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擺
李諾回來的第一天,余商眼中的兩隻恩愛狗就像連體嬰兒一般從來沒有分離過,就連吃飯時都是緊挨在一起,你喂我,我喂你。
看著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無時無刻不散發著戀愛酸臭味的兩人,余商看得是咬牙切齒。
可他有什麼辦法?
沒有。
所以余商把張大年家的水果狠狠的收拾了一頓,看得旁邊的女傭一陣心驚膽顫,還以為那個年輕人是餓死鬼投胎來著。
『等我有了女朋友,我噁心死你。』余商一邊對付著女傭端上來的水果一邊暗暗發誓。
最後實在是受不了無時無刻不在秀恩愛的余商走進了李諾曾經的房間。
當然,這也是經過李諾的同意后才來的。
李諾的房間擺設很簡單,除了座椅沙發床以外,余商看到最多的便是書。
余商輕撫書桌上的古書眼睛微眯,他的眼中閃爍利芒:「李諾,我以為就我會藏拙,沒想到你也是此中高手。」
余商嘴角帶著一絲冷笑,他隨意的坐在書桌前翻開了《大學》的第一頁....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
隨著一句句拗口的古言從口中而出,余商的心出奇的平靜。
不得不說古語有平心靜氣的功效,雖然有些難懂但余商還是大概知其意,就算有一些看不懂的地方下面的釋文也能幫助余商解惑。
只不過越讀余商心中越疑惑,書中勸人向善引人向善的語句很多,有一些話也確實能解惑。
只是....
和現實真的不符。
許久之後余商才放下手中的古書,他微微皺眉最後還是化作了一聲嘆息。
「讀完感覺怎麼樣?」不知什麼時候李諾走到了余商背後問道。
「不怎麼樣!」
「什麼不怎麼樣?」
「和現實對不上號,聖人書上說讓人以善為本心再去求名求財,現實確實好人沒好報,惡人人上人。古時候信息不發達還有人信善,因為有人成功之後做善事積善緣,現在信息如此發達,哪些高高在上的人誰不知道他們做過什麼齷齪事?所以現在勸人向善已經不起任何作用了。人們已經懂了,好人不長命,善人無善報!」
「社會早已經畸形。」
「你覺得這樣畸形的社會我們能成功嗎?」
余商搖了搖頭說道:「這一次,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必須成功。」
「我想知道你準備怎麼做。」
「余商,你覺得人民家家有存款是好事還是壞事?」
「存款太多不好,存款太少也不好。」
「嗯,確實。」
「這個社會之所以浮躁是因為上面的人還是不懂人性啊。快速的致富確實應該,也讓很多人成功的擺脫了貧困,但卻讓沒有趕上的人產生失敗感,產生不平和負面情緒。但是他們又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失敗是沒眼光沒膽量,所以他們把失敗歸結於命中注定。」
「他們自欺欺人但又必須得活下去,所以他們拚命的掙錢,拚命的存錢,拚命的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他們如同鴕鳥一般深深的把頭扎進泥土裡努力,一點兒也不願抬頭。」
「現在能讓他們把錢拿出來唯一的辦法只有一個。」
「我說的那個教育方式?」
「嗯。」李諾點了點頭:「只有告訴他們,他們的子孫一定能在讀完書以後成材,一定能在以後養活自己,一定能娶到媳婦,一定不會被歧視,一定不會被欺壓,一定能被公平對待,他們才會拿出自己的錢為自己而活。而這個告訴一定要實際,一定要擺在明面上讓他們看得見,摸得著,而不是口頭上的高談闊論。」
「余商,你和我都在工地上干過。所以你我都理解他們,但是上面的人他們要的只是表面上的政績,他們只想成為新聞媒體口中的好官,他們不會懂底層人的苦也不會懂底層人的顧慮,他們只為表面上的豐功偉績,所以我準備揭穿人性。」
「哼...」余商輕哼一聲輕蔑的問道:「怎麼揭穿?用手還是用嘴?你這樣做是把我們所有人往死路里推。」
「我有那麼傻嗎?」李諾輕蔑的一笑:「還是說你認為我只有這點能力?」
「你沒有讓我高看的能力。」余商撇了撇嘴說道。
李諾氣得面紅耳赤,他用手指著余商激動的說道:「好好好,我就讓你看看我有沒有這個能力。」
余商放好手中的《中庸》隨手拿起《孟子》,淡淡的說道:「好,我等你。」
李諾氣沖沖的摔門而去,不一會又氣沖沖的開門而來。
「怎麼?這麼快就好了嗎?」余商淡淡撇了李諾一眼問道。
「這是老子的房間。」李諾對著余商怒目而視。
「哦。」余商聳了聳肩拿起《孟子》與《論語》便走,一點兒也沒有鳩佔鵲巢的尷尬。
等到余商帶好房門走了之後李諾眉頭緊皺。
這個樣子的余商李諾很討厭,但他又不知道余商為何變成這樣。
明明來之前都好好的,還能看見余商放肆的大笑,偶爾的玩笑。現在卻又變成了剛認識他的時候的樣子。
李諾苦笑,余商這個樣子他想要成事很難啊。
李諾把身體重重的砸在床上。張幻夢要去上學了,最近可能會一直膩歪在一起,余商又是一個急性子也是一個無利不起早的傢伙,他夾在中間真的很難,如果再加上對自己寄予期望的張大年那一夥叔叔阿姨們....
李諾煩躁的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一點頭緒都整理不出來。
「要不...」
「不行,那是底牌。還不到攤牌的時候。」
「底牌可以再擁有,要是機會錯過了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可是...」
「可是個屁,瞻前顧後做什麼大事。」
「幾百人命在你手上捏著呢,怎麼能不瞻前顧後?」
「幾十億人的未來在你手上捏著呢,你憑什麼瞻前顧後?」
「.....」
腦子裡兩種不同的思想劇烈的鬥爭著,李諾越來越睡不著,直到最後實在是受不了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聖人之志好難啊...」
熟睡的李諾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中他遇到了自己的父母,他們還是那樣年輕,母親還是那麼的漂亮,父親也依舊帥氣。
只是他們沉著臉...
「諾兒,你太讓我失望了。」母親開口說道,她的眼中帶著失望也帶著恨鐵不成鋼。
「母親,我...」
「還記得小時候你說過什麼嗎?」
「我...我說過什麼?」
「你說你要成為孔孟那樣的人。」
「可是,母親...」
「沒什麼可是的。」
「孔孟為了自己的夢想遊歷春秋與戰國兩個時代,在那樣戰火紛飛的年代他們也可以為了夢想不顧一切,你做到了嗎?」
「可是...」
「諾兒,你是在為自己找借口嗎?」
「母親,我沒有。」
「諾兒,你太讓我們失望了。」母親輕嘆一聲消失不見,李諾失神的望著那個方向淚流滿面。
「小子,別丟你母親的臉。」一直不曾開口的父親對著李諾厲聲說道。
「我沒有...我沒有丟你們的臉。」
「那就做出一點成績讓我們看看,別整天想著用陰謀成事。記住...陰謀終究成不了大事。」父親的身影漸漸消失,李諾驚恐的呼喊他們。
「母親...父親...」
李諾從夢中驚醒,但是天已經大亮。
張幻夢坐在書桌前安靜的看著書,李諾驚恐的叫聲讓她詫異的回頭。
「諾,怎麼了?」
「小夢,我夢到爸媽了。」李諾失神回道。
張幻夢走向李諾,她緊緊的抱著失魂落魄的李諾:「只是夢而已。」
「可是,這是這麼多年我第一次夢到他們。」
「那可能是你太想他們了,沒事,放平靜一點。」
「可是,夢裡他們說:我太讓他們失望了。」李諾眼看著情緒即將奔潰。
「那你就這樣墮落下去好了。」張幻夢推開還在繼續說下去的李諾:「他們已經去世了,你能夢到他們是因為你太想他們,他們對你失望我何曾不對你失望?」
「曾經的李諾是多麼的努力?現在的李諾呢?」
「曾經的李諾是多麼的善良?現在的李諾呢?」
「曾經的李諾是所有人的榜樣!現在的李諾呢?」
「李諾,你變了!你唯一沒變的只是不喜歡我。」
張幻夢眼角帶淚,她的話語是如此的平淡但又如此的讓人心疼。
李諾低著頭自嘲的笑了笑。
「說到底人性還是自私的。」
「我懂了!」
李諾起身向門外走去,他的臉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不管以後怎樣,也不管你怎麼認為。」
「但對於我來說,其他任何東西都是晚霞,只有你觸手可及。」
「我愛你,不曾變過。」
房間門被輕輕的關上,張幻夢失神站在床邊。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李諾說愛,但她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到那一份愛意。
「李諾,是我錯了。還是....你本就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