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交易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交易,冷漠又明確。
迪達拉倚靠在黑土身上,捂著傷口,血從他指縫滴落,染紅了黑土的衣衫。黑土與被吊起來的飛段對視,飛段從她漆黑而平靜的瞳孔中看到了某種冰冷的介質。
她把迪達拉安放到牆角,然後抽出腰側的太刀,照著鐵鉤就是一刀,一刀並沒有斬斷,而是磨出尖銳的火星,飛段皺起眉頭,傷口隨著鐵鉤的震顫加深。
又是一刀,他悶哼一聲倒在地上,然後用手把肩胛骨處的鐵鉤活生生拔出來甩到一邊,鮮血迸濺到黑土的側臉上,她卻無動於衷,只手捏住他的下顎,抬高,兩側臉頰上的肉都擠成一團,飛段甚至開始懷疑這個可惡的女孩是不是存心想惡作劇。毫無疑問,他被這極具侮辱男子氣概的動作激怒,於是伸手反握住她的手,然而藥力仍在作用,所以,她又將他的手慢慢拿開。
「我可以給你一個離開的機會。」
「哦?」
「永遠的離開這裡,去過嚮往的生活,殺人放火,隨你喜歡。」
「放開我以後,第一個死的人恐怕是你。」
「所以我們會在藥效失效后暫時離開,當你自由時,便大開殺戒,不需要殺太多人,突破重圍就好,外面會足夠混亂。」
飛段看著她卻笑了:「你還記得自己是大野木的孫女嗎。」
「與你無關。」黑土冷冷開口。
「那你知道這件事被揭露對你會有什麼影響嗎。」
「附加一個要求。」黑土沒有理會他若有若無的嘲諷,看了看其他牢房裡的犯人,他們大多因為多年的折磨被整的不成人樣,都是瘦的脫了相,昏昏沉沉,在聽到預判好的命運時也似乎事不關己,「首先要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你可真是出乎意料的心狠手辣。」
黑土站了起來,方才一直乖巧的宇智波從她衣襟處跑了出來,黑土回頭看了一眼,宇智波似乎一如既往的喜歡迪達拉,扒在他血污的衣服上不肯動彈,迪達拉微微側了側身,把它摟住,一下一下順它的毛,手上的血污一點點沾染到它潔白的毛髮上,與它瑰麗的血色瞳孔重合。這一次,黑土沒有把它又揪回來。
「我改變主意了。」她喃喃說著,背過的手中出現了一把苦無。
她必須親手殺死在場的囚犯們,以絕後患,因為之後當事人肯定會被抓住審問。這是大野木從小灌輸給她的理念。
一切結束以後,黑土擦了擦臉上的血跡走下來,將染血的苦無慢慢塞到飛段手中,輕輕貼著他的耳畔。
「你的兵器在二樓。」
「黑土。」
迪達拉在黑暗中開口,他看著那些如待宰羔羊的犯人被輕而易舉地屠殺,整個過程輕鬆寫意而無聲,心中某些念頭更加堅不可摧。
黑土扶起他,向門口踱步,他可以聽見外面的喧鬧,驚恐的尖叫,飛段看著他們跌撞著走到門口,那小心翼翼的態度使得他感覺好像自己就是一個嗜血極度危險的怪物,他握緊了手中染血的苦無。如果有殺戮,可以為邪神大人貢獻無辜鮮美的祭品,這個黑鍋與通緝令似乎也無關緊要。
火光衝天。
迪達拉眯起了眼睛,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這是外面的世界,一樣血腥和扭曲,似乎沒什麼不同,他的一切,生與死,都掌握在熟悉而陌生的少女未知的心思中,他在這段關係中如履薄冰。
沙漠中的綠洲,他們孩童時期的秘密基地,意料之中,他們重新回到了這裡,宇智波從迪達拉懷中跳了下來,歡脫地消失不見。
力氣似乎恢復了,迪達拉在找回來了一些安全感的同時猜測岩隱村的殺戮已經開始了,但是很快他便不再想這個了,傷口之重使得他無論身體還是意志都虛弱至極。
他修長的指尖穿過黏土,被掌心中的嘴吃掉,他在黑土的注視下捏出一隻活靈活現的小鳥。
「之前的那一隻已經丟掉了嗎。」
「是啊。」
「這是最後一次。再丟掉我就不管了。」
「它還會爆炸嗎。」
黑土慢慢接過黏土小鳥,有意無意地說。
迪達拉的手在這一瞬間似乎凝滯了一下。
「已經不重要了。」
「什麼意思。」
「說實在的,你的舉動非常愚蠢。」
「你什麼意思?」
「已經不重要了。」
蔚藍色瞳孔望著平靜的不像話的黑土,迪達拉笑了一下說,隨後收斂了所有表情,兩個人跪坐在原地,一時間靜默無聲。
他的傷口一直都在滴血,哪怕他一直用手緊緊捂著。
血液順著他們行進的路線流了一地,這也是之後他們才想到的。
飛段出現在秘密基地的出口,他身上的傷口已經基本癒合,背上還扛著他標誌性的兵刃,淌血的鐮刀。
「嗨,又見面了。心狠手辣的陰險小妞,心狠手辣的狡猾小鬼。」他側過頭沖他們微笑,銀白色的髮絲上也濺上了血,「就算是罪大惡極的叛忍,也不喜歡為別人的罪惡埋單啊,所以我來找你們了。」
「小心!」一聲低吼。
苦無在空中飛過,「咻」的一聲,快的不可思議。
正中迪達拉的后心,正是黑土遞給飛段的那一把。
在這一瞬間,黑土覺得這一切實在是荒誕至極,精彩的像一場精心策劃的鬧劇,她怔怔看著擋在她身前的迪達拉,唇與指尖不住地顫抖著。
迪達拉哼笑一聲,低下頭,鮮血從他口中噴出,染紅了他潔白的牙齒。
眼淚一滴一滴連著串兒掉落,她渾身都在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
都說人死之前會湧現出許多過去的記憶,看人死之前也一樣。
孩提時的迪達拉,是那個難得雨夜背負著不詳詛咒的孩子,那個躲在爺爺身後抹眼淚的可憐蟲,少年時的迪達拉,是那個在教室里偷偷畫小鳥的少年,那個和她一起在秘密基地飼養宇智波的少年,那個都執著於玩小孩子的玩意並被赤土和爺爺好一番嘲笑的少年!
會一起為了爭奪燒雞大打出手,會認真的因為一場考試紅了眼,會為了救另一個人不惜代價……兩個人,總有一個人會在爭端結束後主動服軟示好,於是兩個人冰釋前嫌。
沒有人提醒,精準至極,這一次吵架黑土先來哄他,下一次打架迪達拉想借口道歉,兩個人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分開,而這一次,卻是永別。
她被自內而外的徹底冰封,留下一雙麻木的眼,陰沉地看向對面的飛段。
對不起……原本……想救你的。
一抹嘲弄般的微笑自迪達拉唇角勾起,弧度冰冷的,像是冰冷夜色里的一彎無情的新月,最後,他閉上了眼。
「黑土!」
「黑土!!!」
是誰在叫她。
「小心!」
飛段揮刀,嗤笑一聲,同時向她的方向奔躍而來。
然而他奔來的路上卻在瞬間多了一批釘在地上的苦無。
凜與身後的忍者再一次找到了這裡,都是直接忽視了迪達拉的存在,凜說,你沒事就好。
飛段似乎並不想過多的交戰,藥物侵蝕的後遺症仍在,於是他放棄了自己心血來潮匆匆制定的計劃。
「記住,你是預訂了的祭品,本大爺會回來的。」
……
又下起了雨。
上一次下雨是什麼時候呢,似乎是在掃墓時。
然後在第二天的任務中她就失去了她的老師和她的同伴們。似乎每一次下雨都是不詳的徵兆,厄運的代言人究竟是那人,還是這雨。
村子里激昂的民憤隨著迪達拉——血繼者的死亡,與兇徒飛段的逃逸而轉為凝重和團結,幸原終究沒有找到他的妹妹,俊介還是沒有把「我喜歡你」對奈奈子說出口。
她的手心裡握著迪達拉給她的黏土小鳥,本是互換的生日禮物,現如今竟成了彼此唯一的見證。
赤土在後面敲了敲門,「黑土,吃飯了。」好像一切如常,迪達拉終究像以前那些有血繼的孩子一樣,永遠消失不見。
「是土豆餅嗎。」
赤土點了點頭,他忘記了黑土此時背對著他,看不見。黑土卻是慢慢地笑了,像以前每一個血繼者死後一樣精緻而狀似滿不在乎地笑。
「我只吃哥哥做的土豆餅。」
……
黑暗,冰冷,沉鬱,甜膩的血腥味無處不在。
穿過形形色色寂靜的忍者們的致敬,大野木點頭,平靜而緩慢地走到盡頭。
金髮藍眼的俊美少年正在沉默地包紮著傷口,他抬眼看了一下大野木,沒有說話。
「爺爺。」
「嗯。」
暴躁的老頭收斂了所有的浮誇,「你這次做的很好,迪達拉。你的葬禮將在明天舉行。」
迪達拉點了點頭,大野木頓了一下,笑了。
「與過去告別吧,迪達拉,歡迎來到影部,青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