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憤慨
「挑盡人間毒恨語,不足徹罵賣國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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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新換了匹馬,修整好馬車后,依舊由夏侯徙駕車向洛陽方向行駛。我與鄧屬則在車內稀罕問暖了一番后,聊起關乎己身的事。
「方才那些刺客是何人,鄧領衛可曉得?」我問鄧屬道。
鄧屬遲疑片刻,回道:「那些人···身無異常,戰力平平,似是普通盜匪,但也不排除是某些人在背後搗鬼。具體的,等回洛陽,我稟告老爺后,仔細查清楚了,再告知先生。」
「看起來,那些人不足為懼。能查到最好不過,查不到也沒關係。」我對鄧屬說道,接著問起旁的事:「蕭兄還好吧?金吾衛有沒有動蕭府?」
「二公子無事,連蕭家在長安的鋪子,也都安然無恙,請先生放心!」鄧屬很肯定地對我說道。
我懷疑地問:「這些話···不會是二公子教你說的吧?鄧叔,你我相處這麼長時間了,你可不能把我當外人,與他一起瞞著我。」
「屬下不敢,這些都是實情。先生若不信,我願立毒誓!」鄧屬很認真地回我道。
我笑道:「呵呵···鄧叔,我跟你說笑呢!哪有不信你啊,只是怕陛下要斬草除根罷了。」
「先生放心,二公子早已與蕭澤計劃好了撤退的事。如遇不測,他們也定能全身而退。」鄧屬說道。
他的話,打消了我的顧慮,隨後我便釋懷了,聊起其它事來:「好吧,那我就不多慮了。對了,近兩日,可有什麼要事發生?」
「我出發前,聽說今日朝堂上,有個叫楊宜勇的,提議要引入蠻夷,填充人口,並且建議用唐婦勾引外邦人留唐,從而擴大街市買賣,形成萬邦同國的盛景。」鄧屬回我道。
「盛景?我看是神經吧!」我聽后,驚駭不已,壓著火問:「那朝堂上就沒人反對嗎?」
「有很多人義憤填膺的反駁,但那楊宜勇卻詭辯說,大唐包容,當容得下萬邦同國,四海共民,此舉不僅可使國獲利,而且是大勢所趨···如此芸芸,反正儘是些無恥的話。」鄧屬說著,就有些不願說了。
我氣憤道:「哼!大唐可以包容,但不是毫無底線的包容!萬邦同國?只怕會是萬邦分國吧!『五胡亂華』的教訓何其慘痛,居然還有人提出此等禍國之言。四海共民?只怕你有意共享國,蠻夷未必肯歸心!『安史之亂』才過去區區百年而已,此人難道是個不讀史的白痴嗎?居然還提出要利用唐婦···真是個賤骨頭!漢朝不得已才用女人來換喘息之機,漢武帝花了多大力氣才一雪前恥。這個叫楊宜勇的,骨子裡是有多卑賤混賬,才會說出此等賣國之言?難道我華夏的兒郎都死光了嗎?」
「聽聞此事,我也氣憤非常,恨不能立刻屠了那廝。」鄧屬跟我說道。
我問他:「像楊宜勇這樣的愚蠢莽夫,賣國之賊,怎會立於朝堂?難道他是像安祿山那樣的夷狄之臣?陛下是什麼態度?」
「不是,說起來讓人傷心,他居然是個漢人!因此更惹起眾怒,在陛下表態之前,他就被有血性的六部官員給打死了。聽說,還有為他辯解,與他同流合污的,一個叫羅天昊的小官,也一同被憤怒的眾人給打死了。事後,陛下對此沒說什麼,算是默許了,並未追責,而且將那二人拋屍荒野,任由豺狼啃食。」鄧屬回我道。
雖然鄧屬說得血淋淋,我卻還是覺得不解恨。我咬著牙,說道:「像這樣賣國毀族之人,生當受萬民唾罵,縱凌遲車裂不足以泄憤;死當入十八層地獄,烤其三魂、烹其七魄不足以解恨!陛下若縱容其人,採納其言,就真是個無道的昏君了。好在陛下還知道輕重,明白身為華夏共主,當護華夏根基。華夏子民可擁立他,也可推翻他,若毀華夏,則國必亡!他若採納楊宜勇的提議,相信不會再有幾個華夏子民擁護大唐了。到時候必定一呼百應,炎黃子孫甘願受戰亂之苦,也要顛覆其國。螻蟻之怒,可潰千里之堤,可亡無道之國!從暴秦到酷隋,青史所書,無不昭示一個道理,民憤雖微,聚可滅國。」
「若陛下採納楊宜勇之言,真的會毀了華夏嗎?」鄧屬皺著眉頭,心情沉重地問道。
我想也沒想,便回他道:「楊宜勇之言,名為利國,實為毀族!縱觀史冊,我華夏之所以千萬年屹立不倒,因為所有炎黃子孫都心有傲氣。哪怕像『五胡亂華』之時,國沒了,這口傲氣也依然在。因為這口傲氣,才讓隋文帝在掌權后立刻改回本姓;因為這口傲氣,即便歷經『安史之亂』,大唐還依然能存國至今。足可見,華夏可靠這口傲氣長存天地。有這口傲氣在,可聚民心,可生堅毅,可凝國魂。但若是華夏被那些西域外邦之人滲透,必致傲氣潰散,到時民心屈辱,人無精神,國魂消逝,炎黃子孫守家而不守國,國必不長久。國若覆滅,最苦的還是我華夏百姓。即便新國立,卻再也無法將外邦人盡數驅逐,華夏必亡矣!除非新國之君,膽魄超神,凡蠻夷驅而不去者,盡皆坑殺,方可保華夏續存。然若遇蠻夷反抗,又將是一場浩劫,必流血千里,伏屍百萬,其狀慘不忍睹啊······」
「哦···那豈不是再一次重蹈『五胡亂華』的覆轍?」鄧屬感慨道。
我跟著嘆道:「是啊···唯有護華夏,方可護國。打開國門讓蠻夷湧入,是我此生聽過最愚蠢的話了。」
「如此看來,楊宜勇說出這些話,讓他受世間任何酷刑都不為過。先生,若是你來處置此事,你真會車裂楊宜勇嗎?」鄧屬問道。
我用低沉地聲音,冷漠地回道:「倘若真交由我處置,我會先凌遲其人,再車裂其屍,與眾人分食其肉,共飲其血,挫其骨,揚其灰,以解心頭之恨。我還會掘其祖墳,令其先人知子孫之不肖;殺其父母,以懲不教之過;罰其親近,以明不勸之責;滅其後人,以絕禍族之患。並且我還將書其罪行,傳達四境;立其跪像,警示萬代。不僅是楊宜勇,還有你剛剛提到的羅天昊,我都會如此處置。」
「如此···會否有些量刑過重?」鄧屬有些疑惑地問道。
我卻堅持自己,回他道:「非重懲無以止罪,非殘酷無以禁行!唯有如此,方能真正做到以儆效尤。我知道鄧叔心存慈善,但對這些意欲毀我華夏之人,不可心慈手軟。讓所有人都看清楚毀華夏的下場,心懷叵測之人才會噤若寒蟬,不敢妄為。我就是要讓他們,連動這樣的心思都不敢!即便被史書當成是商鞅那樣的殘暴之人,我也不改不悔。」
「我知道,先生不是殘暴之人。大概有多在乎,就會有多憤怒吧···先生只是對華夏,感情太深!愛之深,才會責之切。」鄧屬安撫我道。
我聽到他說著自己不擅長的話,笑著問他:「呵呵···倘若我真這樣處置他們,你會支持我嗎?」
「我?雖然我覺得有些殘忍,但應該還是會支持先生的,畢竟我也是華夏子民。若是華夏毀了,每個炎黃子孫,都將無顏面對先祖,也無法對後世有個交代。國可破,朝代可換,但身上的血脈永遠都無法改變。所以,倘若我連華夏都不維護,就真是個禽獸不如的千古罪人了。」鄧屬語重心長地回我道。
我釋懷地笑著說:「呵呵···我們都不會是千古罪人!真要說千古罪人,楊宜勇和羅天昊那樣賣國毀族、罪在今朝、遺禍千年之人,才會是被史書問罪、被萬世唾罵的敗類!」
「先生,若是那些長安的外邦人賴著不走,該如何是好?」鄧屬問道。
我很驚訝他有此一問,不過想了想,還是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倘若真有大批外邦人賴著不走,先驅逐之,可去其十之三。對於趕不走的,找個借口令其互殺,殺一人方能活一人。此舉勢必會引起外邦人反抗,故而要抓其中作姦犯科者,當眾屠之,以示決心。然後會有十之一,自動離去,並通曉八荒,莫入唐境,入則死。而剩下的人,將不得不互殺,如此餘下十之三。對於餘下的十之三,再使其與唐人一樣服兵役苦役,征伐作戰,如此可再去十之一。另外徵收倍稅,令其生存無以為繼,又去十之一。最後生子則殺,生女方可留,且不得與國人通婚,通婚則皆死,如此可盡去矣。」
「這樣太麻煩了,先生可有一言之策?」鄧屬再問道。
我遲疑了片刻,回他道:「一言之策,今有一陰謀、一陽謀,鄧叔想先聽哪個?」
「那就···先說陽謀吧。嘿嘿···」鄧屬憨憨地說道。
我遂回他道:「陽謀者,明收實驅。可頒一道安撫令,先允其留國,但需登記造冊。再令其服兵役,討伐母國。並明確告知,凡不戰而降者、臨陣脫逃者,皆斬其妻兒老小;凡詐傷不戰者、死而不贏者,皆流放其妻兒老小;但若是攻下母國者,不僅可以接回妻兒老小,還可替唐治理其國。此為以夷伐夷之策,雖不周成,尚可實施。」
「那陰謀呢?又該如何?」鄧屬接著問道。
我毫無保留地回他道:「陰謀者,人收天滅。可擇一窪地,於水退時建城,於四周建堤,然後將所有外邦人安置其中。待到夏秋漲水之際,四周堤壩同時潰堤,莫說萬人,就是幾十萬,上百萬人,也絕無生還可能。此為天災,任誰也難以指責什麼。此策雖周成,卻太過陰鷙,慘不忍施。」
「先生覺得,是陰謀好,還是陽謀好?」鄧屬好奇地問道。
我回他說:「都不好!這兩策,皆許可了蠻夷留下來,為破國之策。國如水庫,堤壩哪怕只是漏一點,也會最終造成堤毀國亡。此兩策,雖能解一時之急,卻會後患無窮。我最先說的那樣做,雖然複雜了些,但步步為營,走得踏實。此謀既可解一時,也可絕後患,為上上之策。然此謀需有膽魄、有決心之人,方能實施徹底,大多數人寧願選陽謀或陰謀,也不會選如此做法。因為大多數人都不懂,蠻夷外邦之人皆懼死,唯有讓其不敢輕易的來,才能真正解決問題。」
「先生需要我等促成此謀嗎?」鄧屬突然這樣問道。
我搖搖頭否決了:「不用,如今西域外邦之人,在長安尚屬少數,多為流動商販,不足為懼。倘若有定居聚眾過萬者,方可實施那些辦法。若容其坐大,則遺禍無窮,如此···我們這代人該怎麼向子孫後輩交代?至於這些流動商販,只要不作姦犯科,有助通商納稅,不必刻意驅逐。」
「那···楊宜勇二人呢?需不需要我等讓陛下順著先生的意思,處置他們親族?」鄧屬問道。
我想了想,依舊搖搖頭道:「哎···算了,既然答應不再涉足政事,便不去做這些了。雖然陛下對我食言,我卻不能言而無信,否則豈不真與他一樣了?」
「是啊,先生終究是不同的···」鄧屬感慨道。接著鄧屬又跟我說:「對了,先生,我來之前,蕭澤告訴我,饒陽公主在道觀遇到盜匪被殺。」
「呵呵···道館里怎麼會有盜匪?看來陛下也不算太沒良心,至少這件事,他沒有失信於我。」我笑道。
鄧屬卻不以為然地說道:「陛下哪有良心?若非先生相逼,恐怕他也不會守信吧?」
「話不能這麼說,陛下若不殺,我也拿饒陽公主沒辦法。總不能讓你們去殺吧?這個時候,豈不是會引火燒身?我可沒那麼蠢!再說,我苦苦相逼,只是讓陛下提前動了殺心。就算我不逼,他也容不下饒陽公主,早晚都會除掉的。」我跟鄧屬分析道。
鄧屬點點頭,隨後不再言語。可能是前天剛服藥,昨日到今日都一直未休息,所以即便馬車顛簸,我依然在鄧屬不說話后,很快就睡著了。而且我睡得很沉,直到第二日午時才被鄧屬叫醒,下車入客棧進食換馬。然後再出發,在第三日的午後才到達洛陽蕭家。
剛下車,跨進蕭家的大門,就見蕭墨領著一幫人檐下等著我們。此時的蕭墨面色嚴峻,眼神鎮定,與我之前見到的模樣,判若兩人。我站在門口,對蕭墨作揖行禮。蕭墨也領著眾人,對我躬身回禮。隨後我才邁步往裡走,蕭墨也迎了過來。
「蕭墨無能,讓主公受驚了!」蕭墨恭敬地來到我身前,對我說道。
我忙回話:「事發突然,神人難料,長卿豈可自責?未能讓蕭府光耀門楣,應該晚輩慚愧才是!」
「主公怎能稱屬下的字,當直呼其名才是!如主公所言,世事難料,光耀門楣尚需天時,蕭府從未有怨,主公亦不可生慚愧之心。」蕭墨拉著我的手,邊往正堂走,邊安撫我道。
我嘆道:「哎···長安一行,辜負了許多人,怎能不心生虧欠。」
「那我告訴主公一個好消息,今日有人來報,金堂長公主並未身亡。」蕭墨接過話,對我說道。
我睜大眼睛看向他,確認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屬下豈敢欺瞞主公!」蕭墨露出了他一貫的笑容回我道,接著他跟我解釋說:「據說那次刺殺,根本沒有傷到長公主。不過長公主十分機敏,刺客被殺后,就立刻對外宣稱死訊,還像模像樣地辦了場喪事。同時,為了做得更像一些,竟然讓他兒子——郭靖節故意消沉買醉。其實這些都是為了誆騙饒陽公主,等到饒陽公主死後,長公主才現身。」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我的心中,彷彿一塊石頭落地,瞬間輕鬆許多。一時間,我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只知道傻笑起來:「呵呵···呵呵······」
在我與蕭墨等人落座后,外面傳來神醫孫爽朗地笑聲:「哈哈哈···聽說你們那位中了『醉夢令』的毒屍回來了?在哪兒呢?在哪兒呢?」
「你個老葯棍,休得胡言!」蕭墨對進門的神醫孫斥責道,接著對我行禮說:「此人脾氣古怪,請主公寬諒!」
「無礙!」我對蕭墨應了聲,隨後起身,對神醫孫行禮道:「見過神醫!」
「喲···真是你呀!」神醫孫看著我說,接著快步來到我跟前,命令道:「快坐下,讓老夫瞧瞧!」
我剛坐下,就被神醫孫一把抓住手,按在案几上,號起脈來。
我問他:「神醫,小猴子呢?」
「那臭小子吃不了苦,早跑了!」神醫孫不屑地回我道,接著又命令我說:「哎呀,你別出聲,讓我好好診診脈!」
我聽到小猴子的消息,莫名其妙地就心生難過。雖然我知道小猴子也是不良人,可我所認識的小猴子,不過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我摸了摸胸口藏著的那個錢袋,不由得獨自在心中感嘆道:
猶憶去年橋上話,至今還是那時音。
洛陽如故歸如夢,舊路不曾認舊人。
罵賣國,吐毒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