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突逢不測
聽著宋悠這樣的問題,宋思笑了一聲,卻又在下一瞬,抑制不住的輕咳起來。
但見年輕的公子手握成空拳放到了唇邊咳著,眉心緊蹙,似乎在隱忍著什麼。
宋悠剛要起身,又見宋思搖了搖頭。
宋思止住了咳嗽,搖搖頭:「三哥真是糊塗,我說了,我是舊疾複發,自然是有事的。」
宋悠聽了這樣的話,也未免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低頭無奈的笑了:「是我糊塗,只是當時聽聞仙緣島主說你這病該是根治了的,怎麼會又複發?」
宋思笑道:「就如同三哥說的一樣,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當時根治了,未必就不會有什麼變數發生,不過,事情總不會太遭。」
說罷,見宋悠已經太陽底下出了一層薄汗,宋思又笑道:「我生著病,晒晒太陽,身上覺得舒服些,三哥不必在這裡陪著我了,還是好好歇歇吧,毒剛清,要好生注意。」
宋悠頷首,起身時,又很是擔憂的看向宋思:「你說在江湖中遇到了些麻煩,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一定記得開口。」
宋思也站了起來:「好,三哥放心。」
宋悠聽后,笑了笑,轉身走出了院子。
院中宋思一時抬手攥緊了衣領,口中腥甜將要衝了出來,卻又硬生生的壓了下去。
再坐會石凳上,抬眼看著蔚藍的天空時,只覺慘白一片,什麼都是模糊的。
已經離去的宋悠自是不知這裡的情況,他回到鰜鰈院中的時候,正廳當中安妘還正和璇璣府的匠人說話。
那匠人是個弱冠之年的文弱書生,一臉的斯文相。
坐在下面,始終不曾抬頭去看安妘一眼,要麼盯著自己的腳尖,要麼盯著桌上的茶杯。
在碧霜把圖紙交到那匠人手中的時候,他抬手正了正自己頭上戴著的綸巾:「這瓶子不難做,不過淑人說想在瓶子底下加一個像荷花燈一樣,能遇見水流或者風就響的東西,有些複雜,而且……」
安妘端著茶杯,瞧了一眼那人:「而且什麼啊?」
匠人搖頭:「挺沒必要的,這瓶子美觀大方就好,何苦還要做這樣麻煩的設計,平白加了許多時間和功夫。」
安妘將手中的茶杯緩緩放到了桌上:「馮……先生。」
匠人點頭:「是,淑人請講。」
安妘見對方在此時,也是規矩絕不抬頭直視自己的樣子,不由有些想笑:「第一呢,我是僱主,我想要什麼樣的東西,自然有我自個兒的道理,先生您說是吧。」
那馮先生頷首:「是。」
安妘又緩緩說道:「第二呢,你這樣挑三揀四的,可不像是雇傭者,倒像是僱主,這不太合適,你覺得呢?」
馮先生蹙眉,似乎是有些不悅:「淑人一時讓在下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不過,你們這些深宅大戶的貴太太們,倒是都不缺錢。」
安妘側頭:「什麼?」
馮先生將圖紙放到了一邊:「這樣式包括淑人後來加上的東西,在下都可做,只是要加些銀子。」
正位上的安妘蹙眉:「早先夫君和我說,您這裡趕製出這三十多個瓶子刻上名字統共三百兩銀子,價錢可要比去宮裡的匠人們高出了一百兩呢。」
馮先生撇嘴,依舊沒有抬頭去看安妘,卻直起了身子:「是啊,宮裡的匠人們,也無法給淑人您設置出來那精巧的機關,遇風遇水流就響。」
安妘被人這樣懟了一句,手上拿著團扇飛快的搖了兩下:「那不知先生要加多少銀兩啊。」
馮先生起身,拱手道:「統共五百兩。」
聽了這話,安妘登時站了起來,拿著扇子指著那位馮先生:「你這人怎麼不去搶啊!」
碧霜見安妘有些激動,連忙湊到了安妘跟前:「姑娘,先坐下再說。」
在門前站著的心雨聽見動靜,朝屋中望了一眼,正想著如何是好的時候,卻見宋悠走了過來,便又退到了一邊。
宋悠一進到屋中,見那馮先生正低頭站在下面,安妘站在上面,滿臉不悅。
還不待安妘說話,宋悠伸手拍了一下那馮先生的肩頭,指著對方一臉嚴肅:「馮廉,你欺負我娘子。」
此刻,那馮廉才終於抬頭,皺眉看著宋悠道:「宋兄莫要胡說,只是淑人要求繁複無禮。」
安妘咬了一下嘴唇:「他要加二百兩銀子。」
宋悠聽后,也不由挑眉:「馮廉,你要搶啊,據我所知,你們璇璣府在江湖上做買賣不是這麼做的,要不要我告訴你師父啊。」
馮廉抬手揮了一下,顯得有幾分不耐:「你莫要再開口了,我會認識你是我倒霉,我本是做機關的,現在平白要我幫你們夫妻二人做那些不入流的小玩意兒。」
宋悠聽后,笑了兩聲:「那你是不加銀子了?。」
馮廉闔上了雙眼,沒有說話。
宋悠笑著攬過了馮廉的肩膀,帶著人往院中走去,邊走邊說:「你也不要計較,本來三百兩銀子已經是比別家多了許多,但你是璇璣府主的親傳弟子,值得這麼多錢。」
聲音越來越遠,安妘有些後悔:「早知道宋悠和他關係這樣好,我就應該還個價。」
碧霜聽后,扶著安妘坐了下來:「姑娘,快別如此了,這事情傳出去,京城裡的那些人又不定怎麼說你呢。」
安妘不屑的說道:「那能說什麼,無非就是說我這個命婦摳唄,可我自己省銀子和她們那些人有什麼關係,要我說那些人,不過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銀子花出去又不是別人的,誰肉疼誰知道。」
她這話說完,卻不知道宋悠負手走到了門口,輕聲笑了起來。
馮廉本是他之前去拿皇宮的機關設計圖時認識的,這次到京城是給大內送機關弩的改良圖紙,先後被他拽著做了一次能響的荷花燈和安妘要的瓶子,剛才又被安妘這樣駁回了加銀子的事情,這會子心裡指不定怎麼罵自己。
宋悠摸了摸鼻子,笑著走了進去:「就你是個最省銀子的人,換了旁人,早同意了。」
安妘瞟了一眼不是很在乎的宋悠:「哦,那我是給你丟人了?」
宋悠搖頭笑了笑,揮手讓碧霜從屋中退了出去。
門已關上,夫妻二人軟儂細語不需細講。
只是安妘知道宋悠能這樣陪在自己身邊的日子已著實不多,皇上的壽辰眼看就要到了,心中難免多了幾分纏綿之意。
也就將之前心中擔憂宋思的事情拋到了腦後,忘卻了許多。
而宋思這幾日在熙園當中也不過在前院那裡走走,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屋中自己調養著身子,不輕易出門。
安妘帶著小丫頭們在小廚房當中做擦臉膏子的事情也到了最後收關的時候,絲毫不敢放鬆下來,只是妊娠反應比較之前大了些,難免有些精力不足。
索性也算是在離著皇帝生辰的還有兩天的時候,將一切都完成了。
看著那些貼好了名字們的小盒子,安妘一一打開聞了聞裡面植物混合出來的香氣,喜笑顏開。
一晃眼這三四天過去后,宮裡來了傳話的太監,和安妘說是趙貴妃那邊命宮中造辦處做的東西已經妥帖,讓安妘去宮裡取了。
安妘將那小太監送走後,連忙差人給自己換了衣裳。
宋悠自是不放心安妘自己一個人出去的,也跟著安妘一道兒往宮中而去,只是他坐在馬車上沒有下來,只等著安妘從宮中·出來就好。
卻不知自那日安妘從宮中回來之後,已經又多了一層麻煩。
安妘進到宮中后,攜著蘭香一起到了趙貴妃處請安后,便由小夏子帶著去了造辦處。
將趙貴妃差人做好的流光七彩瓷瓶取了之後,小夏子便揮了一下拂塵請安離開了。
安妘和蘭香捧著托盤往太醫院而去時,路過靜謐的御花園時忍不住問蘭香道:「你那天又沒照著我和你講的,去和她們說?」
蘭香點頭:「說了,自上回淑人和奴才說了許多好話之後,蘭香便不敢欺瞞淑人,只想著能跟著淑人從那泥淖裡面走出來。」
安妘聽后,緩緩點頭,想了想又忍不住問道:「那她就沒說給你安排一個幫手的事情?」
蘭香蹙眉想了想,低聲道:「這倒是沒有,只是後來給了奴才一個紙包,讓奴才將那東西放到淑人小屋的香爐裡面。」
聽到這些話,安妘眨了眨眼睛,頓住了腳步,和蘭香道:「站一站,你把東西放下來,我瞧瞧那是什麼東西。」
蘭香點頭,將手中的托盤和安妘的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花圃旁邊的石檯子上,又從袖口中摸出來一個紙包。
將紙包交到安妘手中的時候,蘭香蹙眉道:「奴才不敢看是什麼,只想著等淑人您再進宮的時候給您瞧瞧。」
安妘將紙包打開,發現那裡面是一些淺灰色的粉末,低頭聞了聞,被嗆得咳嗽了起來:「這不就是胡椒粉嗎!」
說完之後,安妘忽然覺得后心一涼:「糟了,我那個時候心太急了些。」
蘭香扎了站眼睛:「什麼?」
安妘搖搖頭,低聲道:「當時我只想著趕緊讓安婉給你找個幫手,屆時好讓你能脫罪,卻讓她察覺到了不對,看來她想到了你早就倒戈,計劃肯定有變。」
蘭香有些擔憂:「那要如何是好?」
安妘彎腰,要將托盤拿起來:「快,咱們先回太醫院。」
然而,她沒來得及直起腰,忽然覺得后脖頸上一疼,眼前一黑,已經倒在了地上。
人倒下去的時候,眼前那些流光溢彩的瓶子,也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