼那樣說你媽媽呢？我覺得她好像很傷心。」
卓歐低頭瞧我，忽然淡笑了起來，「你心疼她，她心疼過你嗎？讓我們白白錯過那些年，你覺得我心裡不疼，不傷心么？」
我仔細想了想，「對哦！你這麼一說，我們好像真的分開了好多年呢！恩...三年還是四年？」
「十年......」卓歐重新將行李箱拖好，摟著我的肩膀朝著小區門外走去......
十幾個小時的航班，我全程熟睡，下了飛機我就很不好意思的將小清從卓歐的懷裡接過來，哪知道卓歐卻笑我說：「你睡夠了，現在起來又找輕鬆活，倒是挺會享受的嘛！」
我不知道他這是諷刺還是誇獎，但我通常都不當真的，覺得他可能是感覺很累很疲憊，我還很狗腿的空出一隻手來要去拖那個小行李箱，哪知道他卻直接一隻手搞定，另一隻手將我推到他的前面說：「在前面帶路，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罰做一個月的晚餐！」
我們家裡哪裡有什麼晚餐？我和卓歐通常都在公司加班到深夜，回到家只剩下宵夜，而他習慣性宵夜喝杯咖啡吃片麵包就完事兒了，而我為了保持身材更是他怎麼威逼利誘也什麼都不吃。
他這麼說，不過就是找個由頭讓我學會認路，培養我？恩...我想是這樣的！
我樂呵呵的走在前頭，揮手招來一輛計程車，卓歐很迅速的將行李放進了後備箱，然後快速的拉開後座的門，坐上了車，一聲不吭。
我徹底愣住了，因為我坐到副駕駛座上的那一刻真的不記得我們住的地方到底怎麼描述了！我總不能說去個薔薇花很多的小區吧？那人家恐怕會認為我是神經病！
我轉頭朝卓歐求助，他卻雙臂環在胸前閉目養神，一看就是故意假裝出來的！沒辦法，我只好掏出手機來定位導航，還好還好，我曾經有一次開車迷路，卓歐為我再地圖上輸入了家的位子，定位好我就講手機遞給師傅，得到的卻是師傅驚訝的目光和詢問的話語，他用英語問我：「夫人，您去那邊有什麼事情嗎？那邊最近發生了槍擊事件，現在警察正在調查事件的經過，恐怕您暫時回不去。」
我轉頭看了眼卓歐，果不其然，他一聽到這話就睜開了眼睛，靠近了前座問：「查出來是什麼人了嗎？」
那師傅見卓歐來了興緻，還因為自己多了個談資興高采烈的很，仔仔細細的開始講事件的經過起來，卓歐越聽眉頭皺得越深，直接指揮司機說：「快點出發，我們就要去那裡。」
司機可能覺得自己的好心勸導別人不當一回事兒，表情瞬時有些悻悻的，我也沒怎麼在意，大概是十多分鐘，車停在了一處陌生的街區，我問：「師傅，到了么？」
其實我當然知道沒到，而且卓歐也知道，他忽然伸手將司機的脖子勒住問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帶我們來這裡？」
那司機卻一丁點兒也不懼怕似得，他笑著說：「不要誤會，我不過是帶你們來一個稍微安全一點兒的地方。」
卓歐眉眼間全是擔憂，他朝我使眼色，我立刻明白過來，奪了司機手上的手機就要開門下車，誰知道那司機卻算好了似得，車門都已經上鎖，而且我用了好幾種方法也沒能打開，只好找了個鐵鎚開始捶車窗。
那司機可能見我們來真格的了，表情里也有些驚嚇的情緒浮現出來。他驚慌失措的嚷道：「你們幹什麼！不要，不要砸，這是我的新車！」
我哪裡管他叫什麼，我只顧著小清不能受傷，我們都不能受傷不能出事兒！
那車窗可真硬，我砸出來好多道痕迹卻愣是沒辦法砸開，只好將鎚子遞給卓歐說：「砸不開，你試試！」
那司機忽然就笑了，「這可是防彈玻璃，我說了，我是為了保護你們安全，你們還這副樣子，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
『好心當作驢肝肺』這句話是他用中文說出來的，一口純正的A市口音和他的長相極其不符!
我也不知道卓歐怎麼想的，他彷彿一瞬間被他下了*似得，瞬時鬆開了手臂，淡淡的問：「誰派你來的？」
可能是我們砸他玻璃勒他脖子的舉動真的讓他覺得不開心了吧，那個司機終於不再想和我們周旋，直截了當的說：「是周巍，他是我的朋友，他托我幫忙照應你們。」
「那你怎麼知道我們就會坐你的車呢？」我話剛出口就明白自己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卓歐卻不給他回答我蠢問題的機會，又開口問：「那個小區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我沒看到報道也沒接到什麼通知？」
他搖搖頭開始用A市口音的普通話說：「你的消息通道不過是你手底下的那些人，你的人哪比得上你二哥的多呢！他找的人去砸場子還能讓你知道？」
我看著卓歐眼神中越來越深的情緒，不禁有些局外人的尷尬，他們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怎麼好好的，兄弟之間都要兵刃相見了嗎？
卓歐沉沉嘆了一口氣才問：「我的人怎麼樣？」
那司機淡淡的說：「守在那裡的十個人救出來四個，剩下的人都在別處沒有殃及。」
「那六個怎麼安頓的呢？」
「巍哥讓給家裡人補償，給他們厚葬了，還承諾要將殘害他們的人繩之以法。」
「好，那你帶我去見見他！」
卓歐忽然朝我招手說：「你到後面來坐。」
我愣了愣才聽到身邊的司機催促道：「車門鎖打開了，快些上下車，現在這裡還不算*全。」
我聽了他的話心驚膽戰的厲害，推開車門，將小清嚴嚴實實護在懷裡又低著頭鑽到了後座關上門心就一陣陣的狂跳。
卓歐一把將我和小清都摟在懷裡，壓著我的頭說：「別害怕，很安全，見到周巍就更安全了。」
我低聲問：「周巍和你到底什麼關係呢？為什麼他要這樣幫你？」
後視鏡里前面的司機面無表情好似什麼也聽不見似得眼睛都不眨的仔細開車，卓歐淡笑著說：「是朋友，也是敵人，不過一念之間的事情。」
我不是太明白，又問：「那現在你們是朋友還是敵人呢？」
我心裡暗暗的想，蕭然哥可是讓我回了公司就去調查周巍，搬倒他呢！現在他又在幫我們，這讓我倒有些於心不忍呢！
卓歐忽然就失了回話的興緻，只是淡淡的說：「不重要，只要你平安，對我們來說就是最好的結果。」
「你的『我們』到底是說的我和你還是說的周巍和你呀？」
我聽見前面司機噗呲一聲笑了，再抬頭就看見卓歐一臉不悅，他對著前面那人說：「好好開車，盡量快些，不然一會兒有你好果子吃！」
卓歐又低頭看了看我說：「你的問題可以不要這麼多麼？」
我驚奇的發現我的腦子在這時候，在他靠我這麼近幾乎睫毛相接的時候，我竟然還能保持智商在線的又問了一句：「你是在迴避我上一個問題嗎？」
卓歐忽然就笑的眉眼一彎，唇角翹起好看的弧度，「你知道還問！」
我們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見到了周巍，估計這個人是真的和周巍是很好的朋友，他將車開到了一個獨棟別墅前，帶著我們朝別墅走去，門前站著兩個保鏢，我用餘光瞟了瞟，好像院子的四角也站著保鏢，心裡直嘀咕，也不知道這個周巍到底是做生意的還是混黑道的！
卓歐倒是見怪不怪的，目不斜視的向前走，還不忘記將我的手牽住，拉著我一起向前。
周巍坐在靠近壁爐的沙發前，背對著我們，看不清表情，其實這個時間這裡已經很暖和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體虛，壁爐里竟然還點著兩三支柴火，燒得霹靂啪啦作響。
卓歐忽然放開我的手示意我站在原地，自己朝著周巍走過去，我站的地方離他們有些遠，根本聽不到他們在講什麼，只看得到卓歐的臉色一直不太好，臨到最後我覺得他幾乎接近要發火的模樣，也不知道到底是生他哥哥的氣還是生周巍的氣，總之，他轉身朝我走來就拉著我出了門。
我問：「你們到底說了什麼？我不能聽嗎？」
卓歐擰眉看我，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他這麼問明顯就是不希望我再繼續這個話題，可我也不是一個凡事都能悶在心裡的人，縱使知道他們不可能讓我知道核心的事情，我卻還是沒放棄，「我們的房子出了什麼問題，那些守在房子那裡的人到底是什麼人，你到底還背著我做了什麼事情，是不是違法犯罪的事情？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覺得自己像個外人，連自己丈夫到底是不是身臨險境都不清楚！」
卓歐忽然頓住腳步，深邃的眸子里映出來我的躊躇，他說：「只要你是安全的，孩子是安全的，我就是安全的，你不需要擔心我，好好照顧自己和孩子才最重要。至於違法犯罪，你想多了！」
那天，我們回了離公司很近的公寓里，卓歐說這裡安全，這個我倒是知道，這棟樓的安保系統幾乎和我們之前那棟別墅的一致，我有次在消防通道躲著卓歐，沒想到他立刻找到了我，還將手裡的視頻記錄調給我看，可憐我蹲麻了我的雙腿，還讓人一下戳穿！
公寓里一塵不染的，想必是有人定期打掃的緣故，甚至桌上擺的花草都新鮮的不得了，我抱著小清在屋裡轉悠，他就想去摸那些花花草草，哪知道卓歐卻出聲喊道：「別讓他碰那個！」
我被他突然的一聲嚇了一跳，還以為花草上塗了什麼了不得的毒藥，連忙將小清抱到懷裡，小清可能也被嚇到了，撲在我的懷裡就一個勁兒的哭，卓歐幾步走過來將花盆拿到了陽台上，三下兩下拿出來針孔攝像頭，然後將花草遞給小清說：「喏，給你。」
小清畢竟是個小孩子，有玩的了比什麼都高興，一下就忘記了剛才是為什麼而哭，小小的臉上還掛著剛才哭泣流下來未乾的眼淚，我看著就一陣高興，順口問卓歐：「為什麼要在這裡面也安攝像頭呢？你不怕你哪天洗澡沒穿衣服被拍到么？」
卓歐淡淡一笑，「我覺得應該是你比較怕，畢竟上一次比較狂野的人是你」，他忽然靠近我，熱熱的呼吸直衝我的脖子，語氣里滿是曖昧的說：「還記不記得當時我們在客廳里......」
沒等他說完，我只覺得面紅耳赤的厲害，想也沒想就伸手捂住了他正在說話的嘴，沒想到這個無賴，竟然在我的掌心吻了兩下，我的心上一陣癢，還好只是兩下，再多幾下我恐怕都沒辦法忍住了！
我扭頭看了看小清，還好，他很乖的趴在茶几上玩他的花花草草，絲毫沒把我們兩個大人放在心上，要不然他盯著我，那我才叫一個頭皮發麻，進退兩難呢！
卓歐在回來的第二天就去了公司，我本來也計劃著一起去，但他助理新安排的保姆卻因為簽.證問題耽誤了上班，我只好留在家裡帶孩子。
小清已經快一歲半了，不僅越長越可愛，也越來越聰明了，想想我和他獨處的時間也不算多，但他真的沒怎麼麻煩過我，也沒讓我操心過，畢竟，卓歐是個那樣合格的爸爸，我還需要操心什麼呢？
可今天，小傢伙算是和我杠上了，我早起習慣性吃早餐，見他還在睡覺，我就自己輕手輕腳的出去了，誰知道我滿嘴泡沫正在刷牙的當口，他給我哇哇大哭，簡直要把房頂給掀開了。
我以為他是拉粑粑了，走上去掀開他的褲子打開尿不濕卻發現原因不在這兒，我就將他抱在懷裡慢慢的哄著餵奶，哪知道他反倒越哭越厲害了，我急得團團轉沒辦法只得打電話給卓歐，卓歐卻三句兩句簡單明了的給我說了一大串注意事項，我還沒來得及拿筆記下來，電話就直接掛斷了。
我想和他生氣，可想想，他休假那麼長時間，可能也很忙，便也作罷，按著他的法子給孩子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帶著他去了趟大商場。他就徹底的好了，窩在我的懷裡咯咯直笑，弄得我一頭霧水的！
下午他脾氣就好了很多，想必是起床氣已經散去了，我喂他吃米糊糊，順帶著攪了半顆水果進去，他胃口很好的全數吃了下去之後，卓歐就回來了......
救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