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同的海里

「你昨天吃的什麼？」林世澤問。

「嗯……」蘇正則緊張地按著鍵盤，眼睛緊緊盯著屏幕，害怕出一絲一毫的紕漏，「吃的烤鴨飯啊。」

在水平層次不齊的情況下，對線的每一個時間段都很緊張，按照道理來說，確實是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補刀。

線上10分鐘，林世澤壓了對面15刀，在輔助差距極大的情況下，林世澤是沒法壓過去強殺的。

僅僅只是互相吃兵，林世澤的走位卡的對面有些難受，輪子媽的Q林世澤一次都沒有挨過，每次走過去躲開后金克絲就開Q切成炮形態，點掉對面的一點血。

等到對面發現他其實是想殺人的，反應過來玩對拼的時候，林世澤又猥瑣發育，一心一意吃兵的樣子讓對面有些被動。

讓人很惱火，不知道該怎麼對付，因為不夠激進，而且視野在林世澤的指揮下做的很好，打野根本沒法過來抓下。

林世澤簡直是個名副其實的「走A怪」，點一下兵再點一下地來取消平A后搖以縮短時間，增加攻擊速度，清秀的手腕在滑鼠墊上來回移動，讓蘇正則忍不住開了會兒小差。

「我靠……對面是腳本嗎？」對面輔助璐璐嘀咕了一句，一臉的不可置信，「怎麼可以A的那麼准……」

老闆聽到了動靜，慢慢走了過來，這個中年大叔應該只是個代班的，看了一眼，就又踱步走開了。

「有這個補刀技術真應該去職業試試。」明白了對面完全靠技術以後，輔助璐璐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

「烤鴨飯？我沒吃過烤鴨飯，烤鴨飯好吃嗎？」林世澤手還在噼里啪啦地摁著鍵盤，嘴上並不願意停。

「嗯……你別跑那麼快，誒誒，我盾套不到你了……」蘇正則追林世澤追得滿頭大汗，尷尬地說，「還可以，就是把烤鴨切開，切成一段一段的，然後澆醬汁，鋪在米飯上。」

「……我餓了……你把我說餓了……」林世澤嘆了口氣。

「誒？你不是才吃過，」蘇正則吃了一驚。

「哎……」林世澤砸吧砸吧嘴，「生日吃不到蛋糕，總覺得不飽。」

「中單等我。」蘇靈均的聲音在頻道里短暫地響了一聲。

正在和上單交流的中單停下嘮嗑的嘴，給蘇靈均打了個信號。

蘇靈均的操作可以說是非常靈魂了，這個人的技術性一向不算出彩，但是對遊戲和打野的理解已經達到了一定的高度。

當開局對面五個人搶野，蘇靈均選擇了紅開，吃光上半野后溜進對面上半野區，吃掉了紅buff，看到對面撤退以後竟然淡定地溜進下半野區，偷了石頭人，直接先回到自家下半野區，順著把剩下的野都吃光。

著名的食草型打野，該抗的時候抗，該撤退的時候撤退，該輸出的時候輸出，定位準確，團隊意識強。

「今晚你們小食堂吃啥？」林世澤又忍不住問。

「雞排，蝦仁炒飯，香菇菜心和關東煮福袋。」蘇正則說。

「嘖，伙食不錯。」蘇靈均竟然湊上來講了一句。

「哇，餓了餓了，心態突然變壞。」林世澤嚷嚷。

「你敢心態變壞你就完了。」蘇靈均哼了一聲。

「對不起，風神，我錯了。」林世澤神色悲痛，語調哽咽。

「風神？」中單突然嘟囔了一句。

林世澤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幾波說漏嘴了，便立刻回過去：「嗯，他老是瘋瘋癲癲的，我們都叫他瘋神。」

「你……」蘇靈均不知道該怎麼罵他，一時間竟然被這種無恥之徒憋的沒有話說。

兩個人作為戰隊頭牌，經常一起連麥rank，時間長了，林世澤也就不怕這個前輩了，什麼騷話爛話都敢說，蘇靈均也快習慣了，後來再rank里不管碰到什麼樣的人都不覺得生氣了。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甚至有點想笑。

只要不提蘇通。

有一次林世澤想起了肖明遠，就在頻道里問了他一句：「你會懷念STG那個時候嗎？」

那邊就是久久的安靜，很長時間之後才會慢悠悠地回復：「崽種，你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

「你老還有道理了？」林世澤在屏幕上打了個問號。

「我不想幫你gank了，我要單殺對面這個中單。」蘇靈均冷漠地說。

艾希的R全圖飛過去，搶掉了蘇靈均的人頭，堪比王牌狙擊手。

「我看你要贏了，搶個人頭助助興好吧。」林世澤嘖了一聲。

「你tm就是粗森。」蘇靈均每次都會這麼罵回去，一口塑料普通話叫「畜生」都說不明白。

惹得林世澤抱著耳機笑得前仰後合。

氣不過的風神便大搖大擺走到下路來，放個技能收掉林世澤一圈的殘血小兵。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幹嘛臟我兵！」林世澤要哭了。

「啊？」蘇靈均一臉淡定，「沒有臟兵啊，幫你補點刀。」

然後，沒有然後了，蘇靈均再也沒有見過活著的紅buff。

「林世澤你再說騷話，我就去幫你補兵了。」蘇靈均咳了咳。

「對不起，我好好打。」林世澤拚命點頭，乖巧如同招財貓。

蘇正則聽著頻道里哥哥的聲音，久違地放下心來。

說不定哥哥過得還不錯，打打遊戲追追夢，還挺快樂挺幸福的，他只是不應該被大院禁錮住而已。

他很優秀，並不是不喜歡講話，而且在壓抑的氛圍里不知道該講什麼而已。

這樣，大概也就能理解為什麼哥哥總是對自己分外冷淡，但是關鍵時刻總是能跳出來保護自己，連魏羲和口舌之快的機會都不給。

蘇正則想到了之前在村上春樹的書里看過這樣的句子，「你要做一個不動聲色的大人了。不準情緒化，不準偷偷想念，不準回頭看。去過自己另外的生活。你要聽話，不是所有的魚都會生活在同一片海里。」

不是所有的魚，都會生活在同一片海里，大家都生活在不同的海域。

蘇正則嘿嘿一笑，突然有些心滿意足，覺得長久以來困擾著她的傷感頓時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