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失落蝴蝶·舞會

豆腐腦覺得和老奶奶交流很舒服，這個和與前輩們或者皇宮裡的人交流不同，自己第一次沒有寄人籬下的感覺。工作是多麼美好的辭彙——豆腐腦心裡想。

老奶奶為豆腐腦安排的工作並不難，豆腐腦按照老奶奶的吩咐順利地完成了第一天的工作，豆腐腦索性坐在門后的地攤上，等待著老奶奶回來。豆腐腦無事可做，她本來想和橘色的大狗說說話，但大狗並不親近她。豆腐腦只好乾等。

門開了，老奶奶推門而入。

「您看我做得怎麼樣！」豆腐腦突然跳起來。但老奶奶並不急著檢查她的工作，老奶奶直奔大狗身旁為他餵食，大狗也懶散地叼起兩口狗糧。豆腐腦覺得大狗的表現實在是奢侈，如果自己受到這種待遇，一定會每天撲到主人的懷裡去。

「看到沒，這就是我們的差距！」

豆腐腦再次聽到了這熟悉的語氣，她看到大狗在看她……豆腐腦並不認為自己能聽得懂犬語。但現在豆腐腦的直覺告訴自己，大狗的確在向豆腐腦警告，吹噓自己的地位。

豆腐腦覺得有點不爽——但也僅限於不爽——因為大狗一天都很安靜，並沒有給豆腐腦帶來麻煩。豆腐腦非但不應該生氣，反而應該感激他。

晚飯是爆炒金蟬、醬牛肉以及玉米羹，豆腐腦看老奶奶顛勺做飯的手藝，看得只有發獃的份。和武力、文字、科學一樣，原來做飯也是一門很高深的技術。

當然也僅限於發獃了，豆腐腦完全看不懂發生了什麼，飯菜就已經被放上了桌面。

「等你學成之後，就可以給心上人燒菜了。」

「心上？」

「嗯，對女人家而言是個好事。」

「不理解，但我記住了。」誠然，豆腐腦不懂人類的價值體系，更不用說去理解人類固有的男權社會了。

「快吃吧。」

豆腐腦認得金蟬，夏天剛剛來臨的時候，一個過路的孩子賞給自己這種快要死掉的昆蟲，那是豆腐腦至今都在懷念的美味。得到老奶奶的准許之後，她立刻下手拿起金蟬就送進了肚子里。

老奶奶的眼睛更是眯成一條縫，她慢慢走到廚房拿來一個鋼製的叉子，「你們不用筷子嗎？聽說北方用刀叉比較多，你需要一個叉子嗎？」

豆腐腦這才意識到桌上的木頭棍子是拿來取菜的。

「用叉子吧，這個很好用。」老奶奶把叉子塞給豆腐腦。

當天晚上豆腐腦想過，如果老奶奶沒有那麼善解人意，自己硬要用木頭棍子去取菜的話，一定會出醜的。

每一口飯豆腐腦都很喜歡，豆腐腦記住了每一種食物的味道——創造食物真的是一門美好的學問。

刷完碗筷，豆腐腦看老奶奶在燈下面讀書。

「我有一個藏書室，晚上的話可以去看看。還有，晚上最好不要出門，外面很危險。」

「好的。」豆腐腦想起黑貓前輩說過，如果學習人類的文字，很多地方會很方便，「我要認字的話……怎麼辦？」

「沒有讀過書嗎，可憐的孩子。文字的話，要從拼音開始讀比較好吧？我恰好沒有識字的課本，明天的時候，我央求朋友給你帶一本來。」

豆腐腦沒事可做，只好像老奶奶一樣坐在沙發上，坐上去的一瞬間，豆腐腦感覺彷彿來到了天堂一般，這種柔軟程度是從未有過的感覺，豆腐腦來不及去思考沙發的構造，身體早已跳上沙發，豆腐腦看到那條大狗憤怒地站起身來，豆腐腦控制不住懶洋洋趴在沙發上的身體，不知覺地就睡著了。

從第二天開始，就像老奶奶所說的那樣，她帶回了學堂通用的課本，每天都會主動教給豆腐腦一些。原本照顧大狗的時間也明顯減少了，豆腐腦能夠明顯感覺到大狗的怨念。雖然覺得愧疚，但豆腐腦的直覺告訴自己，豆腐腦是對的。只好在其他時間多照顧一下大狗，培養一下感情了！

日子過得很快，豆腐腦已經在這裡住了四天，藉助軟乎乎的沙發，每天豆腐腦都可以休息地很好。

周日！是豆腐腦等待許久的日子！

攥著老奶奶給她的信以及1000塊錢，去舞蹈俱樂部之前，豆腐腦需要買一套新衣服，在之後還要在東六街洗個熱水澡。

豆腐腦這是第一次挑選衣服，看著琳琅滿目的商品，豆腐腦甚至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模樣，完全想象不來。

「那個，我穿什麼好看？」豆腐腦疑惑地看店員。

店員還算心善，為她挑了一整套衣服，豆腐腦在試衣間里覺得還挺好看，換回原本的衣服之後，出門就要付錢，她完全不講價的豪爽讓店員都覺得意外。最後，豆腐腦又讓店員為她挑選了適合自己的頭巾。

「那個，說句老實話，您不太適合佩戴頭巾……」老實的店員還是叫住了一蹦一跳出去的豆腐腦。

「啊……沒關係……我喜歡頭巾。」豆腐腦還在回想著自己穿上衣服的樣子，被他打斷之後完全沒有在意他的建議。

舞蹈俱樂部坐落在內城正東的東二街上，豆腐腦需要在這裡申請學習一些簡單的舞蹈。豆腐腦敲開了俱樂部的大門，開門的人是一位妖艷的女士。

「我想學舞蹈。」

「嗯？」女士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是誰介紹你來的嗎」

「是的。」豆腐腦遞出信件。

「那就來吧。」那人掃一眼信件。豆腐腦聽不出她的口氣是歡迎還是拒絕，於是就跟她一起進去了。

「你的身高的話，我倒是有合適的人員，你等一下我。」

豆腐腦坐在木椅上，看那些人跳舞，有專業的人在吹奏音樂，美麗的女孩和帥氣的少年隨著音樂翩翩起舞，豆腐腦覺得，如果這就是舞蹈的話，的確也是門漂亮的藝術。

那人回來了，帶來了一位俊美的少年，豆腐腦甚至看不出他是男孩還是女孩。

「從今以後他就是你的舞伴了，直到你想學為止，你每周都來嗎？」女士問豆腐腦。

「嗯，如果不來的話，我會提前告知的。」豆腐腦點點頭。

「從今以後請多關照。」少年開門見山，「我們直接開始還是？」

「我一點都不會。」豆腐腦坦言。

「一點都不會？」少年扭頭看女士，訴說自己的不滿。

「她是莉引薦來的人。」

「啊，既然是前輩，那就無話可說了。」少年轉過頭來，「那我就從頭開始。說句題外話，你為什麼要學習舞蹈呢？」

「我收到了別人的舞蹈邀請，所以我得學會。」

「啊，還以為可以釣到一位美人呢，這下可就成了虧本買賣。」少年很沮喪。

「她是莉舉薦的人，就算一無所獲也不算是虧本買賣。」

「是了，是了。」少年敷衍道。

表面上很不樂意，但少年教的很認真，至少豆腐腦覺得自己學到了很多。只是偶爾發生身體觸碰的時候，這讓豆腐腦感到很反感。豆腐腦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反胃，但豆腐腦的確感受到了自己對人類身體的排斥。

忙活了一下午，豆腐腦心中卻在思考肢體接觸的事情，豆腐腦道謝都忘記，就從屋子逃離了。在這之前，頂多被佑或者淶抓住自己的手，這次被少年摟住腰部的時候，她甚至產生了恐懼……

「包間？客官您要包間的浴室嗎？」豆腐腦被這一問才回過來神，她不知道怎麼的，就來到了澡堂。

「嗯。」豆腐腦點點頭，「我還要租借香皂之類的東西。」豆腐腦當然不懂澡堂的規矩，這些都是老奶奶教她的。

「120元。」

豆腐腦拿出全部的錢，細心地數，但怎麼數都只有100塊。

「錢不夠的話，您可以去公共浴室……」

「不，我必須要包間浴室！」豆腐腦心裡清楚，被人發現自己的耳朵和尾巴的話，自己會被人類當作異物。

豆腐腦盯著店員看，店員也可能是害怕她的強勢，「那就100元吧，下次記得帶夠錢。」

洗完澡，換上衣服，戴上頭巾，豆腐腦照照鏡子，覺得自己還挺漂亮，至少豆腐腦自己覺得比較滿意。

豆腐腦把換掉的衣服埋進護城河上，自己則回到橋邊等待。衛兵看到這狀況自然不能坐視不管，連忙跑進宮殿里去報告。

大門打開，從大門裡走出的少年不知道是佑還是那位「父王」。

「你是來找我的嗎？」

「是佑嗎？」

「嗯，我是。你有什麼事嗎？」

「我……我稍微學會了……舞蹈什麼的」，豆腐腦的臉紅紅的。

「我知道了，非常感謝。」

「大概學會了一點……」豆腐腦坦言。

「因為舞會的其他人都是名門望族。」佑說話也很小聲，看來他也在思考，「我無所謂的，我真的無所謂的。但是如果表現不好，出醜的話，會讓王族的名譽受到影響。」

「我不是要參加什麼舞會……」豆腐腦無法理解他所說的名譽什麼的。

「我想也是，這樣吧，你跟我來。」

佑攥著豆腐腦的手，宮殿的路依然很滑，豆腐腦靠著佑的幫助，沒有摔倒。

佑把豆腐腦帶到宮殿的一個露天陽台上，「在舞會之前，在這裡先熟練一下吧。舞會的話也不是那麼急，最近一個月我都沒有收到邀請。」

「嗯。」

豆腐腦還記得白天學到的東西：如何去走路、去走碎步、去呼吸以及不去撞到別人……

佑抱著豆腐腦的腰，這讓豆腐腦打了個激靈，豆腐腦覺得有點難受。緊接著，他把豆腐腦豆腐腦甩開，四隻手緊緊地抓著。豆腐腦沒有見過這種舞蹈，豆腐腦只好緊張地向後走碎步。

「嗯，很好。」對方沒有看出豆腐腦在手忙腳亂，反而以為這是豆腐腦的一個習慣。佑接著把豆腐腦拉了回來，豆腐腦沒有撞到他，反而接著他的力，繞著他的身子轉了一圈。

「很漂亮，雖然有些動作不太規範。」豆腐腦壓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只得「嗯，嗯」地回應。

豆腐腦發現自己不喜歡跳舞，這種舞蹈簡直就是煎熬。時間過了一秒又一秒，月亮也越來越亮。佑主動停下了舞步，代表著豆腐腦的煎熬終於結束了。豆腐腦不覺得它有任何的樂趣可言，甚至作為「玩耍或者說運動」都勉強。

佑像是變戲法一樣，遞給豆腐腦一杯水，豆腐腦一口氣把它喝完。佑又拿來毛巾要給豆腐腦擦汗，豆腐腦像是潛意識地把毛巾搶到手，自己後退一步，「我，我自己來！」

「好的。」佑沒有覺察到異常，因此微笑地看著豆腐腦，這讓豆腐腦覺得很對不住他，因為他對自己很好。

豆腐腦的確不喜歡人類觸碰到自己，再者，這種舞蹈的確讓豆腐腦覺得疲勞。

「今天就到這樣吧，我有點累。」豆腐腦決定拒絕。

豆腐腦沒有讓佑送別他，豆腐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她從天台一躍而下，只用了三步，就跳到了北門城牆上。豆腐腦在躲避佑，自責或者厭惡的心情交織在一起，原本如天空星星一樣的佑彷彿跌入谷底。

豆腐腦重新把衣服挖出來，帶回老奶奶的家。都這麼晚了，門肯定是反鎖了，豆腐腦做好了在外面過夜的準備。推門的時候，門竟然開了。

「混蛋，這麼晚還不回來。」迎面等待且開口說話的是刀狗。這讓豆腐腦十分震驚。

「抱歉抱歉。」豆腐腦走進屋子。刀狗用牙反鎖上門，「主人說外面很危險，你如果被鬼咬死了，我可不幫你收屍。」

「你竟然能做這個，好厲害。」豆腐腦看刀狗關門的姿勢，覺得挺意外。

「我充其量就是一條狗，不像你們人類，我只能用爪，用牙。」

「其實我是一隻貓。」

「貓？」刀狗上下打量豆腐腦。

「你看，這是貓耳朵。」豆腐腦摘下頭巾。

這條名為刀狗、一米多長的巨大犬類連連退了十步，「你他媽是什麼東西，怪物嗎！」

「主人，她是一隻貓！她是一隻貓！」

但是老奶奶可聽不懂。

「老奶奶——」

「我叫莉。」

「莉奶奶……我其實是一隻貓。」

「貓妖嗎？」莉並沒有感到意外，她走下台階，「刀狗，不許無理，這位是尊貴的貓妖。」莉走到豆腐腦身邊，用手摸了摸她的耳朵，「時常按摩的話，可是很養顏的哦。」

「貓妖是什麼？」

「現在還是不知道比較好。」老奶奶撫摸她的臉蛋，「貓妖是神賜給世界的禮物，也是被神眷顧的孩子，只需要知道這個就夠了。」

像是受到祝福一樣，即使經歷了這樣的一天，當天晚上豆腐腦也沒有做噩夢。

對豆腐腦而言，工作是實現價值的一部分，也是非常開心的事情。第二天開始，豆腐腦照常打掃屋子。老奶奶也像是看出來豆腐腦的所想，也是像往常一樣為她做早點。

「今天也辛苦了，豆腐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