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陸如煙
你還記得自己的初戀么,那是洋溢著青春的厚重氣息,在某個不知名的清晨操場,亦或是夏日午休后的教室走廊。
在那女子跑來的過程中,冷羽發現了兩件事情,第一,可愛與性感並不衝突,就算人家年紀小但是無奈身材好。
第二,老闆這個稱呼基本上是大家通用的。
不是應該叫我仙師么?
接下來那女子如林間小鹿般跳躍穿過擁擠的人群,跑到了兩人的船邊。
「老闆,你是回來看我們的么。」那女子聲音有如黃鸝,這話竟然是對曾不舉說的。
什麼情況,我不比他帥么?你好好看看我,好好看看我的臉,還有那邊那隻巨大的河狸獸多可愛,也是我的。
「是啊,雲胡,這位是我現在的同門,冷羽。」曾不舉眼中有著疼惜,但是看在冷羽眼裡活脫脫一匹來自北方的狼。
「這是怎麼回事?」冷羽問道。
「哦,原來是冷仙師,方才小女子見到老闆過於激動,讓仙師見笑了。」
「老闆?這青...摘星閣你開的?」冷羽問向曾不舉。
「冷兄見笑了,我也只是稍微代管了一下而已。」曾不舉十分監介。
......
這不是見不見笑的問題啊,你既然是這裡的老闆,我們還在船上吃什麼面啊,不能去裡面吃面么?偶爾也要回家看看啊,不能你成了修真者就忘了本啊,必須要進去坐坐,聊聊家長里短,寒暄一下,互相慰藉一下。
冷羽剛要開口,那雲胡便搶先說道:「老闆,冷仙師還請移駕到閣內一敘。」
「雲胡啊,我和冷兄還......」
「無妨,求仙路漫漫其修遠兮,何必只爭朝夕,人生猶如白駒過隙,此地一為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我們還是進去坐坐吧。」
曾不舉:......(你說的是什麼,貌似還挺有道理的。)
雲胡對冷羽投來感謝的目光,冷羽報之一笑。
......
摘星閣內,一廂房之中,此時廂房內冷羽與曾不舉坐在桌子前,有道則坐在旁邊的地毯上,正看著窗外的風景,而曾不舉的河狸獸受了點傷還在他的懷中沉睡著。
不得不說這摘星閣的裝修很有具情調,就像曾不舉說的那樣,也許這裡是附庸風雅的地方,卻不是完全的風塵之所。
至於其他「生意」大概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了。
這不旁邊正打著么,一個用力地打,一個使勁地挨。聽聲音貌似就是剛才被「請」進來的那位書生了。
「不舉,你這裡隔音效果這麼差的么?」
曾不舉喝了一口手中的茶,然後輕輕放下。「我在這裡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可能我走了之後重新裝飾過了吧。以前這裡確實是一個品茗彈琴,書畫賦詩的地方。」
當年曾不舉還是一個流浪的孤兒,自出生就沒有父母,這種情況在玄天大陸很常見,這片大陸沒有真正的統一過,很多事情都是約定俗成的,沒有王法,那麼殺人越貨,劍銀虐殺之事常有發生。造成滅門之禍也不在少數,所以難民也很多。
隨著大批難民南下到夜泊城的時候曾不舉才五歲,他自己只是流浪,流浪的人是沒有方向的,也許他在那些姑蘇城的難民身上找到了歸屬感,所以他也加入了他們,姑蘇城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隨著難民來到距離姑蘇城並不近的夜泊城。然而守城的人卻沒有放他們進城的,一來怕對城內安定的秩序造成影響,二來怕難民身上攜帶的各種疾病,當然這是當時夜泊城城主的意思。
在僵持了數日之後,難民還是選擇了妥協,他們在稍南邊幾裡外安營紮寨,建起了一個村落。
或許是累了,或許是迷茫,不知道人生的意思,不明白活著的目的,曾不舉沒有隨著難民去建立新家,他突然有種失落感,雖然他才五歲,但是他也明白那些難民至少還有彼此,他們只需要一個地方馬上就會建立起一個家,而自己沒有家,他連難民都不如,是最卑微的存在。
雖然這片大陸靈氣氤氳,哪怕只是吃吃野果,抓魚捉鳥,也可以苟且下來,雖然可以「生」,但是他想要的是「活」。
一天,兩天,他就這樣靜靜靠在城角邊,過往船隻美如畫,城門口進出的人都洋溢著幸福滿足的笑容,而他卻要在這麼好的地方餓死了。
第三天的時候,一個婦人來到了他面前。
那婦人穿著一條綠色的長裙,她並不漂亮,甚至有點難看,身材也有些臃腫,但是偏偏化著很精緻的妝容。
看著眼前奄奄一息的小孩,那婦人終究還是動了惻隱之心,她抱起已經沒有了力氣的曾不舉,帶著他走到城門口。
在給了守城的人一兩金子之後,好歹是進了城裡,那守城的還不老實,摸了她臀部一下,她馬上白眼瞪了回去,但是畢竟有求於人也沒有當場發作。
沿街走了一段,那婦人便抱著曾不舉來到這摘星閣,喂他先喝了點水,然後再吃了點東西。
彼時的摘星閣還是一個苦命人兒待的地方,半點朱唇萬人嘗,對於客人的各種變態要求她們身不由己,對於客人的阿諛奉承她們言不由衷,但是這婦人卻是個例外。
她名叫陸如煙,身處煙花之地,她卻不行苟且之事,一方面可能是由於她確實長得不好看,另一方面她的舉止行為都落落大方,似乎出生顯貴。在摘星閣,她只是刺繡,她的刺繡用針特別,盤金灑線都有自己獨特的意境。她的花鳥繡的特別出色,她平日里就是繡花鳥蟲魚,只是這每一副綉好的手帕,都被綉上一個個的姓名,最後作為閣中女子討好常客的手段。
曾不舉的名字是她取的,曾不舉很文靜很乖巧,有名字對他而言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陸如煙開口叫他,「曾不舉?」
「恩。」
「曾不舉!」
「在。」
「曾不舉...」
「是。」
喊著三聲,陸如煙就哭了,而曾不舉就這樣靜靜看著,想必這個名字也有一段特殊的回憶。
曾不舉漸漸長大,陸如煙教他識字,教他做人的道理。摘星閣不養閑人,平日里端茶倒水遞毛巾,打掃衛生洗床單的雜活就交給了曾不舉。
一直以來他都叫她姐,雖然陸如煙的年紀足夠做他母親了。很多人說她傻,本就是下賤之人還要養一個小孩,她不去迎合男人,不做風塵之事如何賺錢離開這裡,但是陸如煙似乎一直都沒有離開這裡的打算,外面不過是一個更大一點的囚籠罷了。
時間匆匆過,很多女子都跑來向老鴇抱怨,刺繡的質量越來越差,甚至經常沾上血跡。
自古綉娘多早盲,刺繡是個很傷眼睛的營生,時年陸如煙方才三十九,但是她的眼睛已經快看不見了。
老鴇前來說教,「如煙啊,你看看你現在眼睛都快看不見了,我們這摘星閣可是不養閑人的。」
「夢雨姐,雖然我的眼睛快看不見了,但是我刺繡多年,就算是盲綉也不會太差的,這點您大可放心。」陸如煙說道。
「啊呦,我的大小姐,你也不年輕了,怎麼還是那麼天真?」名叫夢雨的老鴇輕呲一笑,然後停頓了一下,上下掃視了一眼陸如煙,「新來的城主原先是有名的馬賊,我們現在要上交城主府的收成比原先高了兩倍,姐姐我現在可是頭疼的厲害啊。」
「夢雨姐,我姿色普通,現在又眼盲,只怕是伺候不了貴客了。」陸如煙面色平靜地說道。
「哼,」夢雨一臉嫌棄地說道:「貴客你是伺候不了了,但是那些七老八十的下里巴人,你還是可以應付的。眼睛瞎了不礙事的,很多男的都好這口,你眼睛瞎了,他們反而更興奮。」
「夢雨姐,這十幾年來,您知道我的......」陸如煙說話間,曾不舉推門而入打斷了她接下去的話語。
夢雨看了一眼曾不舉,然後對陸如煙說道「你自己好好考慮一下吧,外面那幫馬匪又來了,我還得去應付他們。」
然後夢雨就徑自走了出去。
「如煙姐,夢雨姐又來逼迫你了么?」曾不舉說道。
「她也不容易的,風月場所怎麼可能養一個閑人呢。」陸如煙微笑著說道。
曾不舉沒有說話,端來一臉盆水將毛巾沾濕,然後拉起陸如煙的水擦拭起來。
這雙手上已經有很多繭子了,而近些時日以來更是有很多刺傷,陸如煙的眼盲只怕是越來越嚴重了。
「如煙姐,你放心,我已經去過無恨閣了,裡面有些任務我覺得還是可以去試一試的。只要賺了錢便可以治好你的眼睛了。」
陸如煙沒有答話,對於曾不舉去無恨閣註冊的事情,她其實早已經知道。
孔方兄永遠是俗世中命運無常的最好丈量者。
陸如煙將手從曾不舉手中抽出,然後伸進床榻之下,摸索了一番之後,取出一物,乃是一根金條。
她將金條塞到曾不舉手中,「在這片大陸上凡人終究只是螻蟻,只有修仙才是真正的救贖。這一塊金條重十兩,你好生拿好。明日一早就出發,去姑蘇城,每年的蒲月初一是姑蘇城測試靈根的日子,這十兩正好支付測試的費用。」
「如煙姐,這仙師靈根據說是萬中無一,我自問沒有這個機緣,這十兩金子也許可以治好你的眼疾啊。」曾不舉說道。
「治好了眼疾又如何,還不是繼續在這水深火熱之地,你看看這顧城主門下兩百壯漢,還不是被馬賊殺了,頭顱懸於城牆。」陸如煙似乎有點生氣,「哪怕是十萬分之一,百萬分之一的希望你也要去嘗試。」
「因為那是你脫離苦海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