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其心昭昭

她分明清晰地覺察到，有些東西不一樣了，比如此刻正瘋狂擂著戰鼓的心跳。

楊一航握住她剛才還不安分的手，只短暫停留了一秒，然後穩穩地把它拿開。

他被迫彎下的腰重新挺直，伸手重新整理好領帶，看向她的眼睛里充滿了她看不懂的色彩。

那從前因為眼鏡的存在而被掩飾大半的傲氣，在沒了遮攔后像野草一樣瘋長，如果從前給她的感覺是沉默的肅殺，那此時讓她感受到的則是躍動的張揚。

他眼風凌厲，一臉不認同的表情，說著便給了謝欣致命的一擊。

「謝欣，請注意影響。」

正如兩人初見在蓉城大學的圖書館。

那時的謝欣橫衝直撞，一不小心就入了這煞神的法眼，揚言要找他「走著瞧」，沒想到走著走著又走回了原點。

「欣欣？？？」從洗手間出來的周謹見兩人氛圍不對，疑惑地望向謝欣，「什麼影響？」

謝欣把剛才被他碰過的手藏在身後，轉身就把周謹推上了車，道：「他說我長得太好看，站在路上影響交通不太好。」

周謹在後排落座，謝欣三兩下關了後座門，自己跑到副駕駛上落了座，其心也昭然。

但直到楊一航發動了汽車，謝欣也沒有看他一眼。

窗外的景緻不斷後退，夜的華章已經進行到了最精彩的部分，而她只覺得才剛剛拉開序章。

她從前就好奇為什麼總能被他惹到心律不齊，而那些短暫的心動要麼被歸咎於醉酒、要麼被歸咎於心情，總是有一些借口阻攔著她探聽更深一步的聲音。她想，如果那晚她摘掉他的眼鏡，提前把他這張任誰看都想上去為非作歹的臉公之於眾，她仍會像今晚一樣大膽地挑釁他么？

不會。

哪怕是他就是從前的模樣，他這個人本身就有能讓她心動的魔力，而現在不過是……

不過是謝黎鬆了口，讓她對虛幻的東西有了真實的嚮往。

周謹坐在後面，忽然道：「楊一航，怎麼沒走濱江路？」

楊一航把著方向盤，從後視鏡瞟了一眼後座，說：「那邊堵車。」

「哦……那繞就繞點吧。」

堵車繞路能把原本的車程生生延長兩倍多，謝欣這才回頭看了看駕駛座的人，只一眼又把頭轉了回去。

她用手捂住心臟的位置，生怕那東西一不小心就從胸口蹦出來，車子的隔音效果極好，好到謝欣甚至懷疑身邊的人能輕而易舉地聽到她心跳的聲音。

「陰天傍晚車窗外

未來有一個人在等待

向左向右向前看

愛要拐幾個彎才來

……」

好在楊一航忽然打開了車載音樂，緩緩流淌的樂音將她的無措掩蓋下來。

謝欣想，楊一航要顏值有顏值，要才華有才華，智商不用多說，能力更是卓然，要真是能被她誆回謝家……

可他好像對她並無任何好感，哪怕是說好了過往恩怨一筆勾銷，今晚的他也從未對她展現出一點點興趣、一點點主動、一點點熱情，仍如從前一樣，像是在高處凌然眾人，在她已經那麼主動地拉下他的脖子時，他也只是冷淡地回應一句「注意影響」，語氣還不怎麼友愛。

這口氣，呵，他不友愛可她愛。

等心情稍稍平復下來，謝欣問道：「楊一航，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

綠燈亮起，楊一航一腳踩下油門，道：「什麼事？」

「要不給昔日老同學傳授一下你平衡工作和生活的經驗？」

她哪裡是要他傳授什麼經驗，分明就是變著法子打聽人家日常生活。

周謹想，楊一航又不傻，這麼明顯的套話對他肯定不起作用。

誰知楊一航像是智商忽然下線一樣，居然順著謝欣的話就答了下去。

周謹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的交流繼續進行下去。

她搞不明白，究竟是謝欣的話術變得高超了，還是楊一航今天腦子被門夾過。

魔幻，實在是太魔幻。

想他楊一航一世英名，居然今天敗在謝欣的魔爪之下，毀於一旦，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底細都快被謝欣給扒乾淨了？

謝欣也沒有想到，今天她的發揮竟這麼好，楊一航家裡幾口人、家庭關係和不和睦、平時喜歡做什麼……諸如此類，現在她的心底門兒清。

直到車開到了樓下，謝欣才念念不舍地揮手同兩人告別。

周謹后一個下車，宣布今晚的「負荊請罪」局圓滿結束。

車裡終於只剩楊一航一個人。

想著女生一晚上變著花樣探聽他的消息，等起紅燈來居然也不覺得累。

當務之急，就是和周謹保持友好的關係，從前都在學校就罷了，如今步入社會，她就是兩人之間唯一的交點。

紅燈太長，他順手拿起手機一看，熟悉的頭像發來了新的消息。

「我到家了，謝謝(*^▽^*)」

時間是十分鐘前。

送她回去已經快半小時，她等了二十分鐘才給他回消息，那二十分鐘的時間裡，她在猶豫什麼呢？

想到謝欣焦頭爛額，一邊試圖向他演繹她對他不感興趣，一邊又試圖插足他的世界的樣子，楊一航單手打下一個「嗯」字，在綠燈亮起的前一秒發了出去。

※

「什麼？？」

一晚上下來，周謹是覺得自己忘了點什麼事兒，等回家洗漱完畢躺在床上之後才想起來。

「也不是全部，有的已經在跳蚤市場賣掉了，但大多數……當然我不是那個意思，賣還是賣得很好哈，可他趕巧就在那個時候被人激將法，就把剩下所有的東西都買了，錢我已經轉到你賬戶，如果你真的想要回來，說不定我也能幫上忙。」周謹問道。

謝欣心中又驚又喜。

驚的是他居然在巧合之下承包了她半個「池塘」；喜的是剛還犯愁沒有接近他的機會，這不，機會自己就找上門來了。

她清了清嗓子，打算直接語音出擊。

「楊大師，小謹賣給你的東西我想買回來，你什麼時候方便？」

楊一航剛打開房門，新消息的鈴聲就響了起來。

等讀完消息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書房，角落中就是那個從跳蚤市場拖回來的巨大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