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章 再生意外(上)
兩天後,贏浮天、華離和浮玄三人來到距岷州城尚有十幾里的山坡上,極目南望,不遠處就可見到層層舍宇屋群。
華離仰天長嘆一聲,又來來回回的搓著雙大手,嘴裡不停嘀咕些什麼,浮玄在一旁見了,不停悶笑,贏浮天則是一臉無奈,他從沒見過這麼愛武成痴的人,但也足見宗術對他的評
價非常準確。
華離長嘆一聲,道:「唉,原來世間竟有這麼一種奇功,好個煉魔契,連修鍊的基本條件也這麼古怪和苛刻,他***,念力,什麼是念力?喂,小夥子,你來告訴我,這***
念力是個什麼玩意兒!」他像是在問贏浮天,可是眼睛看的卻是另一邊的遙遙長空。
華離又接著拍拍頭,語氣之中敬佩之意顯而易見,道:「好個宗術,好個『擊空九路』,我老頭子打遍天下還基本沒佩服過誰,今天老頭子算是拜倒在你的手下了,唉!」
那天他們跟邱格圖和關信等打完后,三人一口氣轉了近百里路,甩掉了數條尾巴后,來到岷州附近山中休養了一天,第二天贏浮天已經傷勢痊癒,華離就發作了,要領教贏浮天的
武功。
華贏兩人一天之中連續交手十數場,華離固然是大呼過癮,贏浮天又再一次的逐一將「擊空九路」施展出來體會了一翻,這次的得益要比與洮人四三人和關信邱格圖那次多的多。
在交手之中華離對他出招手法內力運用等都加以點評,這讓贏浮天少走了許多彎路,天下間能享受如華離這種高手親臨指教和對練演習的人少到幾乎沒有,因此贏浮天此時與上次
比起來已經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當然,這只是指招式和功力等的運用方面,並非說他的內力有大幅度增長。
贏浮天已經將華離看成是有實無名的師父,對他的尊敬不比宗術少,見華離這副模樣,很是不忍心,逐道:「華前輩,念力這種力量具體是什麼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更不明白為什
么在我體內會積有這種力量,只知道念力極為神奇而具靈性,能在生死存亡之間自動護主,而修鍊『煉魔契』時所經的運行路線也並非十二正經和奇經,而是別經。」
華離雖是武學巨匠,也沒聽過別經的說法,大奇道:「什麼是別經?」
贏浮天道:「別經就是有別與正經和奇經的經脈,它的存在就好比是高峰上的冰雪,正經則是河流,奇經便是湖泊,所以說別經實在是人體內最為神秘和力量的源泉,只是別經的
存在極為隱晦,讓人難以察覺。若非我精研過『黃帝內經』也根本不可能知道。」華離還是不懂,滿臉疑惑之色。
這時浮玄微笑道:「華老頭,贏兄將別經之理說了,你聽不懂就算了。看在你這麼好學,我也說說這『念力』吧!」
贏華兩人大奇,特別是贏浮天,他身體一震呆看向浮玄。
浮玄笑道:「只因我的師門太過源遠流長,所以知道些奇奇怪怪的事。念力這種力量我也只是書本中看到過,他的解釋也很簡單,只一句話,其實我也看不大明白。」
贏華兩人急聲問道:「什麼話!」
浮玄像是在背誦,道:「『念力』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它是與天地元力同級的一種只有在人體中才能產生的一種力量。『念力』在人體內只有『生』的承接責任和守護的特性
,這在那個本人的體內是一種『自私』的力量。」
贏浮天和華離面面相覷,這幾乎等於沒說,但從贏浮天表現出來的現象上看,念力的特性確實與那句話完全吻合。
華離也泄氣道:「算了,算了,我老人家看來是真的老了。小兄弟,咱們上城裡吃東西去。」說著就要拉人走了。
這時華離卻突然看著東北方向奇道:「那邊好像有熱鬧!」
浮玄和贏浮天轉頭看去,見到似乎有人在逃跑,而後面有穿黑衣服的人在追,只因在林木之間躥走,距離又遠,一時看不太清楚,可是贏浮天對黑色有著極度的敏感,冷哼一聲就
向前掠去,華離浮玄沒想到他反應這麼激烈,也跟著掠去。
三名身穿灰色道袍的強壯漢子正追著前面兩名衣衫褸縷逢頭垢面的男子,五人都似頗懂些功夫,追起來時倒是有先有后,前面兩人總打著擺子像沒吃飽飯的人,顯得很狼狽,后三
人一副凶神惡煞模樣,口裡直喊「混蛋!站住!」。
這五人穿林過溪已經相互追趕了頗有些時候,都是氣息喘喘,前逃的兩人還命的往難走的地方跑,被樹刺等勾的一身傷痕,追的人顯然怕弄的一身傷,所以速度相對要慢,否則如
那兩人不時打擺子的模樣早就被捉了。
贏浮天和華離與浮玄不多時已經到了附近,三人站在樹梢頂看了一會,前者是早對和尚道士之流有了成見,當下就兩個起落站在坡頂。
追逃的五人很快就出了一片灌木從,前逃的兩人一眼看到坡頂的贏華浮三人,立時跑到他們身前大叫「救命啊大俠」,追的三人也看到了他們,這三人倒是非常機靈,一看便明白
人家要管閑事,均停在他們丈外面面相覷。
當中一人撂了撂被汗濕透的道袍,上前揚聲道:「三位可知這兩人是逃犯!」
浮玄笑道:「道士追逃犯?哈,沒聽說過!」
華離看那兩人一身狼狽樣,也不相信他們是逃犯,皺眉道:「老頭子作個公證人,讓你們雙方當堂對質。喂,你們兩個站到前面來,說說怎麼回事!」
另一道士喝道:「王寶王強,你這兩個採花賊,還不從實交待罪行!」
採花賊?華離和浮玄面面相覷,只贏浮天不屑冷哼一聲,道:「如果他們確實是採花賊,我也不會放過他們。你兩個滾過來,放膽說,一切有我為你們作主!」他這明明是在袒護
的口氣。
那兩人中高的是王寶,胖點的是王強,後者怒目道:「不錯!我兩兄弟確實當過採花賊,也當過強盜,所以才會被捉入獄,去受那些滅絕人性的勞役!」
王寶聲色具厲道:「可是我們的行為比起你們來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你們簡直不是人!」
最後一個道士哼聲道:「三位可聽見了,這兩個混蛋不伏法而潛逃,還對我們橫加污辱,這種人難道值的救?」說的倒是頗為有理,可惜與他們當面的都不是笨蛋,看出其中當是
另有曲折,三人都不動聲色的站著。
王寶果然呸了一聲,道:「三位大俠千萬別聽他在那放屁!我們親眼看見他們一幫子人將數十人坑殺,那是活生生的活埋啊!我們這才嚇的找機會逃了出來。」
最先那道士怒喝道:「住口!還要誣衊我們,這話說出去誰信!」
贏浮天冷冷道:「我信!你們繼續,說清楚了!」
王強道:「跟我們一路逃出來的還有三人,不過都被他們殺了,屍體就在前面不遠!」
有證據了,這回好辦了,華離提著王氏兄弟的肩說聲「指路」就身形躍起而去,浮玄則閃電般點了三個道士身上穴道,自己提了兩人便走,贏浮天帶著一個跟著去了。
說是前面不遠,其實也跑了近三十里路,可見王寶王強不愧是犯過案的人,還省了自己一翻腳力哩。
這裡確實是山路頗為崎嶇,一個山澗溪邊果然有三具屍體,身上多處淤青,死相頗為嚇人,還張著眼睛,顯是死不冥目。
贏浮天等人來到這裡便對這三個道士心生殺機,那三個死的人顯然是受過極為苛刻的虐待,全身似只剩下皮包骨,傷痕看出該是被亂拳打死。贏浮天更是對這種瘦弱體形記憶深刻
,走上前去近看他們的面貌,發現並沒見過,但他已肯定與那礦場失蹤的勞力脫不了關係,起身走到三個道士面前就抬手正反三個巴掌,打的他們頭都暈了。
華離將他們穴道解開,三人還頗為硬氣,對他們怒目相向,倒也不敢逃。
浮玄看著三具屍體,問道:「贏兄,你認識他們?」
華離嘆道:「早就聽說近年來道士也很是霸道,但依然沒想到竟到這種地步,哼!」
贏浮天目光就像冰峰上的雪一樣,盯著王寶王強道:「他們坑殺的人在哪,帶我們去!」
王寶立時吱唔道:「這個,我們不知道啊!」
贏浮天冷然道:「你說什麼?」
王強立時接道:「其實我們也沒看到他們是否坑殺了人,只是那天晚上有大批人被帶走就沒在回來,後來才聽回來的幾個負責挖坑的人說露了嘴,就是他們三個!」說著指了指屍
體。
王寶像想起什麼,道:「我記得他們提過一句什麼『那片鬼林里』,對,就是那裡!」
華離皺眉道:「什麼鬼林?」
浮玄道:「難道是指亂葬崗之類?你們知道么?」
王氏兄弟立時同聲道:「聽說過,據說是在附近,但沒真去過!」
贏浮天聽到這裡,抬手就拍向其中一個道士,立時腦漿迸裂而死,另兩人嚇呆了,渾身顫抖,前者這才冷聲道:「我在聽著!」
兩個道士已經有點呆了,半天沒反應,贏浮天又抬手拍死一個,最後一個立時哭道:「我知道,我知道!」華離和浮玄雖覺那兩個道士死的太慘,但看到另三具屍體慘狀,也不好
怪贏浮天手辣。
不久他們便來到一處深入山裡的亂葬崗,這裡本就是官府掩埋犯死罪被砍頭了的人的屍體,其中有一個巨大的向上微微凸起的地方,眾人來到這便停下。
贏浮天冷硬道:「你們三人,挖開!」王寶王強早被贏浮天殺人手法嚇的噤若寒蟬,聞言慌忙就在地上隨地撿起一塊上面寫了個「犯」字的木板就挖了起來,那道士卻有些有軟腳
軟竟無法動手。
一個時辰后,這個有近十丈方圓,深達丈余的大坑被翻開,裡面觸目驚心的屍體達四十餘具,果然是人人只剩皮包骨,個個死不冥目,那道士竟被當場嚇死,王氏兄弟暈過兩次,
此時正瑟瑟發抖站著。
贏華浮三人早已經勃然色變,如此慘絕人寰之事竟在眼前,之前他們是做夢也沒想過,其中十數人贏浮天剛好認識,他不禁再次想到另外一批被三刀門暗中坑殺了的勞力,心中對
這個世道的薄涼人性已經失望到了谷底,剩下的只有一個念頭;強者為尊!
浮玄和華離不忍再看,與王氏兄弟將之重新掩埋好,離開了。
贏華浮和浮玄華離以及王寶王強來到一座山頭,這裡可以看到遠處的洮河飄帶般橫亘,此時已是黃昏,日頭通紅的在遠方山頭將要隱沒。
贏浮天淡淡道:「現在你們明白,為什麼佛道兩門也是我的對頭了吧!那些人都是在洮州地界岷山余脈一座山裡挖礦的勞力,我也是其中之一。一年前,我與五個兄弟逃出來,卻
很快又被追上,只我一人僥倖生還!」
華離和浮玄聽著無言,他們也很想說這些事可能就是些敗類所做,然而他們說不出口。
華離拍拍贏浮天的肩膀,道:「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小兄弟,我會幫你的,這事我管定了。」浮玄默然。
華離又道:「哼,這事我得去找那老東西說說,否則他怎麼知道他的徒子徒孫正在幹些傷天害理之事。這事果然還應該讓他也來管管。小兄弟,我先走了,我得去這些道士他們祖
師爺談談!」說著還真走了,贏浮天叫都叫不住,華離這時似乎已經將自己追浮玄的目的忘記了。
浮玄這時道:「贏兄,別理他了,他大概是去找現在道門掌教的長輩談去了。咱們走吧!」
贏浮天皺眉道:「道門掌教的長輩?」
浮玄道:「這個人我聽華老頭向我吹牛的時候提過,那人是『三怪』之一的『紅道人』廣離子。」
贏浮天哼道:「義父曾提過江湖上『三奇三怪』,他老人家說那廣離子性情極為古怪,一點不似出家人,且還有點護短,找他豈非更遭壞事?」
浮玄道:「華老頭一向交遊廣闊,反正他們一個奇一個怪,說不定交情便是打出來的,這種交情之間往往是可以說的上話的。走吧,我現在很想將那一幕忘掉。」兩人說走就走,王氏兄弟也亦步亦趨跟著。
贏浮天道:「你們兩個還跟著我們幹什麼,念在你們受過如此教訓,我也不想再追究你們以前犯過的同樣罪惡之事!」
王寶王強嚇的立馬跪地,齊聲哭道:「求大俠收留我們吧,我們一旦現身,怕是就要被碎屍萬斷了!」
浮說哭笑不得道:「你們跟著我們才會很快沒命,趁其它人還沒找到你們,趕快躲起來為上策,還在這裡浪費時間。快去吧!」那兩人想起贏浮天殺人的手法,頓時冷汗直冒,嚇的飛快離開了。
贏浮天道:「浮兄,你實在沒必要卷進這件事來,日後你怕是沒得清閑了。」
浮玄突然露出一個凄涼的笑容,道:「很多事我本來已不願想起,但今日看到那一幕,唉。」
贏浮天道:「那時你們為什麼阻止我去殺了那邊道觀里的道士,難道從這件事上還不能證明至少他們是死有餘辜嗎?」
浮玄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至少我們可以想其它辦法讓他們得到應有報應,那種人的鮮血沒資格染在我們手上!」他的什麼好生之德還沒說完就見贏浮天一臉不屑神色,才立時改口。
贏浮天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他是沒有感情的,哪來什麼時候好生之德!」他說著指了指天。
浮玄苦笑道:「抱歉,只因我宗門修的便是天理命道,所以剛才只是衝口而出。有些事情確實不是咱們該去費神思量的。」
贏浮天淡然道:「我知道浮兄修的玄門正宗,理念與魔道並不相同,我又怎麼會怪你。我義父曾說,魔道和玄門正宗修鍊的最終目的都是一樣,只因方式不同而生異。」
浮玄道:「這個我倒是還去想過,願聞其詳。」
贏浮天道:「我們修的都是超脫之道,這就好比一道牆,牆的那邊就是目的地。魔道的方式便是將之摧毀,自然可到,而你們玄門正宗則是想辦法躍過,也可到達,就這麼簡單!
」
浮玄嘆道:「宗前輩形容的確實很生動。哈,咱們別說這種話題了,怪難受的!走,喝點酒,靜靜再說!」
就在此時,兩人同時回頭看向身後十丈外的密林處,贏浮天喝道:「出來吧!既然你們想找死,那我便成全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