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大結局12
引蠱前夜。
攝政王王府,後山禁地,桐花台。
「弄醒她,給她喝下去。」瑤溪冷酷的站在燭火陰冷的房間內,渾身纏繞著若有若無的殺氣,淡淡的吩咐身後的藥王谷醫女——她的身前不遠處,硃砂如同一灘爛泥般狼狽的趴在那裡。
更遠一點,是同樣如爛泥般地昏迷在地的明若鏡。
——這兩人,都被下了軟筋散。
軟筋散,顧名思義,就是讓人全身筋骨酥軟,使不出一分力氣或者真氣內力的葯散,硃砂與明若鏡這時候就是清醒,別說逃跑,就是咬舌自盡都做不到。
「是。」兩名醫女面無表情的相視一眼,冰冷眼神中閃過一抹厭惡不屑,一人端葯,一人快步上前,毫不憐香惜玉的迅速抓住硃砂的頭髮一扯,強迫她抬起頭來!
「啊!」
半昏迷的硃砂冷不防被人揪住頭髮,痛叫一聲清醒過來。
還沒來得及睜眼看清楚是誰這麼對待她,就感覺到一隻冰冷的手用足以捏碎她骨頭的力氣猛然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張開嘴,一碗腥氣撲鼻的葯湯,就這樣淬不及反的被灌了她的喉嚨!
「咳咳……咳咳……嘔……咳……」硃砂劇烈的咳嗽著,反胃作嘔,卻一點東西都嘔不出來,因為,一隻手正殘忍的用力扯著她的頭皮強迫她仰起頭,防止她把葯吐出來。
「左尊大人,好了。」
喂葯的醫女嫌惡的放手,優雅的向瑤溪稟告。
「嗯,你去弄醒那邊的廢物。」瑤溪高傲的微抬起下巴,口吻輕蔑的吩咐道。
「是。」這名醫女立即頷首領命,蓮步輕移,從袖子的內袋中取出一個黑色的小瓷瓶,拔掉木塞,一股刺鼻的氣味立即飄了出來——面無表情的將這小瓷瓶在明若鏡鼻端一湊,醫女就迅速堵上了瓶塞。
「唔……」很快,明如鏡就有了動靜,劍眉一蹙,痛苦的shen吟一聲幽幽醒轉。
醫女也不理他,徑直回到瑤溪身後站立。
而硃砂驚天動地的咳嗽,也終於停止了下來,見她再也吐不出來后,扯住她頭髮的醫女冰冷的看了她一眼,終於大發慈悲放開手,翩然走回瑤溪身後。
「你……你們,你們到底是誰?給我喝了什麼?墨珣呢?讓他滾過來見我!」
身體綿軟無力的硃砂臉色蒼白而猙獰,衣物上血跡斑斑,一雙陰冷的水眸憤怒的看向眼前這陌生的三個女子!
該死的墨珣,他竟敢讓這些賤女人來凌辱踐踏她?
她硃砂士可殺,不可辱!
「死到臨頭,還這麼大口氣,你以為,墨公子是你想見就見的?」
瑤溪輕蔑的挑眉嗤笑,眼底殺機森然,言辭如刀的刺向還不知道此時身境硃砂,「你恐怕還不知道吧,墨公子已經把你跟明若鏡送給我們家主子處置了,你現在可不是在海雲城城主府了!」
什麼?硃砂這才發現,周遭的一切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讓她戰慄的倒抽一口冷氣!
這、這裡是……怎麼可能!
墨珣跟皇甫夜之間不是勢不兩立、不死不休的么,怎麼會把她送給皇甫夜處置!
這是墨珣故意弄出來嚇她的吧?為的是折磨她?
但……這些擺件,不是很多是世間孤品,獨一無二的么,怎麼會都第二件出現?硃砂緩緩坐起,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越看越心驚,臉色也愈發的慘白失色。
「呵呵,恐怕,你現在也看出來了吧?」
瑤溪很滿意的欣賞著她眼神臉色劇變的表現,一句令硃砂最後一絲奢望粉碎的冰冷答案吐出:「這裡,是恆月上京城攝政王府後山的後山禁地,桐花台!」
「另外,提醒你一下,我們主子的名字是——雲洛然!」嫌棄刺激得不夠,瑤溪笑得極冷的補充了一句。
「雲洛然!?那賤人還沒有死……」
「啪!」
硃砂惡毒的不可置信質疑聲猛然被狠狠的一巴掌所打斷,清脆響亮的巴掌聲響徹整個房間,令混沌醒來的明若鏡都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投向這裡。
「砂兒?」他沙啞的低喃一聲,卻沒人去注意他——應該是說,沒有人去理會他的清醒。
「閉嘴,賤貨,你敢再辱及我家主子一聲試試?」身影如幻影般衝到硃砂身前的瑤溪滿臉煞氣,「我不介意斷了你的舌頭!」
——這該死的蛇蠍賤人,若不是她的下場要由自家主子來處置,她現在就讓她試試什麼叫凌遲,什麼叫千刀萬剮!
「你……」被這一巴掌打得偏過頭去,血絲從嘴角流出的硃砂,胸口升騰而起的屈辱與憤怒恨意幾乎要把她整個人給燒著,她眼神猙獰而怨毒的盯著瑤溪正欲說什麼,卻被身體泛起的滾燙麻癢異樣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這、這種感覺,怎麼跟她當年服用虞美人的時候一模一樣……
她怨毒的瞳孔一下子放大,不敢置信的低頭,驚恐的發現自己的手上皮膚有些不對勁——她雪白的手背皮膚上,隨著滾燙的麻癢,竟然出現了一層模糊的魚鱗狀紅斑……
而且,這魚鱗狀的紅斑,有逐漸向手腕之上蔓延的趨勢!
瑤溪也看到了。
一抹惡意的笑意從她臉上泛開,主子的血果然有用,這賤人體內的虞美人之毒,開始分解了!
「將那廢物拖過來!另外,你去通知主子,葯成功了,請主子過來報仇雪恨!」
她快意的站起來,轉頭大聲吩咐兩名醫女。
「是。」兩名醫女也露出了冰冷的愉快笑意,一人身影一晃,就離開了房間,另一人,快步走向明若鏡,如同拖死狗一樣將明若鏡拖到硃砂身前!
「砂兒……你?!」
明若鏡瞳孔緊縮,不能相信的看著硃砂手上臉上逐漸出現的淡淡紅色魚鱗狀紅斑,大腦一片空白,一個可怕的念頭掠過心頭,這、這不是虞美人的……!?
「愚蠢的男人。」瑤溪憐憫而輕蔑的看著他,嗤笑一聲。
而硃砂,好像被這種變化給嚇呆了,臉容浮現驚駭之色,傻傻的盯著自己的手看,形如雕塑!
「啊——!」良久,她陡然驚醒般,仰頭髮出一聲凄厲的尖銳慘叫聲,「這不可能!」
是的,不可能的,虞美人的解藥方子跟主葯藥引早已經不存於世,怎麼會還有東西能解得掉她體內的虞美人之毒!
「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瘋了似的的捋起衣袖,死死的瞪著那在蔓延過程中逐漸清晰紅艷的魚鱗狀紅斑,發出了垂死掙扎般的尖叫聲。
——美貌是硃砂最引以為傲的,她將自己的容顏看得比性命還要重要,不老的容顏突然發生這種異變,怎麼不叫她發瘋?
恰在這時,一雙璧人聯袂而來。
「什麼不可能?」一聲輕蔑的清亮聲音,如泠泠雪水般從如花的唇瓣中吐出——洛然牽著皇甫夜的手,踏進了這間房間。
硃砂驚駭欲絕的凄厲慘叫聲戛然而止,如同被針刺一樣,猛然轉頭看向門后,而臉色蒼白懵然的明若鏡,也下意識的看向了門口——那如神祗般的俊美男人與清麗少女,正譏諷的輕蔑的,冰冷的淡淡地看著自己!
皇甫夜!
還有雲洛然!她怎麼還沒有死!?
「主子,你來啦。」瑤溪臉上的冰冷立即消失,明媚的笑著搬了張太師椅殷勤的走過去,「你勞累不得,坐吧。」
——為什麼只搬一張椅子?當然是因為,他們家的姑爺殿下跟主子,只要一張椅子就夠了。
皇甫夜淡淡的讚賞地看了她一眼,摟著洛然坐下來,寵溺親昵的讓她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從頭到尾,他的目光,都沒有在硃砂與明若鏡身上掃一眼。
這種旁若無人的親密刺激,立即讓驚呆的硃砂與明若鏡兩人回過神來。
明若鏡是羞愧無顏面對皇甫夜的轉過頭,而硃砂,是面若死灰的怔怔的看著兩人,眼中的妒忌與怨毒不甘昭然若揭!
雲洛然,為什麼你還沒有死,為什麼!子母蠱明明是無葯可解的!
她死死的盯著洛然看,那驚駭不解、怨毒不甘的目光有如實質,恨不得將洛然的身體射出幾個大窟窿來。
「很驚訝?」
洛然迎著她怨毒的眸子,舒適的靠在皇甫夜的懷裡,黑瞳中,是呼之欲出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平靜冰冷鋒芒。
「真抱歉,讓你失望了,我雲洛然的命,沒那麼容易死。」她彎起唇瓣輕笑,聲音冷得如同九天玄冰,迸濺起無數的刀光劍影。
硃砂臉色一僵,突然之間竟然無言以對。
睫羽倏然一扇,隨即半斂,掩住絕世眸子深處掠過深沉的痛楚,皇甫夜攬緊了她,薄唇在她頸後印下輕輕的一吻,無聲的致歉。
洛然回頭對他嫣然一笑,柔軟的縴手輕輕的拍了拍他攬在她腰間的大手,無言的安撫。
隨即,她轉過頭,冷笑一聲,卻是針對明若鏡的:「明若鏡,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的瞧瞧硃砂身上的魚鱗紅斑,是不是很熟悉?」
聞聲,硃砂渾身一抖,驚怒交加的瞪著洛然,似乎明白她接下來要做什麼了一樣——這賤人,是要揭開她身體的最後一個秘密!
她想讓明若鏡也離棄她!
不,不止如此,這賤人還有一個目的,如果讓明若鏡知道,她的虞美人之毒從來都沒有解毒過,那麼孩子,還有她的初夜……她這是要她難堪,往死里羞辱她!
硃砂的背脊,爬上了無數戰慄的寒意。
被點名的明若鏡身體一震,眼中的光芒一陣晦暗不明,臉色慘白如紙的,心亂如麻,無聲的看向硃砂,用眼神來詢問硃砂——砂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面對他的目光,硃砂眼中閃過一絲心虛,卻高傲的別過了臉,色厲內荏,惡毒的回擊洛然:「雲洛然,你不用挑撥離間!」
無人能發現,她的手心裡泌出了密密的冷汗。
皇甫夜終於抬眸,冰冷的看了她一眼,厭惡輕蔑,殺機一閃而逝!
「挑撥離間?」洛然輕輕的笑了,譏諷的,笑聲如冰涼的毒蛇般慢慢纏繞上硃砂與明若鏡的身體,喉嚨——這兩人的心臟,瞬間升騰起了一種強烈的不祥感!
明若鏡是,隱隱約約的有一種恐怖的真相要在自己面前揭開的直覺,而硃砂,則是,最後的秘密要暴露的難堪驚恐感!
「瑤溪,我沒讓她開口,張嘴。」下一秒,洛然懶懶的對瑤溪笑了笑。
瑤溪心領神會,身影快如幻影的一閃,就已經到了硃砂面前,伸手點了她的啞穴,順手狠狠的再甩了硃砂一記耳光!
被打得眼冒金星,火|辣辣的痛,硃砂想尖叫,卻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如一灘爛泥一樣癱在那裡,臉容扭曲,憤恨得眼角欲裂!
「主子,好了。」瑤溪這才趾高氣揚的回到洛然身後。
「嗯,去把那孩子抱來。」洛然淡然吩咐,睨向明若鏡的黑瞳中,滿是詭異的嘲笑憐憫!
那孩子?墨公子的兒子?抱過來幹嘛?瑤溪眼中閃過驚異,卻還是頷首領命,轉頭對靜默在自己身後如同幽靈一樣的醫女揮了揮手。
被瑤溪給硃砂一記耳光弄呆了的明若鏡霍然轉頭,死死的瞪著洛然,渾身氣勢暴漲,如同一匹護崽的孤狼,「孩子在你手中!?」
「嗯,有問題么?」洛然看著他,唇角的笑意越發的嘲弄而詭異冰冷。
她真心為這個男人的愚愛感到憐憫。
「你把他怎麼樣了!?」明若鏡怒火衝天,心中又急又怒又痛,暴喝。
「……你這麼激動幹什麼,那又不是你兒子。」洛然眼底閃過一絲詭譎,輕描淡寫的譏誚道。
——她的魚餌已經投下,靜等魚兒上鉤!
「他就是我……」兒子!
被激的明若鏡,想也沒想的怒喝,卻在最後一刻清醒過來,硬生生的將最後的兩個字給吞回了喉嚨里——不能說,這個秘密不能說!
說了,他跟砂兒的兒子,就保不住性命了。
皇甫夜遽然眯起了眼眸,靠著椅背的背脊驟然繃緊——雖然明若鏡及時剎住了嘴,但是前面的話已近足夠引起他的懷疑了!
他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明若鏡沒吐出口的完整話語是——『他就是我兒子』!
但,那孩子是墨珣的種,更甚至不是硃砂親生的,她身中虞美人之毒,怎麼可能生得出來?
那明若鏡的篤定是他的兒子,又是基於什麼事?他怎麼能這麼確定?難道他跟硃砂發生過關係?
可……硃砂這女人,從頭到尾都沒看上他,怎麼可能委身於他?要知道,那孩子算時間,是他碰她的初夜……
到底是怎麼回事?
硃砂這毒婦到底使了什麼手段,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然兒特地提出這件事,又是為了什麼?
「然兒?」想不透徹,他低聲在她耳邊喃喃的問,聲音中波濤洶湧。
洛然沒有回頭,只是捏了捏他攬住自己的手掌,臉上略帶遺憾的看向明若鏡,似笑非笑的:「他就是你什麼?」
哎呀呀。只差最後一點就能讓他親口說出來了,真可惜。不過無所謂,他雖然最後關頭剎住了,但是在場的都是聰明人,他未說完的是什麼話,不難確定。
明若鏡冷冷的看著她,薄唇緊抿成倔強的直線。
硃砂眼中閃過深深的慶幸,整個繃緊的神經都放鬆了。只要明若鏡咬住不說,她這個秘密就不會曝光,不僅能保住小皇子的性命,還能繼續給皇甫夜與雲洛然這個賤人之間添堵。
她不信,皇甫夜會毒辣到對『流有他骨血』的孩子下死手,至於墨珣——那就更不可能了,她能肯定,墨珣是絕對不會告訴皇甫夜那孩子是他的種的事實的!
要知道,墨珣與皇甫夜之間不僅是家族夙世死敵,還是情敵!
「算了,你就嘴硬吧,等下,你就會後悔了……」
憐憫的看著明若鏡搖了搖頭,洛然嘆了口氣,這才轉頭摟住皇甫夜的脖頸,毫不在意在場人的目光,輕輕的親了一下他繃緊的優美下頜線條,低語:「稍安勿躁,等著看戲。」
謎底現在解開,就不好玩了。
她還想看看明若鏡最後知道真相的精彩表情呢。
她已經可以百分之一百確定了,那一晚跟硃砂在一起的人,不是他,而是明若鏡,不然,明若鏡絕對不會有那種認知的。
皇甫夜挑眉,眯著眸子看了她好一會,才勾了勾嘴角,修長手指捏住她下巴,薄唇如蜻蜓點水一樣掠過她的唇瓣,寵溺應道:「好。」
瑤溪目不斜視,只當自己沒看到自家主子跟皇甫夜的恩愛親密。
沉凝如水的死寂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兩刻鐘后,那名離開的醫女就跟另一名去通知皇甫夜跟洛然過來的醫女,懷中個抱著一個襁褓過來了。
「怎麼一起抱過來了?」瑤溪驚愕,身影一閃,就到了近前,目光一掃,精準的抱起其中的一個襁褓,眉開眼笑的逗弄起來。
洛然與皇甫夜也眼神一變,迅速起身迎了上去。
明若鏡如同觸電一樣,蒼白的神色浮現激動的神色,仰頸張望,硃砂也激動的掙紮起來,趴在地上的身體蠕動著就要坐起——雖然中了軟筋散,但勉強坐起來的力氣還是有的。
「……兩位……少主一分開,就哭得厲害,雲太上老祖沒辦法,讓我們一起抱過來了。」兩名醫女望了一眼那兩個階下囚,模糊的低聲解釋了一下。
果不其然,兩個襁褓中粉雕玉琢的白嫩小包子,都睜著漂亮的水汪汪的大大墨玉眼眸,咕嚕嚕的亂轉,臉頰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痕。
「……兜兜我來抱。」皇甫夜眸光淡淡的掃過其中一個襁褓,落在自己兒子臉上,絕世眸子與清冷淡漠的俊美臉龐,霎時柔軟如水,風華瀲灧如春風拂面起來。
瑤溪不甘不願的嘟起嘴,將懷中的小兜兜給遞了過去。
小心覷了一眼他的臉色,才轉身抱起了另一個襁褓,卻冷不防一雙白玉般的縴手半路攔截——
「團團讓我抱。」洛然笑眯眯的道,雖然皇甫夜差點戴了綠帽,對這個便宜來的『二兒子』沒什麼好感,但是既然是她養了,她就要負責到底。
否則,何必親自撫養?
更何況,這小娃兒太倒霉了,這是她欠他的呢,他長得還那麼漂亮,繼承了墨珣的相貌,酷似前世的珣哥哥……
「你身體弱,讓瑤溪抱。」果然,皇甫夜冷冷的眯眸看了過來,不容反對的單手抱著兜兜,空出一手,將她扯入懷裡——他允許她養那傢伙的孩子,但是決不允許她抱他。
她想抱,就抱他們的孩子好了,不相關的外人,看著就礙眼,有多遠離多遠……就是非要抱,也等他死後,他看不見再說!
皇甫夜眼底滿是陰鷙的冰冷與……沉痛。
「孩子是無辜的。」她瞪眼,不悅。
「不準。」他冷冷的道,神色少有的堅持,不由分說的攬住她,就往原來的座位上走去。洛然沒轍,翻了白眼,妥協了。
嘖嘖嘖……姑爺殿下的醋意還真大。瑤溪看得咋舌,卻曖昧的笑開,抱起小名「團團」的小包子跟在兩人身後。
明若鏡的激動疑惑的目光在兩個襁褓中來回打量,這……為什麼會有兩個孩子?哪個是他的兒子?夜抱著的那個么?
夜以為那是他的兒子,所以才能這麼緊張溫柔吧?可……雲洛然又是怎麼回事?對於硃砂生下來的孩子,她怎麼可能是這種態度?
就是硃砂,也愣住了。為皇甫夜臉上的柔和,也為他對另一個襁褓的冷漠厭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夜懷裡寵溺抱著的孩子,是誰的?
重新坐下,洛然被皇甫夜抱著,而她懷裡,則抱著自家親生寶貝兒子兜兜。
見兩人驚疑不定的迫切目光,她譏誚一笑。
「明若鏡,」她低頭親了一下兜兜粉嫩的臉頰,引得他「咯咯」無齒的天真無邪笑起來,才抬頭示意了一下瑤溪懷裡的襁褓,譏誚而意味深長的道:「那個才是『硃砂生的孩子』,我給他取了個小名叫團團。」
明若鏡神色一振,驚喜的看向瑤溪懷裡的孩子,發現那張小臉果然是自己熟悉的,但,他很快就覺得不對勁,電光火石之間,一個驚人的念頭在腦海中閃過,他猛然轉臉死死的瞪著她懷裡的襁褓:「那你懷裡的這個呢?」
硃砂同樣驚疑的陰冷的盯著她,等待答案。
「……你說呢?」洛然笑而不答,詭異而神秘。
皇甫夜倒是冷冷的,譏嘲的淡淡看了他一眼,那眸光中有可笑輕蔑,不屑,唯獨沒有溫情——他們之間的情誼早已經被明若鏡親手毀滅了。
現在他們之間,只有一個關係,那就是:敵人。
「明若鏡,你面前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說出這孩子的『真正身世』,第二,不說,你眼睜睜的看著他死。二選一。」
洛然對瑤溪使了個顏色,瑤溪心領神會的高高將襁褓舉過頭頂。
「我數十下,你不說,我就讓瑤溪摔死他!」
她笑,笑顏如花,吐出唇瓣的話語卻比蛇蠍還要毒辣!
睫羽煽動,皇甫夜不動聲色的無聲的嗤笑了一下,她捨得才怪……
當場倒抽一口冷氣,明若鏡心臟重重的一墜,渾身如墜冰窟,「你敢!」她是怎麼發現破綻的!?
雲洛然,你這個賤人,你敢動他一根頭髮試試看!膽寒心驚,硃砂渾身顫抖,目光陰毒憤怒,殺人般瞪著洛然。
無論是她還是明若鏡,都毫不懷疑她的殺機真假——因為,他們跟雲洛然之間是敵對的,並且,這個孩子的存在,對她自己百害而無一利!
我為什麼不敢?挑釁的對兩人一笑,洛然低頭逗弄著兜兜,不緊不慢的吐出第一個倒數:「十……」
「九……」
「皇甫夜,那是你的孩子!你要為了她一個女人,置你的親生血肉不顧嗎!」明若鏡眼底閃過一絲羞恥,厲聲向皇甫夜呼喊,他不能說,說了,孩子會死得更快!
因為,如果知道這不是自己的孩子,他毫不懷疑夜會第一個出手殺掉這個讓他戴了綠帽子的孩子!
「……明若鏡,你真不配為師傅的兒子。」皇甫夜冷冷的抬頭,冰冷的目光如同能洞悉一切一般看入他心虛羞愧眼眸深處——「你記住,師傅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胸口一刺,明若鏡瞳孔如同被針刺到一樣放大,整個人都僵住了,巨大的愧疚感羞恥感在他胸口激烈的翻滾!
他發現了,夜發現了……所以,他才這樣譏諷他!
「八,七……」
洛然不緊不慢的倒數著。
瑤溪渾身殺機迸濺!
「然兒一向說話算話。」皇甫夜收回目光,一語雙關。
——說了,孩子不用死,不說,實死無生。
「……六……」
明若鏡渾身顫抖,痛苦的癱軟在地,心灰意冷,羞愧的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我說……」
不,明若鏡,你不能說!
臉容猙獰扭曲,硃砂幾乎發瘋,在心底凄厲的尖叫,想要伸手去扯明若鏡的一角,但兩人之間相隔至少有兩米,中了軟筋散的她,怎麼能迅速抓住他?
「孩子,是我的……是我跟硃砂生的……夜跟你大婚的那一晚,從桐花台不知所蹤,是我……玷污了砂兒的貞潔,然後,我跟砂兒設計了夜,讓他誤以為他跟砂兒發生了關係,其實從頭到尾,夜都沒有碰過砂兒……」
明若鏡說到最後,痛苦羞恥得恨不得一頭撞死,淚流滿面!
此語一出,瑤溪的殺機立即一收。
皇甫夜臉冷如冰,原來如此!
不!明若鏡,你這個廢物!
「噗——」硃砂氣得一口鮮血噴出,面如死灰的一頭栽倒,完了,一切都完了……
「你跟硃砂的孩子?這簡直是我聽到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洛然看著吐血的硃砂,清麗的俏臉上驀然盛開了一朵罌粟般的笑花,快意地笑了起來,但那雙黑瞳深處,卻燃燒著熊熊的冰冷火焰。
硃砂,不知道,讓一個因愛成恨的男人折磨你的餘生,你會是什麼樣的心情跟表情?明若鏡雖然是愚愛之人,但,一旦反目成仇,他有多愛你,就會有多恨你……所謂,物極必反!
明若鏡驚愣。
什麼意思?
「瑤溪,將他扔到硃砂身側,讓他近距離的好好看一看,他所宣稱的給他生了一個孩子的女人,現在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瑤溪對身後的兩名醫女使了個眼色,兩人迅速上前,將驚愣的明若鏡拖到了硃砂身側——兩人之間,相隔不過幾十公分的距離!
明若鏡清清楚楚的看到,硃砂裸露在衣物外的所有肌膚,包括印著巴掌印的雪白臉蛋,遍布著密密麻麻的紅艷勝火的魚鱗狀紅斑!
更令明若鏡驚愕的是,那魚鱗狀的紅斑上面,隱隱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紅色青煙從肌膚深處滲出,隨著那一絲青煙的不斷消散在空氣中!
洛然的聲音如同噩夢一樣在明若鏡耳邊響起:「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的瞧瞧,我特地給她服了解藥,那滲出來的絲絲紅色霧氣,才是真正的虞美人之毒離體解毒表現!她從頭到尾都中身中虞美人之毒,怎麼跟你生孩子?」
明若鏡恍若雷劈!
他不能相信的看著硃砂,大腦一片空白。
被欺騙,被玩弄背叛,被踐踏如泥的怒火與恨意與悲冷從一點火星,逐漸蔓延成燎原大火——
他為她,連自尊,連兄弟,連道德良心,一切一切都拋棄了,她竟然如此對待他?
她怎麼敢,如此的踐踏他的愛?
怎麼敢!
「噗…!」胸口一陣劇痛,明若鏡仰頭,竟然一口鮮血噴出!
笑話,他是這個天地間最大的笑話!
「好、好、好,硃砂,你很好……!」他慘烈而笑,笑得眼角出了淚,卻是血淚,恨意滔天!
「好了,戲看完了,該開始正事了。」洛然一點都不同情明若鏡,不屑的冷冷看了他一眼,吩咐那兩名醫女,「瑤溪,讓人把孩子都抱回去,這裡就留你一個伺候,去,把硃砂的啞穴解開。」
「是,主子。」瑤溪迅速分配任務,兩名醫女乖順的抱著兩個粉嫩的小包子退出了桐花台。
「雲洛然,你這個賤人,你不得好死……啊!」
「啪!」
硃砂的啞穴被解開之後,惡毒的怨恨咒罵尖叫聲衝口而出,卻在下一秒被人拎了起來,狠狠的一記響亮的耳光甩上去!
然後如丟垃圾一樣扔開。
被摔在地上的她「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血沫,其中竟然有兩枚帶血的牙齒……
「毒婦,你再詛咒一聲試試,我不介意拔掉你的舌頭!」皇甫夜俊美臉龐冷若冰霜,眸如刀刃,居高臨下的冷冷的看著她,森然警告!
打她,都是髒了他的手。
「姑爺,您動作真快……」就站在離硃砂不到一米,沒來得及出手的瑤溪瞠目結舌。
「……」被扔下一個人坐在太師椅上的洛然撫額,粉唇上的笑意卻怎麼也掩藏不住。
「然兒,他交給我處置。」打完了硃砂,皇甫夜轉身,用腳踢了踢憎恨地瞪著硃砂的明若鏡。
「唔,你想怎麼處置?」不會殺了吧?這樣會破壞她計劃的,她還想讓明若鏡去折磨硃砂呢!
「廢掉全部武功,毀掉丹田,讓他絕無重修的可能。」輕易就看出她的意圖,皇甫夜寵溺的一笑,從薄唇間吐出的話語卻極其冷酷無情。
明若鏡身體動了動,抬眼看了皇甫夜一眼,苦澀一笑,閉眼認命了,他知道,他沒殺當場他,就已經是最大的寬容了……
夜,對不起……
明若鏡在心底悔恨的喃喃道,霍然睜眼,恨意如骨的死死瞪向摔在一旁吐血的硃砂——硃砂,我明若鏡,絕不會放過你的!
「嗯,那你隨意,先點了啞穴。」
洛然眯眼一笑,擺擺手,起身慢慢的往門邊走去,「瑤溪,先給硃砂喂一顆『紅粉白骨丹』。」
——她愛容顏不老,以容顏為傲,她偏反其道報復她,送她一枚藥王谷高層出品的「紅粉白骨丹」,讓她迅速衰老如老嫗,青春不再!
「然後,挑斷她的手筋腳筋,一點一點的把她全身的骨頭捏碎,再把她的牙齒全部拔出來……杜絕她以後找到咬舌自盡的機會。」
「第三,既然她那麼擅長蠱術,就讓她也嘗嘗被蠱蟲入體的滋味……嗯,不用那麼惡毒的,普通的不會傷人命卻會讓人痛苦萬分,恨不得去死的那種就好。」
洛然一腳跨出門檻,慵懶的深了個懶腰,黑瞳森然詭譎的回頭,「最後,明若鏡,硃砂就交給你了,你以後要怎麼折磨她,是你的問題,但是,在她正常壽命耗盡死亡之前,你不能踏出這個地方一步!」
她不會殺他,但是她會軟禁他,這就是身為幫凶的他所要付出的代價。即使他是被利用的。
她會讓他們互相折磨到死——硃砂不死,就是在精神層次上虐明若鏡,提醒他,他被這個女人怎麼樣欺騙利用的恥辱,他的愛與自尊又是如何被她背叛踐踏如泥的!
他有多愛,就有多恨。
越是純粹的人一旦恨起來,劍走偏鋒,就會永遠都走不來了,恨跟報復,將是他餘生的唯一支撐。
至於硃砂?
呵呵,她覺得,剛剛的處置已經足夠了……漫長的生不如死,足夠讓硃砂悔恨發瘋了,生不如死遠比死亡還要讓人崩潰絕望。
「啊,對了,硃砂。我想有件事一定要告訴你才行。」像想到了什麼,洛然笑顏如花,一字一詞化作最殘酷的詛咒荊棘,牢牢的勒住摔在地上口鼻還沒能停止溢血,頭暈眼花的硃砂的脖頸與心臟——
「剛剛我抱著的孩子,是我跟夜親生的兒子,老天有眼,捨不得讓我骨肉消亡。」
洛然隱瞞了失去一個孩子的真相,因為,沒有什麼比硃砂處心積慮要除掉她跟孩子,到最後她們母子都活了下來更能打擊硃砂了。
什麼——!眼角怒得裂開,硃砂眼前一黑,竟然被激得再度吐出了一口鮮血,硬生生的昏厥了過去。
而明若鏡,呆了呆后,蒼白如紙的臉容上倒是浮現了一絲髮自內心的笑意與釋然。
「恭喜。」他啞然對蹲下來的皇甫夜道,閉上了雙眼。
這樣,他的罪孽就沒有那麼深了,至少,夜的孩子沒有被他害死。
「……」皇甫夜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譏諷神色,抿了抿薄唇,不發一語的點了他的啞穴,手掌冷酷的貼到他小腹上,真氣狠狠的一催!
「噗——!」
劇痛瞬間穿刺全身,明若鏡面容扭曲,冷汗如水般滑下,額頭與頸子上青筋直冒的仰起頭,慘烈的噴出一口鮮艷的血霧,神色萎糜,痛得幾乎要當場休克!
「瑤溪,接下來就交給你了。」皇甫夜起身,淡漠的吩咐站在一旁的瑤溪,頭也不回的向門口走去。
「然兒,夜深了,我們回去安寢吧。」他擁住站在門口的她,輕聲道,眼眸之中,霜華流淌,清冷朦朧的月光掩蓋住了他眸底傷痛的波濤洶湧,亦掩蓋住了他過分蒼白的臉色。
今晚,是最後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