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最大的缺點
微風輕輕的吹過。
「青雲居」之巔，四面邊聲連角起，整齊的妖族大軍在殘陽的映照下，殺氣盎然。
陸仁與白芊楚黯然結束了對話。
無論戰爭的原因是什麼？獲得妖神像也好，滅掉洗劍閣一門也好，對於妖族來說，對面即便只有兩個人，這依舊是一場戰爭。
而對於陸仁來說，心中唯有可惜。
當他死了的時候，夢境就會結束，身後的林雪薇也會跟著夢境一起回歸現實吧？
他嘆了口氣。
「一會兒，躲在我的後面……」
「躲在你後面做什麼？」林雪薇截住他要說的話，冷冰冰問道。
「起碼我看不見你被殺的模樣。」
「你真自私。」
「嗯？」
「你以為我想看見你被殺的模樣嗎？」
林雪薇說完，望了一眼已經陣營中的黑袍老者和白芊楚，妖軍整裝待發，只等一聲令下，回頭柔聲說道：「既然咱倆誰都不想看見對方被殺的模樣，不如……」
「不如什麼？」
「不如賭一次！」林雪薇眼睛里露出一絲堅毅，她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變成和陸仁一樣的機會主義者。
人們常說，總有一天你會變成你討厭的那個人的樣子。
曾經的她討厭那種投機取巧的手段，沒想到在這個男人的影響下，竟然也會有偷雞的一天。
她緊緊抓住他的手。
用嘴咬破另外一隻手指，一滴精血漂落，灑在身旁的巨石上。
「你做什麼？」
陸仁怔了怔，卻在還沒來得及回頭看向身旁林雪薇的時候，耳中便聽到了滿山遍野妖族口中吼出一聲，
「殺！」
明亮的天空瞬間烏雲密布，天地間一片黑暗。
長矛鐵騎最先衝到跟前，只是一瞬之間。
長矛近在咫尺。
陸仁眼中露出了一絲絕望，他沒有一絲猶豫，伸手把林雪薇攬在懷裡，用自己的後背對上那一柄柄陰森的長矛。
這時，一道亮光閃過。
緊跟著，是漫天的劍光閃爍，無數柄泛著金色光輝的巨劍出現在妖族大軍的上空。
「是劍陣！」
妖族中出現一絲慌亂。
巨劍如閃電一般刺向地面，一瞬間，血染滿山。
天空殘陽似血，幾隻大雁悲鳴著飛過，好像在為剛剛死去的妖族士兵哀嚎，放眼望去，儘是紅色，紅的令人毛骨悚然。
而「青雲居」彷彿矗立了千年一般，沒有絲毫變化。
唯一不同的是，曾經站在石房子門口的陸仁和林雪薇，不見了。
……
周圍一片昏暗，幾塊晶石鑲嵌在牆上散發微弱的光照亮四周不大的空間。
林雪薇呆了幾分鐘，才反應過來兩個人並沒有死，她激動的搖了搖摔倒在她身旁的陸仁，「你沒事吧，快起來，我們還活著，還……陸仁，你怎麼了？」
她搖了兩下，才發現陸仁似乎有點不對勁。
地上，血？
她這才發現，陸仁的背上被扎了一個血窟窿，所幸的是，扎的並不深，沒有傷及內臟。
「我沒事。」陸仁強撐著擠出一絲笑容。
林雪薇「撕拉」一聲，撕下自己的衣角，說：「我幫你包紮好。」
陸仁看著她手忙腳亂的給自己包紮傷口，等到把布打上結之後，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抱著陸仁哭了出來。
陸仁輕輕的拍著她的肩膀，眼睛打量起所處的地方。
這是一個狹小的房間，說是房間其實更像是一個山洞，他們現在所在的是這個山洞最寬的地方，身後是被封死的山壁，而越往裡，視野能看到的地方就越窄。
林雪薇哭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
她扶起陸仁，攙著他，兩個人往裡面走去，只走了沒兩步，便走到了盡頭。
盡頭有一尊石像。
一個身穿鎧甲，腳踏祥雲的男子，額頭上三隻眼，腳底蹲著一條大黑狗。
二郎神？
陸仁怔了怔。
「難道這就是妖族所要找的第十二尊妖神像？」
陸仁總感覺這尊二郎神怪怪的，似乎缺了點什麼，皺著眉頭仔細想了想，愣是沒想明白。
忽然，
他聽到林雪薇一聲驚呼：「你快來看，這是什麼？」
陸仁連忙走過去，順著林雪薇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刻在牆壁上的字畫旁，洋洋洒洒的寫著《截天七劍》四個字。
《截天七劍》？！
沒想到竟然在這裡！
林雪薇卻嘆了口氣：「只可惜，咱們倆要死在這兒了，別說《截天七劍》，就算是再玄妙的武學，也是無用。」
狹小的山洞，密閉的空間，二人只怕撐不住幾日。
空氣，食物，水源，任何一個都有可能是他們死亡的原因。
陸仁沒吭聲，默默的坐下來，把《截天七劍》記在腦海中，看了一會兒，他才發現這並不是完整的《截天七劍》，僅僅是其中的第三式。
總比沒有的強！
陸仁記了一會兒，只覺得眼皮有點重，他決定眯一會兒。
……
陸仁醒來的時候，發現林雪薇就躺在他的身旁，鼻中聞到的全是她身體的芬芳。
他有些吃力的撐起身子。
「你醒了。」
林雪薇睜開了眼睛，臉色有幾分蒼白。
「我睡了多久？」陸仁問道。
「一天。」
林雪薇臉上擠出一絲笑意，「我看你睡得香就沒叫你。」
「呼……」
陸仁鬆了口氣，還好只睡了一天，他連忙坐直了身子往牆上望去，還有最後四天，一定要在任務完成，或者再自己死之前，把它記住。
……
陸仁感覺到嘴唇乾裂，四周的空氣令人窒息，腦袋嚴重缺氧，每次看一會牆上的劍譜，便要閉上眼休息一會兒。
「草！」
他甚至不記得這是第幾天了。
飢腸轆轆已經不是問題，呼吸的困難才是擋在他面前的惡虎。
……
昏暗中，林雪薇醒了過來。
陸仁正躺在她的身邊，他今天沒有去牆壁跟前，而是緊緊的摟著她。
他甚至能感覺到胸口氣悶已經堵住了心臟的跳動，或許一口氣吸不上來，夢境就會結束。
他在夢境中已經停留了整整一年，而其中大部分的時光，都是林雪薇在陪他度過。
他轉過頭，輕聲說著：「對不起，沒照顧好你。」
林雪薇胸口起伏，不停的喘息，眼淚像是斷了線一樣，一直的往下流。
陸仁伸手，輕輕抹掉她的眼淚。
「別哭。」
說的話越多，他越感覺到呼吸的困難。
這一刻，他想把心裡一直想說出來卻從來不敢說的話，全部說出來。
他轉過頭，問：「林雪薇，你知道我最大的缺點是什麼嗎？」
林雪薇擦了擦眼淚，哽咽著回答：「你身上全是缺點，開始從來都不理我，我受傷了也不知道關心我，每次弄菜只會燒魚湯，睡覺……睡覺，還打呼嚕……」
說這幾句話，她已經感覺到胸口開始發悶。
陸仁扶著她的臉，竭盡渾身力氣，說出最後那句話：「我最大的……最大的缺點，是認識你之前的生命中……缺了你……」
說完，兩個人同時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