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憶是道疤
三年前的那個秋天，陽光正好。陳以暮陪著陳善揚一起出外散步，途中彙報了自家小叔在公司的賬目上做假賬，挪用公款，勾結官員私下行賄……陳善揚一時沒忍住，怒氣湧上心頭便倒地街頭。當時林佳也是剛從醫大畢業出校，就不顧一切衝上去對陳老爺子做了心肺復甦，值得慶幸的是，陳老爺子也被救回來了。
那天陽光正好，林佳一抬頭時那張靈氣秀麗的臉在那一刻便永遠鐫刻進了陳以暮的腦海。當時她因為救人而微喘著氣，一張臉紅潤而沁著薄汗在抬眸的那一瞬，他愣了愣。
「誒，你不是，那個，那個誰來著？」倒是林佳先開口，這個人她之前在雜誌上和電視上見過他的，就是一時想不起來他的名字。
「陳以暮。」陳以暮遞了一張名片過去，感謝道「謝謝您救了我爺爺，請問您貴姓？」
「我姓林，叫我林佳就好了。」
「謝謝林小姐今天救了我爺爺」陳以暮頓了頓，繼續道「如果林小姐有什麼需求，直接打電話給我，我會盡我所能的。」
「啊~行！那名片我收下啦。」可林佳的眼神卻一直停在他的臉上
「請問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陳以暮蹙眉問道
「有啊！」林佳眉眼彎彎「帥氣！」
「請問陳先生有女朋友或是愛人嗎？」
「沒有。」陳以暮雖不明所以，但也回答的乾脆利落
「陳先生，我現在就有一個需求」
陳以暮盯著林佳，請點頭，示意她說
「請問我可以追你嗎？」林佳笑著說
陳以暮一時愣住了，半天都沒有回答
「沒事兒，你不用急著回應我。」林佳突然歪著腦袋往他身後看去「哦，救護車來了。您快過去吧！真正救你爺爺的，是醫院。那，我先走了。拜拜！」林佳笑著，嬌俏可愛
陳以暮盯著她離去的背影，只覺得頭有些疼：明明可以快速解決的一件事，怎麼又招惹一樁桃花？而自己只知道她的名字，甚至都還沒問她的工作或是家庭住址……
把陳善揚送進MRI室，陳以暮站在外面，腦海里卻出現剛剛那個女孩，直白可愛……
之後再去醫院給老爺子複查時，兩個人再一次遇見。看見穿著白大褂的林佳時，陳以暮還有些懵，倒是林佳先反應過來，笑道：「陳總，我還沒打電話您怎麼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你在這工作？」
「對啊。」林佳笑道「影像醫生，沒想到吧？」
陳以暮點頭。他還以為她這麼跳脫的女孩子不會拘泥於像醫生這麼嚴肅的工作……
「給陳爺爺拍片？」
「嗯，再確認一遍就回家靜養。」
林佳點頭，一想也對：像他們這種有錢人，家庭醫生可能比主任還要好……一想到這兒，她就忍不住內心感嘆有錢人的世界真好
「陳爺爺您好！我是林佳，是帶您過去拍片的醫生。」林佳熱情道
「你是那天救我的那個小姑娘吧！」陳善揚笑道
「嗯？您怎麼知道的？」
「小暮事後跟我說過。」陳善揚拍拍她的手「謝謝你啊，小姑娘。」
「嘿嘿，救您的是醫院，我帶您去拍片吧。」林佳推著輪椅，說「您坐穩了啊！」
MRI室外
「林小姐，很抱歉，你的需求我無法滿足。」
「哦。」林佳的反應很淡定，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般。她眨眨眼，說：「沒事兒，你現在不喜歡我，那可不代表將來。我不急，有的是時間慢慢追你。」
……
思緒回神，手邊的酒瓶已經躺了一大堆。可心裡還是堵得慌，便撥通了發小的電話
「沈浩，出來陪我喝一杯。」話落便掛了電話
「沈浩一臉懵的看著手機，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或是做了個夢。一打開手機，發現剛剛陳以暮確實是給自己打了電話，忍不住嚎道：」這麼晚了又是要幹嗎啊？」嚎完了也還是乖乖下床去「浮光」
一進包廂就看見陳以暮一個坐在沙發上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酒。沈浩直接上前搶了杯子，問道：「你幹嘛？不怕死是吧!」
陳以暮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伸手拿過瓶子就開始喝。沈浩也急了，一把搶過酒瓶直接摔在地上
「你這麼晚打電話叫我過來就是為了讓我看著你喝死然後替你收屍是嗎？」沈浩見他依舊是死氣沉沉的模樣，無奈道：「有什麼事兒跟哥們兒說說吧.」
陳以暮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沈浩，林佳離開我了。」
一聽到這兒，沈浩倒是樂了
「我說怎麼著呢，原來是自己作死了。那你繼續喝吧。」
「……」
「我們勸過你多少回？說林佳挺好的一個小姑娘讓你同意，你呢？非不幹，心裡還想著季姝夢那個女人，這下好了吧！非得把人家小姑娘整的心灰意冷你才高興。現在呢？你開心了嗎？」沈浩頓了頓，繼續道「所以是我理解錯了嗎，你現在是在喝酒慶祝。」
「你哪邊的？」
「正義哪邊我就哪邊！」沈浩見他失魂落魄，無奈勸道「趁事情還有轉機，你還不去把人家小姑娘追回來！」
「……」
「誒，不是我說，你不會現在還弄不明白自己的心吧？「
陳以暮抬眸，一瞬間清醒：是啊，他怎麼會弄不明白自己的心啊！
「你想，以前季姝夢離開，林佳還沒出現之前。別說誰能提一句季姝夢，就一個字你都能把人給吃了似的…再說現在呢，我們就算把季姝夢說上十遍，提她幾檔子事你都沒過心似的。」沈浩喝了口酒，潤了潤嗓子，繼續道「再說去年，李家那個小兒子，不就送了一束花給林佳，他才剛剛開始追林佳，你就把李家給打壓了，還連帶著兩個月沒給人林佳一個好臉色；前幾個月，鄒家那小子熱烈追求林佳，什麼鑽石鮮花，紅酒牛排，豪車香包，林佳連眼皮子都沒帶眨一下的，直接拒絕然後又跟著你屁股跑。你呢，面上不動聲色的晾著人家小姑娘，背地裡卻搞垮人家鄒家，收購鄒家，我說你至於嗎？你又沒跟林佳確立戀愛關係，鄒家那小子也沒對林佳幹什麼壞事，你用得著嗎？現在倒好，精心養的小白菜被自己親手送出去了吧！開心了吧！」
「我喜歡…她嗎？」
「卧槽，你不會還不明白自己的心吧？」沈浩怒其不爭繼續道「要我說你們倆也是，一個吧光顧著付出卻不看另一個人的感情；一個呢又光看著另一個人的付出而忽視自己的情感…你們真的是……」他也找不到什麼確切的話語來形容陳以暮和林佳，只覺得頭大。
「……」對啊，他怎麼會不明白自己的心呢？他明明早就對林佳上了心，偏偏面上又裝作漠不關心，是他自己一直在逃避林佳的感情，一直遮掩自己的心意……
陳以暮突然沒有預兆「噌」的一下起身，沈浩看著他的背影，喊道：「陳以暮你幹嘛去？」
「走了。」他頭也沒回，抬腳便大步流星的出了包廂的門，直奔林佳的小公寓。
沈浩在他身後笑，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看著陳以暮急匆匆的步伐，十成十的是去追小白菜了……
「陳以暮，你得加油啊…」沈浩忍不住嘆氣，如果錯過了林佳，可能是比季姝夢離開更讓你後悔的事了。
看著眼前緊閉的房門，他抬手迫不及待的便敲了下去，腦海里什麼雜念都沒有，只有一個念頭：他今晚一定要見到林佳，就算一時說不明白，他也要長長久久的把林佳留在自己身邊…
林佳因為哭累了便在沙發上睡著了，外面傳來敲門聲讓她很害怕。借著電視發出明暗交錯的光，林佳壯著膽子問道：「誰啊？」腦海里想起新聞里什麼單身獨居女性被害的案例，心想著自己要不要這麼倒霉，自己的愛情無疾而終大半夜還被陌生人敲門……她真的好難過
「林佳，是我」陳以暮停了手中的動作「林佳，你把門打開，我有話想對你說。」
一聽是他，林佳直接老老實實的坐在沙發上，把電視調成靜音，然後安安靜靜的看電視，就像沒聽見他的話，就像家裡沒人，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眼裡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緩緩流下，她抬手胡亂抹了抹，繼續認真的看電視。
「林佳？林佳？」裡面突然沒了聲響，陳以暮又試探性叫了兩聲，一直是無人應答的狀態。繼續抬手敲門，一邊敲一邊喊她的名字，依然沒有任何的回應…….
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鈴聲迴響在這間小公寓的角角落落，林佳垂眸看了眼屏幕，好不容易忍住的淚水又決堤而出：屏幕上的三個字讓她忍不住的心酸，她追了他三年啊。三年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給她打電話呢…
「林佳，林佳，你開門啊，我們談談！」他聽見她的手機鈴聲，他知道她一定就在裡面。
要談嗎？要談什麼呢？林佳心想，是他大晚上專程親自登門來告訴她他終於擺脫了自己無休止的糾纏嗎？那還是不要了，她已經夠難受的了，不想再往心上捅刀子了。
「林佳，我知道你就在裡面，你回答我啊！」
林佳看著身旁一直明明滅滅的的手機，沒去管，她以為只要不回答他他自己一會兒就走了，可她顯然是低估他了。
「林佳！林佳！林佳！你出來！……」陳以暮的聲音再一次傳來，不停不歇，伴著敲門聲，在凌晨的夜晚顯得格外刺耳。最終是林佳服了軟，怕擾到鄰居休息，起身去開了門
「三更半夜的，請問陳總有何貴幹？」濃濃的鼻音，紅腫的雙眼以及清晰的淚痕都借著屋裡暗暗的光映入他的眼帘。心裡有些悶，抬手想摸摸她的臉，或許那樣才能舒緩一下。可林佳微微偏頭，他的手連帶著心就那樣落了空，堪堪停住
「陳總您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的好嗎？」
「林佳，我…」他沉默了，很久都沒有話語，只是垂眸看著她。
「我們出去談吧，在這兒挺影響別人休息的。」
小區花園，凌晨時分顯得格外寂靜，只有昏黃的路燈與寒風為伴。林佳只穿了件單薄的居家服，一陣寒風吹過，她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陳以暮脫下外套想披在她身上，卻被她阻止
她說：「陳總，您有什麼事兒就長話短說吧，衣服就不必了。」
「穿上，外面冷。」陳以暮雖然面無表情，可語氣里透著不容拒絕
「陳總，真的不必了。」她吸了吸鼻子，笑道「不是自己的終究不是自己的，短暫得到之後終歸是要返還的。我這個人啊，不好，怕對不是自己的東西，有貪念，所以只要一開始就不要落在我身上就好了。」
他還是執拗的為她披上大衣，她剛剛的話中話他不是沒有聽明白。可他這個人啊，也不好！特別固執，特別堅持己見。林佳爭持不過，便只好由著他為自己披好外套。
「林佳，以前是我錯了，逃避自己的心，也逃避你的感情。我沒直面自己的內心而錯過了你…你，你能不能讓我彌補？」他的話直白卻又有著與平時截然相反的溫柔
「用錢么？」林佳忽然笑開，點頭道「好啊，我接受！」
「林佳~」他有些氣惱卻有更多的無奈「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陳總是什麼意思？別說我一不喜歡您了您又喜歡我了。」林佳笑著「太假也太狗血了，不適合您的人物形象。」
「是」陳以暮堅定道「我喜歡你」即使你不相信我也有如此迫不及待想要與你在一起的心意。
林佳突然笑了「陳總您酒喝多了吧，需要幫您去買解酒藥嗎？」
「我沒醉！林佳，我是真的喜歡你…我錯了，你能不能原諒我？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陳總您高貴，況且您又沒做過對不起我的事，說什麼原諒不原諒的。」
「林佳你別這樣，我真的知道錯了。」陳以暮急了，抱著她的肩膀懇切道「你別這樣疏遠我，別一口一個您，陳總陳總的叫我……」
「夠了，陳以暮！」林佳掙開他，向後退了退保持著安全距離「我追著你跑，三年，也喜歡了你三年，就像深陷泥沼卻又無法自拔。原以為你是一塊冰，我以為只要我用心就能夠融化你。可我錯了，身處極寒連自身都難保竟然還妄想能夠憑一己之力融化你一座冰山…真是太搞笑了。三年了，一開始我也會感到心疼，可後來我的心也因為你的冷而逐漸麻木，慢慢的竟也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她的語氣平靜，可眼裡壓抑了許久的眼淚卻再也止不住，順著臉頰往下。
陳以暮看著眼前一直笑著的人兒忽然落淚，心疼的想要上前抱她安慰她，可她卻又往後退，他步步靠近而她步步後退。
「林佳…」他開口輕聲喚她
「這麼多年，你把自己困死在季姝夢身上，我便困死在你身上。我不小心翻到她以前的照片即使我不停跟你道歉你也還是發了好大的脾氣，你一個多月都沒理我。真的，我受夠你的忽冷忽熱了！」她深吸了口氣，繼續道「我每次都需要自己自我修復傷口還要討你歡心。是，你是很紳士，對我從來都沒有過分的言語行為，但你每一次被你拒絕面上都要裝作若無其事，心裡卻難過的要死。真的，太勉強了，也太累了，也真的很討厭我那副表裡不一的樣子。說實話，我也祈求過上帝，求她放過你，求你看看我，每天都做著自我救贖。終於，我從泥沼里艱難的走出來了，可你為什麼又要來擾亂我，折磨我?」
「林佳，你聽我說……」
「算了，陳以暮，我以前就聽不服氣的。我就奇了怪了，我到底哪兒就比不過她了？後來才發現，只要你一喜歡上一個人，便滿心滿眼的都是她。你的心裡已經容不下任何一個人了，即便是她負了你，你也還是愛她…所以啊，請你正視你自己的內心去追她，沒必要覺得對我有所愧疚，對不起我所以說一些違心的話。而我，也要另尋高就了。」她褪下他的外套，放進他的懷裡，轉身離開。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卻意外的發現他的手腕以及以上起了一片又一片的小紅疙瘩
「怎麼了？」陳以暮焦急問道
「沒什麼，你走吧。」她抽回手，袖子遮住肌膚，抬腳便往回走。
陳以暮走到她跟前，擋住她所有的去路，眸子帶著壓迫性，大有一副你不說我就不讓你走的架勢，兩個人便僵在那裡。最後終是林佳服軟，她輕嘆了一口氣，無力道「我過敏了，可以了吧。」
「過敏？他皺眉，突然想起她昨晚那一碗綠油油又紅燦燦的麻辣燙「香菜？有沒有看醫生？」
「你看啊陳以暮，每一次的事情都是我先服軟，每一次都是我先道歉先解釋，你甚至一點都不了解我…我不是香菜過敏，我是蕁麻疹，辣椒和香菜只會重新引發過敏而已。我不喜歡口味清淡的飲食，所以每一次和你吃飯都很煎熬…所以，你對我一無所知，而我幾乎知道有關你一切。也是我賤，非得往你身上倒貼，就算所有人都說我們不合適我也聽不進去…」
「林佳，我們有以後的，我們肯定會有以後的，我會很快了解你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只要你肯給我一個機會。」
「我不肯。」林佳對上他的眸子，輕嘆道「你不用了解我喜歡什麼，沒必要，你只要知道我現在不喜歡你就好了。」她抬眼望了望天，只見一輪彎月輕輕淺淺的掛在天上「時間不早了，你走吧。」
「林佳你別這樣。」他從後面抱住欲走的她，喃喃道「我錯了，對不起，但你可不可以不要走？」他就像個小孩，委屈又難過
「陳以暮，我們不合適，真的。你以前對我不冷不熱，拒絕我的時候我也有幻想過，會不會有一天你會看到並接受我的心意，那又會是怎樣？權當是自我安慰罷了…所以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誡自己不要放棄，不要歇斯底里，要往好的方面想。可真的到了這一天，我除了難過和可惜就沒其他的感受了，真的，不騙你。所以，你放過我，所有的一切就當作是一個夢，一個噩夢。」她的話語那樣輕，輕到輕而易舉的就瓦解他的心，林佳走出她的懷抱，毫不費力卻又那麼堅決果斷，毫不留戀……
似乎一切都回到正軌，兩個人都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林佳依然是個愛笑的姑娘，可偶爾會莫名發獃眼眶濕潤。陳以暮還是那個在商場上有著鐵血手腕的工作狂，沉迷工作，依然是迷倒一大片女性的單身鑽石王老五。可他似乎更冷了，不論是在生活還是工作都更加的不近人情。
整個公司都籠罩在他的高壓氣場之下，誰都不知道陳以暮這段時間是怎麼了。連著好幾天進他辦公室彙報工作的人都被批評到懷疑人生。更奇怪的是，原來常常往公司跑的林佳也好長一段時間沒來找陳以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