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往事
「墨公子?」趙畫出言一喚,沒有人回答。
再向四周瞅瞅,怎麼這麼個大活人就沒見到影子呢?
想了又想,最後在泉水池邊坐下。
「唉,這都算是什麼事……」趙畫一嘆氣,剛伸出手意圖捧上泉水來洗洗臉,泉水中卻驟然冒出一個人來。
趙畫大驚,被嚇得以坐著的姿勢連連後退數步。
待回神仔細一瞧,這,這不正是墨修!
只是……
趙畫忽然「啊」的一聲大叫出來!
「怎,怎麼了?」那一聲大叫驚得墨修都在一瞬間說話結巴起來。
趙畫閉著眼還不夠,再將兩手死死捂住臉,只露個嘴巴出來說話:「你怎麼沒穿衣服?」
處在泉水中的墨修不解一笑:「洗澡,難道還要穿衣服的?趙公子是這樣洗澡的?」
趙畫支支吾吾兩聲,「那個,那個,不是有人在這裡嘛,好歹注意著點……」
此時趙畫已經完全忘記自己找墨修是做什麼的了。
墨修再是一笑,嘩啦啦的泉水聲中夾雜著他清淺的聲音。
墨修開口:「同是男人,需要注意什麼?」此時此刻的趙畫在咽口水。
經由墨修那麼一說,趙畫深覺自己如此行為著實不像個男人。於是在心中做了無數個深呼吸后,牙一咬心一橫就硬生生地將兩手放了下來。
然,在見到泉水中的墨修之後又忍不住倒吸一口氣,眼瞳還是很誠實地放大了幾瞬。
墨修他,的確是沒穿衣服。
他於泉水中往岸邊靠近幾步,一滴水珠順著他狹長的眉眼順勢流下,在鎖骨處打了個旋后終於不甘心的滑落。
墨色長發亦是被打濕,落在背後卻比往日里要多出幾分魅惑之感。
又是忍不住深深咽一口水,趙畫眼睛一眨不眨瞅著墨修。
墨修抱了手,亦是饒有趣味地瞅著神色極其不自然的趙畫。然後就是一步一步往上走來。
趙畫簡直是憋了一口大氣不敢出!他什麼都沒穿就要這樣上來?那她到底是看還是不看?
就在她內心極度糾結,面上神色已然趨向扭曲之際,墨修上岸了。
咦……
終於眨了一次眼,一口氣頓時松下來。趙畫有些尷尬,瞬間移開了視線摸著後腦勺呵呵乾笑兩聲。
原來墨修是穿了褲子的……
墨修拿起岸邊的白衣披上,身上的水微微打濕那件白裳,確實是要比平日里誘惑許多。
「你找我?」墨修一邊整理衣襟一邊發問。
趙畫還在出神,愣在原地好一會沒有動彈。
「啊?」被墨修這麼突然一問,趙畫才想起來自己來找他的正事是什麼,遂開口問:「那個,墨公子,許離戈這個人,跟你是什麼關係啊?」
音落,系衣帶的墨修提眸瞧一眼趙畫,深意十足:「怎麼問這個?」
問題被反丟回來,然而趙畫剛才失神失得太厲害,想都沒想就順勢回答:「幾個時辰前在客棧,一個叫許離戈的女人都找上門來了,問我『他在哪』。」趙畫眨巴眨巴眼,接著道:「可,那個『他』究竟是誰啊?」
墨修已然悠閑落座棋局邊上,趙畫跟過去,說個沒停:「還有啊,墨公子你怎麼能就這樣先跑了呢?墨公子執意要跟著我來鶴雲觀究竟是想找夕顏姑娘還是想躲那個叫許離戈的凶女人?」
說完了這麼一長串話后,趙畫很自然拿起棋局邊上的那杯茶一飲而盡。
茶微涼,估摸著原本是墨修打算喝的。
墨修不急不緩開口:「原來趙公子有這麼多疑問。」
「是啊,全部都是疑問!」趙畫連忙肯定,生怕墨修變著法子不回答她的問題。
墨修認真瞧著棋局,有那麼一瞬間趙畫還覺著是自己打擾了他……
於是待在一邊,乖乖閉嘴。
其實每次見著墨修時,趙畫覺著他總是很神秘。似乎他所有的事情都不會讓外人知道,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這一點,倒是有些像八年前那個同叫墨修的少年。
又失了神,好在墨修開了口將趙畫的思緒扯了回來:「對不住了。」
嗯?
趙畫疑惑:「墨公子,說這個做什麼?」
墨修一抬頭,清淺的眸子與她視線相匯,開口:「先走的事,許離戈的事,還有來你這鶴雲觀躲人的事。」
這麼說來,墨修是承認所有的事了。
墨修續道:「不過,我先前說我可能會害得夕顏姑娘有性命之憂一事,並不是假話。」
「這個我相信。」趙畫隨即接話,畢竟自己也算是在鬼門關兜了一圈。
「但,若是趙公子真的知曉些夕顏姑娘的行蹤,還望告知一二。」墨修再一次順理成章將話題過渡到夕顏身上:「我樹敵頗多,若是被敵方知曉去留香坊見過夕顏姑娘,怕是夕顏姑娘會遭遇不測。」
墨修說得異常認真,趙畫卻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總歸這鶴雲觀是她師傅的地方,不該由著她胡來,遂趙畫也認真起來再問一句:「有一事,在下還是想了解清楚。」
墨修瞧著她,示意她說下去。趙畫道:「在下實在不解墨公子究竟是何身份,又是為何會給接觸過的人帶來殺身之禍?若是墨公子能如實告知身份一二,或許還有在下幫得上忙的地方。」
如今墨修已經來了鶴雲觀,趙畫也不便做將客人趕走之類的事。但若是墨修是個危險人物,這個鶴雲觀也是斷然經不起折騰的。
墨修轉了視線再次瞧向棋局,隨手挪動了一個白字,先前的死局便得解。
「趙公子是擔心我會給鶴雲觀招致災禍……」墨修不是用的疑問語氣,眸中神色一沉卻是異常令人難以捉摸,開口:「既然如此,還請趙公子先允我們在這鶴雲觀暫住一晚,明日辰時定會離開。」
趙畫一下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會想留住這個人呢……墨修墨修,儘管已經過去這麼多年,可原來這兩個字還是會將她的心緒在一瞬間徹底攪亂。或許,這就是她到現在還沒有下決心讓墨修離開原因吧。
而最終趙畫做的,只是微微點頭,說了一個「嗯」字。
今晚的月色不見好,冷冷清清。時辰已經很晚了,再有幾刻鐘便是四更天,趙畫安頓好墨修與墨白后,自己回屋。
雖然這幾日都處在奔波之中,可今夜趙畫還是徹底睡不著了。
離開自己生長的地方,來到北國城生活已經有八年了。
八年間,她扮成男子在市井上混得異常熟絡,期間又怎麼會沒有打探那個叫做墨修的人的消息?
只是一直都得不到任何迴音罷了。
這麼多年來,尋尋覓覓,結果卻都是無疾而終,或許連趙畫都知道不該再抱有希望了。
可,就是在她決意要放棄那個墨修,不再苦苦尋他時,墨修這個名字卻再次出現。
毫無預警,甚至沒有給她思考再聽見這個名字要作何反應的時間。
這個墨修,就是這樣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