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戰無名(下)
老陳布料鋪子內,兩個曾毅。
紫色的曾毅,隨著黑衣曾毅身中點蒼指劍氣,逐漸在浮草之側,分散成靚影成雙。
紫色分散,像是風,更像是雨。紫色輕輕地,向天邊的天際劃過,在大漠的陌上景象之中,飄飄然然,不辭而去。
暴虐氣息散去,僅僅剩下一縷思愁。愁緒無聲,無痕,無意,無緣。
數十道點蒼指劍氣,穿破曾毅的護體寶光,從曾毅後背穿將而過。
黑衣瞬間被血色浸透,黑衣少年後背之上,密密麻麻,像是一座布滿彈孔的堅固牆壁。
牆壁傷痕纍纍,卻依舊矗立。
曾毅的兩隻手掌,從謝玉堂的雙臂,移到青衫肩頭。少年掛著淺笑,額頭輕輕靠在謝玉堂後背,睡著了一樣。
青衫謝玉堂頭髮凌亂,目光頹唐,感受到背後曾毅額頭的溫度,猛然抬頭望向黑衣無名。
無名同樣是一頭凌亂的發,嘴角依舊保持一個勾起的弧度。只是無名的笑,是那麼的牽強。
「你…..」
「你…..」
兩人同時對視,同時開口。
「你知道的,我只是想要殺你而已。」面對手無縛雞之力的謝玉堂,無名並沒有立刻出手,「作為朝廷必除之人,一人之力,欲敵兩國。你應該早就有這個覺悟。」
「我知道的。」謝玉堂閉上了雙眼,這道青衫,背負了太多。而現在,他的後背,又要背起一個少年。
「不過呢,我也可以不殺你。你雖然是魚鉤所水草榜榜首,那也僅僅是義父為了迎合上意。畢竟現在龍椅上的那位,巴不得你謝玉堂,死得透透的。」
「義父那麼多年,都是沒有為難你謝玉堂,甚至暗中還幫過你幾回。我想,這不僅僅是因為,你那高深的境界而已。」
「義父那麼做,自然有他的理由。我無名如何去做,自然也有我的理由。」
「只不過我沒有想到,當年那道可安天下的青衫,如今竟然如此的不堪。不堪到,還要讓一個少年,替你擋下我的殺招!」
「謝玉堂,你太脆弱,太軟弱,這麼多年,一直畫地為牢。」
「沒有人會沒有弱點,一個高手,要做的就是,無限隱藏自己的弱點。而你謝玉堂的弱點,太明顯,太不堪一擊。」
「就算我不殺你,你現在這副德行,早晚也要死在別人手裡。」無名聲音冰冷,語氣之中,竟然夾雜著憤怒,「難道伯安侯謝玉堂,要靠著曾婉兒子的保護,才能夠安享晚年?」
無名的話,很難聽。在黑衣無名眼裡,眼前的人,不是什麼可安天下的青衫,也不是什麼皈依境大能。更不是天下所有武夫,望其項背的那個人。
只是一條落水狗而已。
因為謝玉堂,無名做了自己很不想做的事情。
自己口中的小弟弟,倒在了無名自己手上。
謝玉堂最明顯、最脆弱的弱點,二十年前,是一個叫曾婉的女子。二十年後,是女子的孩子。
「所以,你是真的想知道問題的答案,還是僅僅為了,擾亂我的心神?」謝玉堂一動不動,女子的孩子,就這樣默默靠著謝玉堂的後背,安靜的入睡。
「你和穆隱一樣,找到了別人的弱點,就會一直抓著不放,直到遊戲結束。你們這種人,很可怕。」謝玉堂一陣不止的咳嗽,面色蒼白,氣色差到了極點。
「都有。」無名聳了聳肩,「不過看來我的問題,確實是多此一舉了。」
「你一來不會滿足我的好奇心,二來也沒資格,讓我擾你心神,攻擊你的弱點。」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真的是混的一年不如一年。」無名眼裡的嫌棄味道,一點也不加掩飾,輕蔑地瞥向青衫謝玉堂。
低風吹過,風不算大,西北春天的風,讓謝玉堂有些發冷。謝玉堂止住咳嗽,道:「你也知道,乞兒是誰的孩子。」
「大劍仙曾婉。」無名頓了頓,「和晉王曲夏的兒子。」
無名諷刺一笑:「不,人家現在可是,大順朝南路大王,曲夏。」
這片土地上,最偉大的王朝,大楚。當年的那場天地巨變,前朝大楚皇帝突然夭折,這位小皇帝登基不到兩年,未滿十周歲就命喪黃泉,無子無後。冠軍大將軍姜永碌舉兵謀反,三日破邯鄲。同月,汴京陷落,齊王曲銘戰死,晉王曲夏被囚,國祚斷絕,天下震動。
姜永祿化北方為東南西北中,五路領地。
自稱中央大王。
可笑的是,大楚朝唯一的正統血脈,晉王曲夏,搖身一變,變成了亂臣賊子姜永祿的南路大王。
而大楚朝的臣子謝玉堂,一人之力,對抗兩國。
青衫謝玉堂最愛的女子,是南路大王曲夏的女人。
「無論是北逆之首姜永祿,還是當今聖上,最不願意看到的人,就是大劍仙曾婉的孩子!」無名雙手負后,目光凝重望向遠方,「義父作為當今聖上的左右手,天下鯉魚之首。曾婉和曲夏的這個孩子,又怎麼能瞞過義父的眼睛?」
這樁秘聞,無名並沒有聽穆隱提起過。作為魚鉤所內最優秀的諜子,他竟然是在穆隱不知情的情況下,暗自調查出了,當年大劍仙曾婉一劍破劍陣,棄劍下劍樓的真相。
無名面對謝玉堂,這位世間僅有的幾位,知曉曾毅身世的知情人。竟然是毫不避諱,繼續道:「你當年和義父之間,達成了協議。具體是什麼,只有你們兩位清楚!」
「現在的結果就是,幾乎所有的人,都以為曾婉的孩子,在當年那場截殺之下,胎死腹中。」
「大劍仙曾婉心灰意冷,退隱江湖。身負重傷,暗疾無數的曾婉,不久之後也是消香玉隕。」
「曾婉一死,無論是北逆姜永祿,還是當今聖上,都是將心放回了肚子里。」
「又有誰能夠料到,這只是你和義父之間的瞞天過海!」
「連曾毅的父親曲夏,都是不知道自己的兒子,還活在世上!」
「這個楚國唯一的正統血脈,現在卻已經是上三境的武夫了。」話至此處,無名也是神情激動,「若是聖上,或是姜永祿知道,曾婉的兒子,仍然在世,他們還能夠睡得安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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