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段靜臉上一片猶豫,沒個十分也有八分「你這說到底只是感覺而已,又不見得就是事實。猜來猜去的,費腦子費精神不說,萬一讓羅公子知道了,這得多傷感情啊。」
「所以,我一直都忍著呀。都不敢在他面前表現出來。可是這樣下去肯定不是辦法。我一向愚笨,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解決的方法來。這個才求到青姐你的頭上嘛。你可不能隨隨便便地就把我打發了。一定得給我出個主意才行。」
林玉竹用雙手搖了搖段靜的手,一副乞求的姿態。
「我知道,我知道。」段靜拍拍林玉竹的手背,「想當初,我一樣是困在自己的情緒中無法出離,對那種抓不住方向,又不敢說出來的苦楚當然再明白不過了。畢竟,這事誰也說不清楚,外人到底不能知道你們兩人真實相處的感受是什麼樣子的。只知道是看上去有說有笑就認定你們的感情一準很好了。可只要你有一丁點的抱怨,說你的感覺不好了,他們多半非但不當一回事,還會說你矯情。你要是多說幾句,還會認為你不識好歹。有一個如此好的夫婿,竟然還要挑三揀四,分明就是不知足。如此有苦無處訴的境況才是最折磨人的。」
林玉竹低下頭,眼眸中泛起一層薄薄的霧氣,「正是了。這種事要怎麼說了?因為與前世有關的幾個畫面就去猜忌人心。往外說去,不被看成傻子也被當故意找事了。若不是青姐這樣的修行人,誰又肯相信前世的糾纏是真的存在了?」
段靜理解歸理解,但還是把話鋒轉了回來,「理是這個理。但是話說回來,還是我前面的話,這只是幾個片段和你對片段的感受,不能證明什麼。這一生一世有那麼長,誰沒個吵嘴的時候了?若只是回憶起你們吵架時的場景不就是感覺不好?不見整個篇章,玉竹妹妹也不要過早下結論啊。」
「那青姐可有解決之道?」林玉竹問道。
段靜抽回被林玉竹抓著的手,側頭想了想,「這一時,我也說不好。玉竹妹妹不要著急,給我點時間,兩日內我必給你一個答覆。」
「是我粗心了。青姐今日搬家,必定勞累。是應該好好休息的。我卻只顧自己難受,未體諒青姐辛苦。真是欠妥。」
林玉竹面帶慚愧之色,輕聲說道。
「玉竹妹妹不要這樣說。」段靜安慰道:「羅公子可是要與你共度一生的人,卻不料發生了這樣的事,誰又能平心靜氣,一點波瀾不起了。你心急是正常的。這要是錯了,可是一輩子的事。謹慎萬分都無過錯。」
「那我就不打擾青姐休息了。」林玉竹道:「青姐有事只管吩咐小香小趣,她們在這裡混的日子不短了,人情也掙了有幾分,比起那些新來的丫頭好用多了。」
段靜沒說話,只是輕輕點頭表示知道了。
林玉竹打開了門,叫了小香小趣進來,叮囑了幾句。就離了段靜便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這一日後面便是無事,第二天也是無事。
林玉竹心頭雖是有些著急,但既然答應了段靜兩日,也不好開口催促。
段靜這兩天,第一日先休息了一下養了養精神,畢竟擔驚受怕了那麼久,多少有憔悴。第二日,精神稍好了,便是去楊府里各處拜會了一遍。特意感謝了楊老爺和楊夫人的收留之恩。又在兩位少爺少奶奶處,替他們做了祈福。還去了楊心兒那裡看了看小泊遠,送了點吉祥的物什。
這一大圈的走下來,大半日便去了。回來林玉竹處,又沒個時間多說幾句,就該休息了。
這到了第三天頭上。不待林玉竹開口,吃過早飯,段靜就來找林玉竹了。
「我這裡有幾句心底的話想與玉竹妹妹聊聊,可有個清靜的時候?」
林玉竹心頭一喜,立刻應道:「有的,有的。」
轉頭對小香小趣說:「青姐是什麼人物你們是知道的。她的有些話不方便別人聽,聽了也聽不懂。你們收拾了這裡就放小丫頭們幾個時辰的假吧。」
小香小趣道:「知道了,姑娘。」
到門口踮著腳,眼巴巴地望著院子里的人影都消失了,林玉竹轉過身快步來到段靜身邊。
「青姐快說。」
「這兩日雖忙,但我這腦子也沒閑著,到底不負玉竹妹妹之託,有了個辦法。」
「什麼辦法?」
「我想來這未知全貌,便不可以魯莽下判斷。反過來,不就是要想有個正確的決定就得了解事情的全貌?所以,玉竹妹妹你如果想要知道羅公子心底真實的心意,就得把那前塵往事從頭到底看個完全。」
「把事情從頭到底看個完全?」林玉竹慢慢地踱著步,來到椅子跟前,坐一坐,又站了起來,「這,青姐可有辦法看個完全?」
「我能這麼說自然是有這個能力的。只要玉竹妹妹願意,我保證讓你把與羅公子的前緣弄個清清楚楚。」段靜很肯定。
「可,」林玉竹還是緩緩地坐在了椅子上,「青姐,我突然有點怕。」
「怕什麼?怕就像你感覺的那樣,羅公子沒有真心?」
「嗯。」林玉竹點點頭。繼而,打起了退堂鼓,道:「要不,我看還是算了。他現在對我還真的不錯。我不去想的話,應該,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我一個貧門孤女,如今連姑姑也不在了,在我身上又能撈到什麼好處了?若他真是有小算盤的,也不會找個得不到什麼好處的親事,娶個沒什麼幫助的媳婦吧?」
段靜搖頭嘆氣,道:「玉竹妹妹這是捨不得了?」
「也不全是。」林玉竹神色黯然,「姑姑已經不在了,我以然什麼都沒了。在這世上唯一的依靠便是這樁婚事。前塵雖重要,可,真有什麼事,我以後又該怎麼辦了?」
林玉竹這種臨陣退縮的心態段靜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人總是願意保持身邊熟悉的一切的,稍有變動便覺得不舒服,也害怕變動后的結果會比現狀更加糟糕。
「玉竹妹妹這麼想並沒什麼錯,其實前兩日我也是這種想法,覺得你們小兩口終歸是要過一輩子的,勸和比較好些。可這後來,我仔細考慮了一下,把這勸和二個字給推翻了。」
「為什麼?」林玉竹睜得大大的眼睛里寫著好奇二字。
「也不為別的,就只是一點提醒了我。玉竹妹妹你這婚事不是自己定下的吧?是秦家幫忙定的。」段靜問。
「是啊,但乾媽是問過我意思的。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有哪裡不對了?」
「不對在這提親的人是羅公子的師兄古先生。古先生是誰,他可是秦家請來高人,說白了就是秦家的幫手。雖然表面上看是兩家人的事,可這繞來繞去,背後可都落在秦家的五指山裡。」
「這……。不至於吧。」林玉竹聲音變小了。
「這可不好說。秦湫已在你手裡了,可與他對過話?」
「我是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他,但是他不肯說實話啊!我也就只學到了那點把他困住的本事,怎麼讓他開口的能耐還沒有了。問了他幾個問題,半個答案沒得到不說到是被他搶白了去,還被嘲笑了一番。這幾日我實在是不想見他那張臉了。」
林玉竹憋著嘴,一臉的不平又無奈。
「這便是了。妹妹可還記得仙姑是怎麼仙逝的?」
林玉竹抬起下巴,深深吸了口氣,「怎麼可能忘記。」
「以秦湫為首,秦家的這些人妹妹居然不做防備,還敢全心全意地信任?若是有一點點的警惕,仙姑她老人家又怎麼會……」
說到動容之處,段靜的聲音有些更咽。
林玉竹一時無語,陷在了沉默之中。
「妹妹可要多一個心眼才好,不要重複走上了仙姑之路啊。」段靜語重心長地提醒著。
「青,青姐,」林玉竹說話有點困難,「你,你繼續,分,分析吧。」
「現在,極危險的一點在於,秦家放在妹妹身上的心思究竟在哪裡?他們想要達到一個什麼樣的目的?還有,羅公子對前塵是個什麼樣的看法?」
林玉竹張了張口,想問什麼,又沒問出口。
「妹妹,以羅公子的能力,他是不是應該知道你們以前發生過的事情了?如果他知道,那他還答應這門親事的用意何在?不去前塵走一遭,他的真心和假意怎麼能分辨得出來?不能分辨他的真心與假意,又怎麼能知道這親事的背後有沒有算盤?這件件樁樁小了說是關係著妹妹未來的生活是好是壞,說大了沒準就關係著妹妹的這條小命了。」
「怎麼會!」林玉竹聲調不覺高了,慌慌張張地說:「我,我,我還有什麼可以被人家計算的?難道真,真就是這條命?」
「如今情形不明,這些還都只是我的猜測而已,妹妹不必過於惶恐。只要我們弄清楚了這裡面的因由,便不怕了。當然,我最最希望的是,羅公子是一片真心,沒有假意。這便好辦了。但,如果情形不盡人意,妹妹心裡可也要有個準備啊。」
林玉竹的眉頭隨著段靜的話越擰越緊,最後嘆氣道:「罷了。我看青姐不必安慰我了。多半這水是極深的。不過,既然我已經在水裡了,怕,想來也無用。再說,還有姑姑的死。我若還是心安理得當無事發生,才真是大罪過。好在,身邊這兩丫頭是信得過又能幹的,總算不至於一敗塗地。」
「哪裡有這般嚴重。」段靜道:「秦家若在你身上還有盤算,在沒到手之前,必定對你極好,你的安全也是有保證。現在我們要做的不是與他們撕破臉,而是搶了先機,走在他們前面。況且,這裡離青峪鎮很遠,他們一定有別的事給絆住了,一時還動不到你這裡。我們的勝算很大。」
林玉竹揉著額角,道:「我現在頭暈腦脹的,也想不出個什麼來。一切就全靠青姐了。你我淵源極深,可得彼此照應,不能生了嫌隙,讓人轉了空子才是啊。」
「那是自然,但有一點。妹妹可要定了心意,不能動搖。這一去前塵,也是十分危險的。我這情況到還好說,左右不過魂來魂去。妹妹若是有個萬一,就真回不了這身體了。」
又是一陣沉默…………
林玉竹一咬牙,「好。我絕不動搖。只願能憑青姐手段,得一個清楚結果。縱然死了,也不能做個糊塗鬼!」
段靜慎重地點頭,「妹妹放心,我一定幫你尋一個清晰明了的結果。」
「那我們何時開始?」
這一說定了事情,林玉竹就心急了起來。
「妹妹想何時?」段靜問。
「當然是越快越好了。」林玉竹身體前傾,靠近段靜,「總拖著,我這心裡怎麼會踏實,恐怕是沒法安穩入睡了。」
段靜想了很久,「沒想到妹妹會如此著急。看來,是不能再拖下去了。擇日不如撞日,妹妹若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就今晚吧。」
「好呀好呀。」林玉竹開心地輕拍雙手,「需要準備什麼東西嗎?我讓小香小趣去準備。」
段靜道:「那到不用。今晚就讓她們倆勞累一點,替我們在門外守一夜吧。不為別的,就是防個萬一。以羅公子對妹妹的關心,要是稍微得知了風聲,必是會出手的。」
「他?」林玉竹道:「青姐是怕他來搗亂?」
「搗亂未必,但不讓妹妹冒風險到是極有可能。」
段靜這話聽來好聽,但其實就是肯定了林玉竹所說的那個意思。
「那麼,」林玉竹半眯起眼眸,「就只能這麼做了。」
「妹妹你要做什麼?」段靜問。
「這青姐就別問了。反正這日頭還照著了,是有些時間的。我必會把羅平那邊擺平了。」
「妹妹你可別胡來,這要是打草驚蛇了可不好。不如就讓小香小趣找個借口搪塞過去便是了。」
「不會打草驚蛇的。青姐放心好了。」
林玉竹說完,便起身出了屋子,去吩咐小香小趣辦事了。留了段靜一個人坐屋子裡猜著這是個什麼不會打草驚蛇的法子?
不過,林玉竹雖是膽子小了點,但做事到是一向穩妥的很,段靜相信她說不會打草驚蛇就定不會打草驚蛇。現下,還是要把那尋前塵的事做定,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段靜心裡雖是好奇林玉竹的法子,但並不打算追根究底地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