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子衿逼問
「小姐,」
子衿躺在靠窗的貴妃榻上,閉目養神,一襲雲錦衣衫鬆鬆垮垮穿在身上,她在閨房裡,一向是如此穿著打扮的,不敷粉,不施黛,清水出芙蓉,大抵就是這般神態。
「宮裡傳來消息,陛下的蠱術解除了。」
子衿聞言並不覺得訝異,沉了沉眸子,既然東籬履行了他的,那麼她這邊也得提上日程了,「來人,更衣。」
夜鶯這幾日幫著伺候樂子虛,與楚和倒是處得愉快,一張小臉兒,成日里都掛著笑,看那神態,彷彿比幾年前更要輕盈了,子衿唇角微勾,看來,夜鶯也要嫁人了。
夜鶯與青鳥都不在子衿身邊,子衿現而卻是越來越老氣橫秋了起來,行事越發有當家主母的味道,步子越發端莊,神態也近乎完美,現在的子衿,沒人敢說她不像個王妃。
只不過,那沉重的華冠戴在她的髮髻上,子衿只覺得,連帶著頭,連周圍的空氣都沉重了起來。
子衿穿戴好之後吩咐一干人等備轎,她要去皇陵去祭拜先皇后。
「王妃,宮裡的眼線說,陛下雖然中的巫蠱好了,但是這身子這樣一來二去卻折騰垮了下來,您看……這」
子衿看了那僕人一眼,那僕人立馬跪倒在地,有些瑟瑟發抖,「王妃……」
子衿微微曲下身子,在那人耳邊道:「陛下身體如何是陛下的事,也是社稷的事,你,不要拿這個妄加揣測我的心意,明白?」
「小人不敢……」
子衿立起身子,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滿頭珠翠,「你下去吧,罰一個月月銀,好好想想自己錯在了哪裡。」
那僕人磕頭謝恩之後出去了,外面的人進來彙報,已然備好了轎子,子衿扶著奴婢的手出去了,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皇陵。
子衿並非沒有派頭,只不過,許多時候,她不願拿自己的身份去壓別人,不過,從宮裡長大的孩子,這些人情世故這些手段,她哪裡又不明白?她是太后教養的,太后的手段,她,是見過的。
每個宮裡的人,都不見得手上有多乾淨。而她慕容子衿,更甚。
子衿到了皇陵,在皇陵旁邊的皇恩寺落腳,皇恩寺分兩個佛地,一個都是和尚,另一個則都是尼姑,兩者一個位於皇陵東部,一個位於西部,為的,就是方便女眷前來祭拜。
「王妃娘娘,如果有什麼需要,但請吩咐便是。」子衿對著那主持拜了一拜,主持回了一拜,出去了。
天色漸晚,子衿今日也已經乏了,著人去向宋千面傳話,要他明日前來相見。
夜鶯除去子衿頭上的發簪,用木梳梳著子衿的秀髮,梳著梳著,竟然發現了一根銀絲,夜鶯不動聲色地拔了下來,藏在了身後,她家小姐,就算現如今也不過是二十齣頭,怎麼就早生華髮了呢。
子衿閉著眼假寐,看不到夜鶯此刻的表情,只是夜鶯的動作微微停滯讓她覺著有些奇怪,但是夜鶯的手很快又覆上來,「小姐的發質真是極好的,就跟那錦緞似的。」
錦緞么?子衿睜開眼,看著銅鏡里清秀的臉龐,眼底劃過一絲寂寥,「你可知,自古紅顏多薄命,我娘如此,太後娘娘如此,先皇后也是如此,我生得如此這般好,多虧了娘,不過,如此顏色,是會被天妒的。」
夜鶯捏緊了手裡的木梳,臉上擠出一抹笑來,把子衿的青絲往後梳,「小姐不會被天妒的,上天,已經奪走了太多了。」子衿嘴角微微上揚,拍了拍夜鶯的手背。
「郡主!」窗外隱衛前來彙報,「進。」那隱衛落在了屋內,與子衿隔著屏風。
「東籬今日已經離開了姑蘇,我們的人跟著他到了這附近就不見了人影。」
這附近么?他倒真是迫不及待呢。
「不必再找他了,他想藏,你們找不到他。你們按兵不動,明日聽我號令便是。」隱衛行了禮便退了出去,說起來這些個隱衛還是軒轅朔的手筆,他的手下的確很省心,做事毫不拖泥帶水,絕不多事。倒是,與他,很是不同。
軒轅朔待她,太過拖泥帶水,有很多時候,她倒是希望,他能像平素一般是個殺伐果斷的王,不必給了她萬千的寵愛,百般的希望,又再度把她打入谷底。
對於東籬,年少時期的感覺早已不復返了,現在的他,子衿也狠不下心去對他如何,他們現在的關係,是合作,是一場交易,而當初自己喜歡過的到底是東籬的身影還是宋玉逐假意的溫柔呢,子衿早已經分不清了,也罷,這些事情分清楚了又有何意義呢?
夜色微涼,夜鶯伺候著子衿睡下了之後這才把手心的白髮投進了香爐里,瞬間便化灰不見了。
第二日,宋千面果然一早便來了寺外等候,雖然子衿年齡小,但身份地位卻是擺在那裡的,宋千面現而被剝去了職位,此時的地位更加比不上子衿了,要他在此等候倒也不冤。
子衿收拾好了之後,著人請宋千面進來,自然,是喚的宋丞相。
宋千面此時穿著藏青色長袍,正步進來,看樣子的確冠冕堂皇。不過,宋千面與宋千羽縱然關係再好,這一張臉,卻是如何做到一模一樣的呢?東籬現在的臉是偽裝之後的,難道宋千面也是?不難猜到,千面派的掌門,自然深諳換臉偽裝之道。
子衿唯一好奇的,就是宋千面如何躲避了眾多耳目,成功偷梁換柱的,要知道,宋家的人,就算一般的奴僕認不出,難道那些個夫人姨娘也不識?
子衿端坐在凳上,只是靜靜地看著宋千面。
宋千面被子衿看得很不自在,卻又不敢就此離去,只得垂手站在那裡,子衿不賜座,也不說話,就這般看著宋千面。「宋丞,近日我倒是聽了些無關痛癢的傳言,說巧不巧,竟然是關於大人您的,恰巧今日來祭拜,乾脆也就請了您來,不知丞相可否賞光?」
子衿這一番話聽著極為客氣,卻也讓宋千面不由得濕了背,宋千面轉念一想,尚不知這刁鑽古怪的丫頭意欲何為,不如將計就計,看看她要搞什麼名堂。
「這是自然,王妃但問便是,臣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子衿微微一笑,合了茶蓋子,「我聽說你與那千面派的掌門向來交好,新近聽說了些千面派的傳聞,想要藉此機會多了解一番,也算沒有讓丞相白來一趟。」
子衿說話說得很慢,前面又晾了宋千面半天,宋千面只覺腿腳有些發酸,但卻不敢亂動,或是年齡大了的緣故,他現在覺得有些站不穩,雙腿不住打顫。
「呀,」子衿瞧見他實在站不住了,裝作剛剛才想起來似的,訓斥夜鶯道:「你看看你這丫頭,也不知道給宋大人端跟凳子。來人,賜座。」
宋千面這才坐下,看著子衿,臉色更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