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歸程

第132章 歸程

「秋風未至春風去,夏日不宜洛陽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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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如何?」過了半晌,二管家在一旁問道。

神醫孫想了想說:「從脈象看,似與旁人不同。」

「如何不同?」二管家追問道。

神醫孫回道:「按說中此毒后,不出三月必入骨髓。但他的脈象,就如剛剛中毒一般。或許與他習『五禽戲』有關,抑制了毒性發散。不是說『鴆酒』都對他無用么?『醉夢令』本身是不能化解的,除非是功力高強之人,體內的氣力與『醉夢令』毒性互搏,才會將其它的毒都消滅掉。」

「那···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蕭墨立刻跟著問道。

神醫孫看著他說:「好事,也是壞事!」

「如何說?神醫,你就別賣關子了!」二管家繼續問道。

神醫孫笑了笑,回道:「好的一面,就是可有縮短治癒時間。壞的一面嘛···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治癒。」

「說清楚點!」蕭墨問道。

神醫孫站起身,看了看我,邊踱步邊說:「『醉夢令』其毒,為武瞾當年秘密研製。雖然外面都傳,沒有解藥。但其實是有根治之法的,在先祖《千金要方》家傳本的密層里,就記錄了。但由於此法過於兇險,並且耗時頗久,故而坊間傳的《千金要方》中並未收錄。」

「如何兇險?需多久才可根治?」二管家追問道。

神醫孫白了他一眼,不客氣地說:「你如此著急作甚?聽我慢慢說。要想根治『醉夢令』,需放掉體內十之二的血,然後休養一年。休養時,每隔七日用藥沐浴,並且不再勞心勞力。待到第二年同一時期,繼續放血···如此循環十七次,就可痊癒了。」

「那豈不是要十七年?」鄧屬詫異地問。

神醫孫卻輕鬆地說:「所以我才說耗時頗久嘛!就算他現在如剛中毒之狀,也至少要十年之期,才能根治。」

「無妨!反正今後我有的是時日,耗時多久也沒關係。」我看著神眾人,對他們說道。

神醫孫又說:「耗時還不算什麼要命的,最危險的是,放掉十之二的血。常人放掉體內十之一的血,便是極限了。放掉十之二,根本就是自殺,所以才會無人敢嘗試。這也是先祖孫思邈,不願將此法收錄進《千金要方》傳於時間的原因。」

「這可如何是好?神醫就沒有旁的法子了嗎?」鄧屬擔憂地問道。

神醫孫看了鄧屬一眼,笑著說:「鄧領衛,你怎麼也這麼著急?讓人把話說完,很難嗎?哼···什麼叫沒法子?你以為我來此做什麼的?」

「你個老葯棍,快說法子!」蕭墨催促道。

神醫孫不耐煩地說:「哎呀···很簡單嘛,用補血丸先補血,然後再放血,不就行了嗎?這樣就算放掉十之二的血,也能保證體內的血足夠讓他活著。瞅你們一個個的,跟催命鬼似的!」

「那補血丸呢?」鄧屬又問道。

神醫孫從懷裡取出一個盒子,對眾人說:「我早就煉好了!在密層中,記錄此法的後面,就有補血丸的煉製方法。我閑來無聊,就煉了兩顆。你們可以先找個人來替他試藥,看藥丸的功效,能否支持正常人放掉十之二的血。畢竟,從來沒人用過此法,也不知管不管用。事先聲明啊,若是因此出了人命,我可不負責任。」

「我來!我來為先生試藥!」鄧屬自告奮勇地走到神醫孫面前,去拿他手中的藥盒。

神醫孫卻一縮手,說道:「你不行!你如此壯碩,就算你吃了沒事,也不代表他吃了也沒事。」

蕭墨見狀,忙說道:「那就在府中找個與先生體格差不多的來試藥······」

「不用!」我打斷他道,接著站起身對眾人行禮,跟著說:「在下謝諸位關懷,只是讓人替我冒風險,我於心不忍。沒有誰,是該為別人去輕賤自身性命的!請神醫賜葯,我想自己試試。行不行都只在我一人之身,我可心安。」

「好小子!你還真讓我刮目相看。往後你的葯,我包了!」神醫孫邊說邊將藥盒扔給我。

我打開藥盒,看著裡面兩顆藥丸,足有鵪鶉蛋那麼大。我拿出藥丸,為難地看了看神醫孫。神醫孫的嘴角卻掛著笑,也不知是欣慰,還是幸災樂禍。

這時,我聽到四周眾人都在沖我喊:「主公,不要······」

到此時,我總不能停下說我不敢吃吧?於是我閉上眼,將手中的藥丸塞入嘴中,嚼碎咽下去。咽下去的那一刻,突然有種感覺:「嗯?怎麼回事?居然味道不錯!」

我遂睜開眼,看向手中藥盒,再看看神醫孫。沒等我看清神醫孫的臉,忽然體內氣血騰涌,我瞬間就癱倒在地,沒知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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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已是三日之後的晌午了。神醫孫說我無事,並讓我吃點東西,等到下午,未末申初就可以開始放血了。

中午的時候,班心回來了。他來看我,這讓我很意外。

「姑娘怎會此時回來?你若遇危險怎麼辦?」我有些責備地問他。

他將手中一個大盒子,生氣地拍到案几上,回我道:「沒有我,誰將你的葯送過來?你還真是···沒心沒肺!」

「我···我不知姑娘冒險是為了送葯過來,失禮了,請姑娘莫怪!」我看著那大盒子,趕忙道歉。

「哼!」班心將臉撇向一旁,低聲嘀咕:「要怪你,就不會給你送來了······」

我看著他,笑著說:「呵呵···有你真好!」

班心轉過頭,與我四目相對。片刻后,他突然羞紅了臉,轉身往門外走,同時支支吾吾說:「你···你別多想,我···我是二公子命我送回來的。你好好歇息吧······」

這個世界真是奇妙,有很多人,不願接受別人的恩情,因為怕自己無法還清。還有些人,不願別人記住自己施的恩,怕別人刻意去償還自己。其實這些都算是心底善良的人,還有些不那麼善良的人,比如接受恩惠卻不領情;比如施恩了,便要求對方雙倍還恩···如此等等。

心底善良的人,讓人敬重,也容易被人利用和欺負。心底不善的人,讓人厭惡,也常常被人疏遠和拒絕。如何選擇,只在於我們自己內心,與對錯無關。與其讚揚或批評,不如堅守內心,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不必對別人指指點點,也不必在乎他人的聲音。

因為施捨和恩情,從來都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也不是世界的真實所在。是我們自己編織了這樣如夢如幻的事物,讓我們自己信以為真,並將其融入生活的每個角落。既然我們信了,那就去遵從內心。倘若執意求真的話,世界未必就如我們想象的那般美好。在還沒有理清內心的時候,沒必要為了真相,顛覆整個世界。認識到虛無,是求真的第一步,也是最難的一步。一切都還早,不必急於求成。

就目前看來,唯一能夠確認的是,心存善念比不存善好,起碼不至於危害他人;多施善行比不施好,最少可以讓一些無望中的人,得到半分希望。在求真的路上,當看不清真實的時候,且先做危害小的事吧。這樣,等看清了真實,也不至於錯得離譜。若認清了當前的利害,那就趨利避害,雖結果未必是對的,但這也是求真的過程,不必糾結。即便將來真的會發生利害互換的事,再及時糾正也來得及。在求真之途中,及時糾正,遠比糾結不前,要更有益。

想到這裡,望著班心的背影,我不再糾結他不領我的謝,也不再糾結對蕭府的虧欠,心中釋然了許多。隨後我跟著班心出門,中午胃口大開,吃了個大飽。等到開始放血后,放著放著,我就不知不覺昏睡過去,並且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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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夢見自己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上,看見殿門前,一個風塵僕僕的驛使,將一物舉過頭頂,低首躬身,正跨步進來。文武百官分立大殿兩側,皆望向這個驛使,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我看到這一幕,不解地小聲問身旁宦官模樣的人道:「門口那人是誰?」

「大家怎忘了?此乃驛使,是為平原軍統帥胡平青送捷報而來啊!」那人答道。

我接著問:「胡平青?什麼捷報?」

「七年前,為了平定萬里之外的西南荒原,大家組建平原軍,命獨秀天將——胡平青統帥。至今七載有餘,終於平定最後一塊蠻荒之地,呈上捷報。」那人小聲快速說道。

我又問:「七年?今歲是何年?此為何地?」

「開和二十九年,懷寧宮獨秀殿正始開和層,也就是第一層。大家今日怎了?是有何不適嗎?」那人解釋后,反問道。

「無事···」我搖搖頭,心中依舊一團亂麻。於是我再問道:「西南荒原是何處?」

「乃崑崙奴集聚之地,距此萬里之遙。當年若非大家將征討百越時伐倒的樹,運至海邊,造萬艘巨船,還真無法將平原軍送過去呢。」那人壓低聲音答道。

此時,門口那人已走到大殿眾人前,還是那樣舉著雙手,托著一份信件,高聲說道:「啟稟陛下,獨秀天將奉陛下之命,統帥平原三軍,歷時七載,終一統西南荒原,平定抗反,征服不從,去族聚群,分戶建村,划郡設州,立規行法,教化德禮,開阡陌,安人心,始有成效。今呈上荒原輿圖,勘無遺漏,歸於大慶。請陛下審閱!」

見到這一幕,我萬分激動。可激動歸激動,接下來該做什麼,我卻不知道,只好望向身旁的宦官。這時,從文臣中走出一熟悉身影,仔細一看,這人的眼神頗似郭婧節。只不過他滿臉皺紋,白首蒼顏,與郭靖節英俊的面容,實在相去甚遠。

只見他對我行禮,之後恭維地說道:「自陛下於開和十年發出『伐統令』,十九年間,我大慶滅倭國、平百越、統天竺,破西域、北域諸國,定東洲、獨洲蠻荒,南至南冰洲,北至北雪洲,今日又有西南荒原歸入大慶,自此宇內盡入我國,天下之民無非慶民,天下海陸皆歸慶域。加之陛下施法理之治,興教化之功,從今往後,宇內一國,天下一家,民智始啟,再無征伐,大同可期。臣郭靖節恭喜陛下,平定四海,一統八荒,囊括宇內,盡收天下。陛下萬歲!大慶萬歲!」

「陛下萬歲!大慶萬歲!」眾臣異口同聲地跟著喊道。

見到此等盛況,我心中驟然意滿情揚,興奮地起身去拿那人手上托著的輿圖。就在我拿著輿圖,準備打開一觀的時候,那驛使從圖中抽出一匕首,直接刺入我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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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嚇地猛睜開眼,看到眼前漆黑一片,扭頭又見窗外照進來的月光,才意識到,方才只是一場夢而已。我回想夢境,似曾相識,好像曾經有過類似的夢,可卻始終無法記起。等我打算撐起身子的時候,右手卻用不上力。用左手在黑夜中去摸右手,手腕處包紮的布,才真正將我拉回到現實之中。待我閉上眼,再也記不清方才的夢了,於是我搖了搖頭,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第二日天一亮,我就找到蕭墨,執意離開,回古南嶽養傷。蕭墨在問過神醫孫,獲得首肯后,讓蕭乾安排我離開。我讓蕭墨不要打擾府中其他人,讓我默默離開。最終在蕭乾的精心安排下,剛到吃早飯的時辰,我就坐著馬車出發了。出洛陽的一路上沒遇到什麼阻礙,直到晌午,馬車經過一處山崖時······

「小先生,為何不辭而別?」車外傳來班心的喊聲。

我撩開車簾,看到班心騎著快馬追上來。我讓車夫停下,待我下車,班心正好趕到我跟前。我忙問道:「班心姑娘···你怎麼來了?」

「不能來嗎?」班心躍身下馬,反問我道。

我看著他,笑道:「呵呵,我···只是見不得離別感傷。」

「為何要離別?」班心看著我問道。

我有些無奈地答道:「你知道,有些人想要我的命。我不想連累蕭府,也不想你們受我牽連。」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自從報了父仇,我便打算一輩子都跟著你。所以我讓你送走了珠璣,我給你沏了蜂蜜普洱,我還幫你勸新瑩離開···你別多想,我並不喜歡你,做這些只是報恩而已。所以你不必擔心牽連我,若有危險,我必定第一個逃走。倘若你還是不願與我同行,我就跟在你馬車后,不與你說話。我知道,你不會跟小孩子一樣,做無用功的,所以我跟定你了。」班心一臉高冷地對我說著。

其實聽完這些話,我還是很感動的。但我心中不忍他如此,卻又無法勸他,只好走到山崖邊上,對著山谷嘆道:「當一個這麼好的姑娘站在我跟前,我卻無力去愛,不知這是我的悲哀,還是這世道的悲哀。」

「你別自作多情了,我只是報恩而已。倘若不是你幫我報了殺父之仇,我連看都懶得多看你一眼。所以,你不必趕我,趕也趕不走;也不必愛我,愛也愛不起。你走你的路,我報我的恩。你我兩不相干,各自安好。」班心走到我身旁,對我說道。

我轉身看向他,認真地說:「你的意思,我懂!只是···你付出不值,我受之有愧。」

「啰嗦!」班心依舊高冷地看著山谷,回我道。

我見他堅持,便好意與他說:「倘若你非要如此,去跟班門主道個別吧,我們會離開很久。我在此處等你,不會獨自先行。」

「是我跟你,沒有我們!倘若牽挂,何須道別。心在,我就在,他也在。兄長比你了解我,只有你這樣庸俗不堪的人,才事事求全。」班心還是那副姿態,回答我道。

我聽罷,也轉過身,看向山谷,接過話道:「若真能全就好了,可惜我求全,卻從未得全。往後···你須多多提點我。」

「提點不敢,若你厭惡,我閉嘴便是。」班心回我道。

我瞥了一眼他,見他還是那副高冷模樣,遂望回山谷笑道:「呵呵···雖然你說的話,有時確實讓人生氣,但你就是你,不用改變。你看這水還是往低處流,火還是往高處竄,這世界從未變過,我們又何須改變?我們的所謂改變,不過是揉了揉眼,看這世界更清楚一點。可世界就在那裡,我們還在原地,什麼都沒變。就連時光都只是個刻度,從來都沒有快慢,也沒有前進和逝去。所以,我什麼也改變不了。你也一樣,不用想著改變什麼。我們都做個俗人挺好,知生生,隨死死。」

「是你跟我,沒有我們!」班心說著,轉身往馬車那邊走。

我跟著轉身,笑道:「呵呵···你看,你沒變,我也沒變。」

「真啰嗦!」班心邊走邊回我,有些不耐煩。

我對著他背影,追問道:「當初,你是如何讓馬新瑩離開的?」

這時,他轉身看向我,說道:「你想知道?我不告訴你!」

隨後見他得意地扭頭繼續往馬車邊走去,我望著他背影,笑著在心中嘆道:

此去天涯夢不期,佳人何故仍相惜?

深情似海無多語,厚意齊天未必知。

治舊病,做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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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先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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