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惡夜燃燭光(1)
「導……導師?」明微瞠目結舌,光芒之間依稀能夠辨認對方面容,還有熟悉的聲音,只是這副姿態與記憶中那個人大相徑庭。
「你們兩個快出來,我撐不住了!」阿圖羅研究員猙獰吶喊,雖然他對於眼前景象感到費解,這是什麼地方?天空上居然掛著巨大的土星,甚至還在下雪,而一男一女坐在山頂,怎麼看都不像地獄。
明微毫不猶豫拉起陳璃畫的手:「快,我們可以出去了。」
陳璃畫似被驚嚇:「明微,你在說什麼?我看不到。」
明微帶著她朝裂縫狂奔,可每當他踏出一步,整個世界的光景都在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星空大海、霓虹城市、田園篝火、水彩漫畫……背景在瞬息之間交替閃爍,可那道裂縫始終在那,亘古不變。
「明微,不要丟下我一個人。」陳璃畫感受到對方手上傳來的力度,那是他離開的決心,「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你,就真的變成夢了。」
「我沒有要丟下你,我們一起回去。」明微轉頭看她,手愈發緊握。
陳璃畫難過地搖了搖頭,如果看不到出口,她要如何離開?可明微在出口出現之前就已經想走了,還有什麼挽留的必要呢?就算他真的留下了,也只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軀殼。
世界一重又一重,卻無法再讓明微多望一眼,他堅定的眼中只有那道不變的裂縫。
她其實也不了解明微,只是她以為他們會有很多時間。
明微終於穿過那道在陳璃畫眼中根本不存在的出口,她只看明微奔跑著奔跑著不見了,而她被慣性帶了幾步,身邊空無一物,她揉了揉被握得生疼的手,什麼都觸碰不到,天空下起了小雨。
「果然,他喜歡的是世界,不是雨。」
穿過空間之門的明微渾身被火焰附著,阿圖羅拎起早早準備好的一桶水,當場給他來了個透心涼心飛揚。
可明微還沒反應過來,他回望自己緊握空氣的手,像是來不及抓住消散的夢,又轉身看到緊閉的審判之門。
陳璃畫沒出來。
「陳璃畫還沒出來。」他愣愣地對阿圖羅說,沒空關心自己全身都在滴水。
阿圖羅終於全身放鬆癱坐在地,「意味著她出不來。」
「為什麼?」
「為什麼你問我?我甚至都不知道那是個什麼地方,你知道的肯定比我多,能救出你已經很不容易了,陳璃畫我們再想辦法。」阿圖羅研究員沒好氣地回答,這小兔崽子一句謝謝都沒有。
「有槍嗎?」明微突然蹦出一句。
「你幹嘛?」
「找奧丁。」
「你瘋啦?」
十三區體育場上空,一隻龐大的星之眷族懸浮於空,滿身觸鬚蠕動,下方圍繞著眾多全副武裝的IACO特工,他們手持長槍,數道高能粒子射線貫穿長空,在星之眷族龐大又噁心的軀體上留下了瘡口,可它沒流血,或者說他們也不知道這生物的血是什麼樣的,總之,他們驚駭發現那些瘡口幾乎在眨眼間消失不見、癒合如初。
他們驚駭的不是星之眷族能夠自動癒合,而是他們甚至看不到癒合的過程,就好像根本未曾受到任何傷害。
而且這隻星之眷族完全不搭理下方的渺小人類,依舊慢悠悠朝某個方向飄蕩,像一隻巨大的幽靈。
特工們將情況上報,巴黎分部的大家已是滿面愁容,他們調出了所有關於星之眷族的資料,上面並未說明這種生物擁有如此強大的癒合能力,當然,或許也因為從未有人對其造成重大傷害。
可是星之眷族能夠同化周圍的環境,並且擁有呼喚邪神的能力,若是不將其消滅,後果不堪設想,只過了一個晚上,所有鏡像空間就已經生長出了奇怪的黑色植物,整片天地像是被糊上了一層水,總是陰蒙蒙的,陽光早已消失不見。
如果他們對其束手無策,這座城市可是遊盪著三隻星之眷族。
巴黎已經淪陷了,只是沒人發現,進入這座城市便是進入星之眷族的領地,人類的精神會被同化,市民現在像是傀儡。
周唐林以前接觸過星之眷族引發的事件,也處理過被其影響的人類和教團,這種生物似乎有點缺乏活力,大部分時候不會發動攻擊,也不會出現在大眾視野中,同它們的神一樣在休眠。
根據典籍記載,星之眷族來自遙遠的時空連續體之外,從目前獲得的信息來看,似乎表現為能夠無視物質進行移動,比如像幽靈那樣穿過大樓而不留下任何痕迹,這是空間上的,如果它在時間上也不連續,那意味著什麼?無法對其造成傷害算是其中之一嗎?
總之情況十分棘手。
「阿圖羅呢?」周唐林問其他人。
「好像去聖母院了。」
「吳可非呢?」他又問。
面面相覷,無人知曉。
吳可非前來歌劇院赴約,他對舞台劇沒有研究,今天第一次造訪,可惜他無暇欣賞宏偉輝煌的建築,奧丁在等他,事關格洛麗亞和喻朝汐。
走進演出廳,這裡光彩照人,滿是大紅色絲絨座椅,舞台上沒有演出,巨大的幕布垂落在那裡,十分安靜。
「你很準時。」
聽到對方開口的同時,吳可非聞到了酒氣,奧丁的姿態和裝束與周圍格格不入,他戴著盲人墨鏡,衣服松垮髒亂得像是流浪漢,還時刻拿著酒瓶,一個酗酒的盲人流浪漢又怎麼會坐在歌劇院里?
「我不想廢話。」吳可非冷漠。
「看得出來。」奧丁對瓶吹了一口,「有人說過你這樣很無趣嗎?」
吳可非沒有回答。
「當然,就算別人不說你應該也明白。」奧丁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便自顧自說,「可是戲劇之中最好不要存在無趣的角色,我們來一起改造改造如何?昨天問過你的問題今天再問你一遍,也是最後一遍,你是要繼續堅守正義、斬妖除魔,還是棄明投暗,融入暮色。」
吳可非望著奧丁,他根本不可能有第二個回答:「一個角色毫無緣由便轉換立場,這是你想要看到的爛劇嗎?」
「你很聰明。」奧丁毫不意外地點了點頭:「你堅持自己覺得正確的事情,我們都是這樣。」
吳可非沒興趣糾正他與對方的異同,密教教主皆如此,他們永遠有自己的一套規則和邏輯,吳可非:「你說會在歌劇院告訴我格洛麗亞和喻朝汐的位置,希望你沒有食言。」
奧丁拍了拍身邊的座位:「太心急了,坐下來聊聊天不行嗎?對我們而言,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我不想廢話。」他重申。
「我正要說說那兩個女生,如果你覺得這是廢話的話,我倒無所謂。」奧丁聳了聳肩。
吳可非面無表情,走到奧丁身邊坐下。
奧丁拿了瓶酒正要遞給吳可非,又收了回去,「算了,你可能要開車,你是開車來的吧?不是?那有點麻煩了,哦對,我有車,當我沒說,現在我又有一個問題,你覺得窺探他人隱私是正確的事情嗎?」
他終於說到關鍵了,吳可非知道對方意有所指:「要看對誰。」
奧丁思考了片刻,「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十惡不赦,那麼我寫的日記都應該公之於眾?」
「所以為什麼要十惡不赦?」吳可非並未正面回答。
「好問題,那位看了我的「日記」的人應該知道。」奧丁說,「我不是為自己開脫,但你為什麼要闖入一個壞人的家裡偷看他的日記呢?難道不覺得危險嗎?應該危險吧?萬一看到不得了的秘密,豈不是容易被滅口?」
「公安機關有權利對犯罪嫌疑人進行調查、取證,日記也包括在內,我們有官方證件,調查是希望阻止作惡,減少你帶給他人和世界的傷害。」
「不愧是官方的人,說得如此正派。」奧丁嘴角一咧露出大白牙,「你可能不會懂,有時候就是這種超然的權力催生罪犯,因為規則在你們手裡,所以你們想怎麼玩都可以,兩手空空的人只能自認倒霉,可我並不是犯罪嫌疑人,你可能不信,事實上我甚至沒有殺過人,我資助了巴黎的警察、報社、媒體,我還建立了慈善機構,贍養老人、照顧小孩,不知道為什麼你們默認我是壞人。」
吳可非冷著眼眸,說道:「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親手殺過人,但你的手下製造空難難道不來自你的授意?你資助警察、報社和媒體只是希望自己掌控一切,因為你的生意遍布所有黑與灰,賭、毒、性、槍,你刻意迎合官員的喜好為他們準備供他們取樂的男人女人,宣稱一切保密,可你手上擁有所有過程錄像,讓他們不得不臣服於你,敢跟你作對的人全都死於惡來鬼的標記,這些難道不夠你下十八層地獄?你怎麼好意思把自己渲染得那麼偉大?」
「哇哦,看來你們組織真的查出不少東西。」奧丁沒太大反應,「但是這些可沒有直接證據指向我,除非我親手殺人,不然司法審判不了我,哦對了,警局和法院都是我的人。」
吳可非攥緊了拳頭,這個世界的司法的確無法審判奧丁,但世界遲早都會做出審判。
「格洛麗亞和喻朝汐到底在哪?」
「總之,我認為看了別人的隱私是要付出代價的,她們就在那裡。」
奧丁伸手指出,舞台上巨大的帷幕緩緩拉開,暴露出一塊電子熒屏,格洛麗亞和喻朝汐的畫面各佔一半,上面顯示她們兩人分別被綁在椅子上,嘴巴被膠布封堵,而就在她們身後,都有一隻噁心的食屍鬼被關在籠子里。
畫面很清晰,甚至能夠看到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