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無眠
「這法子雖不那麼雅緻,倒也聰明。」祁岩照她的模樣汲了一口,茶味與果子味融合得恰到好處,茶中浸染了果子的清甜香味,既冰爽又可口。
她恭謹地將杯子拿好,站在一旁等主子的吩咐。這時候她才覺得這杯子太過粗笨了,拿著手酸,又不敢擅自行動,只等著她這位主子能大發慈悲,讓她下去安頓。
祁曜淺嘗輒止,隨侍的人恭恭敬敬地將茶水撤了,祁岩卻將一杯茶水喝了個精光,才讓人撤了。
祁岩似是才發現她仍站在那兒,訝然道:「怎麼還站在這兒?速去收拾住處再來伺候不遲。」
他一定是故意的!我佛慈悲,她又咬了咬舌尖,溫良回復:「是。」
新竹主動請纓:「我帶阿柳過去吧。」便順手接過她拿著的馬克杯,牽著她的袖子,帶她往外頭去了。
雙柳庄的主院她來得少,卻也熟悉,阿爹阿娘每年都要花不少銀兩來修葺這院子,即便這十多年來,這莊子的主人並未來過,但院子里每日都有人打掃,隨時準備恭迎主人的到來。
穿過走廊,到了一處幽靜偏僻的住處,這確實是下人住的地方。
「在莊子里,你暫與我和新桃住一起,待回了王府,也會安排你與其他姐妹同住。」新竹說話可親,又常帶著笑,這笑也與新桃笑得不同,更具有親和力。她倒不那麼抗拒與她交往。
「多謝新竹姐姐。」她也笑了笑,在新竹指定的地方,放好了自己的包袱。
這都是她頭一回住寢室,還是這種大通鋪,不緊張也說不過去。細瞧著,這住宿環境還行。看得出來,這兩位姑娘都是愛乾淨且有一定生活情趣的人。
「我和新桃交替值夜,這裡兩人住還算寬敞,是以沒有另外給你辟個住處。」新竹見她行動出有些不自在,想來,她在莊子里長大,柳管家又只有她這一女,想來也是嬌貴著養大,便安慰她道:「府中姐妹相處得甚好,在一起住著熱鬧得很。」
對於這種說辭,她斷然是不肯相信的,就算是大觀園裡那麼多可愛漂亮又知書達理的小姐姐們在一起熱鬧有趣得很,還免不了產生罅隙呢。三個女人一台戲,她就要掉到女人堆里了,可不有的是熱鬧等著她嘛。
她忽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她......實實在在是在男人堆里長大的,而且素來獨來獨往,若是要與一堆小姑娘住在一起……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睿王和世子用罷晚餐各自回房,她跟著兩位姑娘一起到世子處聽吩咐。
新竹同她說,世子晚膳之後一般會在書房裡看書,在府中的時候,是在外書房,由小廝伺候著。到了莊子上,一切從簡,一應事宜都有新桃新竹兩位打點。今日新桃伺候著世子看書,新竹負責茶水。
她還從未伺候過人,若是手沒傷著,她倒可以去廚房裡,打著做宵夜的旗號,離這個世子遠一點,也能避免現在什麼都插不上手只能在耳房傻坐著的尷尬。
當值的時候,不能隨意說話走動。她百無聊賴,平常這個點,她要麼是在做點心,要麼是在清點她冰窖里的食材,或者擺弄擺弄她這些年託人四處尋訪的一些植物種子。
熬到世子歇息,她才解放,回到房間。
簡單地梳洗之後,她給自己上藥。背上的傷口還疼著,葯不好上,只好作罷;手上的傷好說,仔細地上了葯,正對著腫著的手深深嘆了氣。
新竹梳洗完,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著輕薄白衣,長發曳地,眉頭微蹙淡淡憂愁著的柳夷光,有些愣神。美人,王府中不缺,況且帝都中勛貴世家裡的夫人小姐她見得也不少,但她還從未見過這樣美的人。就算同身為女子看了,也忍不住想要為她撫平眉心的憂愁。
「柳大娘還真下得去手,手腫得這樣厲害。」新竹的語氣帶著一絲心疼,倒讓她不大好意思了。連忙道:「是我做錯了事,阿娘教訓我也是應當的,而且也只是看著厲害,不過兩天就消了腫。」說著攏攏衣袖,將手藏了起來。
看出她的拘謹,新竹笑了笑,去柜子里翻出一個藥瓶,遞給她:「用這個罷,睡一晚明日就能消腫。」
「不用、不用,這麼貴重的葯。」她也不太喜歡承別人的人情,況且玉肌膏就很好。
新竹大方地笑道:「這葯在一般人家確算得上是貴重的藥材,但是在王府就算不得什麼了。」
柳夷光想起哥哥同她說過,這世子平時紈絝,常常惹得王爺生氣。端親王大約同她娘一樣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王妃心疼兒子,皇后心疼侄兒,是以御醫們研製出了療效奇好的跌打葯,無限量供應給端親王府。
新竹拉過她的手,給她上好葯,囑咐她早點安睡,明日清晨要開始侍奉世子了。
床鋪太軟太香,無眠。她小心翼翼地起身,披上外衣,躡手躡腳地溜了出去。
朗月清風,星子璀璨。
主院她來得少,院子里的方位卻都很熟悉。借著月光,在蜿蜒的走廊穿行,倒是沒有碰上什麼人。不是聽說他們這次出來明裡暗裡有上千人跟著么?
這院子里有一個天然的湖泊,喚明鏡湖,面積不大,但是妙就妙在這湖泊下有一泉眼,泉水清泠且富含礦物質。這樣的湖泊里,養出來的魚肥美得很最重要的是營養豐富。
拯救失眠,唯靠燒烤。
失眠的夜裡,喝點小酒,吃點烤魚,再愜意不過。
湖泊旁邊以怪石裝點,她的一應工具也都藏在裡面。摺疊靠椅、釣魚竿,一一準備好之後,她便躺下了。
晚上釣魚難度大,不過,長夜漫漫,她不著急。
天寬地廣,這個世界這樣的大,何必將自己囿於小小的雙柳庄、端親王府呢?她有點懷念前世那個心懷夢想又敢闖敢拼的自己。
一場突如其來的死亡已經將她重頭到尾的改變了。安於現狀,平淡地了卻餘生,這樣活著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嗎?她問自己的心。
「這樣活著與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呢?」
她彷彿聽到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