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偶遇
「大姐,」那女子對著後來的宮女叫了聲,眼淚就滑了下來,「我跟你一起進宮當差,原以為是天大的福氣,沒想到這宮裡竟是這般一個牢籠,若是以後你還能出去,看見小弟,千萬別告訴他今日的事情,只讓他好好混出個模樣,把姐妹幾個都安頓好了,也不枉我今日,嗚嗚,不枉我今日,被那個老畜生糟蹋。」
姐妹兩個說完便收斂了情緒,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鎮靜的離開了此地。
李昀朗此刻忘了宮中堆積成山的公務,傻傻的坐在樹上,也不下來。他震驚得太多,前因後果他不清楚,只是他的舅舅,他一向敬重的舅舅,竟然趁著宮中探病之時,而淫亂他父親的後宮。若有一天,他登上皇位,年老體弱之時,是不是也會有身邊親近的人,這邊淫亂他的後宮呢。
暖暖的陽光里,李昀朗驚出一身冷汗。
坐在樹上,便看得遠了,另一邊便是掖庭的門,這一塊靠著的掖庭宮,許多人覺得晦氣,一般不會走這一條路。
遠遠地,就看到有一鬼祟的身影。
李昀朗暗想,今日這趟還真是值了,讓他瞧見他父皇後宮如此之多的新奇事來。
柳兒慌慌張張的從掖庭的西牆角,挖出了一件破布衫一樣的衣服來,完全看不清楚原本的樣貌了。柳兒心裡煩悶,此刻距離淑妃的限期已是不遠了。
不遠處立刻傳來幾個人說話的聲音,正是麗燕今日帶了人又過來,柳兒無處可躲,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麗燕就已經領著掌事的姑姑來了。
「呀,你這是什麼東西,你這賤奴才,給你時間去找淑妃娘娘的那件衣服,你卻來這邊毀屍滅跡。」麗燕尖叫著,從柳兒手中搶過那個已經辨認不出原樣的破布來了。
麗燕心裡也尋思,這是什麼情況,淑妃的那件衣服,她們有意陷害,早就已經藏好了,決計不是眼前的這一件。不過轉念一想,柳兒曾仗著皇后的庇護,在宮中作威作福,如今只是牆倒眾人推,有人暗中相助,她何不順水推舟。
麗燕又從那堆土裡波拉,瞧見一顆金珠滑落,這金珠便是那件衣服上的裝飾。宮裡這樣的金珠不多,淑妃素喜奢侈,一半的金珠,都嵌在了那件衣服上,另一半應該還在內務府候著,旁人也不是輕易就能拿到的。
「姑姑,你瞧瞧,你們浣衣局的人,竟做了這等事,藏起淑妃娘娘的衣服,我要稟告娘娘,好好查查你們這個掖庭才是。」
「姑姑饒命,這衣服是被野貓弄壞了的。我昨日遍尋整個掖庭宮,才找到這衣服,若不是這顆金珠,我也斷不敢認的,只是如今被貓撓的面目全非了,我怕娘娘責罰。故而想埋了的。」
麗燕瞧見柳兒跪著,哭哭啼啼的,好不得意。
便是一通拉扯,幾個女人扯作一團,去了淑妃宮裡報告了。
李昀朗頓覺無趣,反倒是突然思量起一個人來,就是當初和他一同從蒙古回到這的小女孩,當初那小女孩跟隨秦飛羽一起入宮伺候,他能見到的次數也不多,也不知現在長成那般模樣了。
那一路是山高水遠,很是辛苦,又有風險,李昀朗腦海里,如今卻浮起那小女孩的笑容,靦腆的,認著生。
可是這一時半會,李昀朗竟然想不起來那個小女孩的名字了。
立政殿里,皇後身子不爽,並沒有找見前來探病的兄長秦止,躺著塌上無所事事,忽見宮女竹音局促不安的在外面踱著步,擾了自己的清凈。
「竹音,你何事不得安寧?」
竹音沒想到會驚動了皇後娘娘,連忙進來告罪,說道:「回娘娘,奴婢昔日的一個小姐妹,惹了淑妃娘娘,只怕性命不保,奴婢擔心她,不曾想擾了娘娘的清凈。」
秦飛羽沉思片刻,問道:「你說柳兒她怎麼了?」
「柳兒她弄丟了淑妃娘娘的那件穿金珠的襖子。淑妃娘娘限她三日內找回,如今時限已到,柳兒還沒有找到。」
秦飛羽哦了一聲,躺下來閉目眼神。竹音不敢再在寢宮打擾皇后休息,躲在了宮門外,望著掖庭宮的方向張望。
此刻,柳兒正被麗燕叫了幾個壯婦押著去了淑妃的宮裡。幾個婦人力道極大,押著柳兒的背,幾乎是拖著柳兒前行。
手上的泥漬還未洗凈,身上的衣服也是髒的,頭髮因為壯婦的大力拉扯,也已經凌亂不堪了,哪裡還有一絲當初皇後身邊一等宮女的氣勢,柳兒咬著唇,嘗到了血腥味,心裡祈禱,希望今日能有個好結局。
一路連拉帶拽,到了淑妃宮中,麗燕便急忙跳出來邀功,細數著柳兒從前對淑妃的種種不敬,最後才拿了那分辨不出原樣的破布來,大喊著柳兒以怨報德,不知好歹。
柳兒雖知拚命解釋無用,卻還是不停的磕著頭,大喊著冤枉,淑妃娘娘饒命。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淑妃摸著指甲,感嘆道:「如今這個世道,本宮好心待別人,別人去拿壞心思來害本宮。柳兒我待你如何你應該是知道的,從前,本宮因你是皇後身邊的侍女而高看幾眼,如今看來,你也不過如此。」
「就是,」麗燕附和道,「娘娘那件襖子名貴,就是把你賣十次,你都賠不起。娘娘,依照宮中舊例,她一個下等奴才,藏匿主子財物,是要杖打五十,罰俸三年。可是她本就是沒有俸祿的奴籍了,依奴婢看,罰俸就免了,改成杖打一百好了,娘娘,你說如何?」
杖打一百。柳兒癱倒在地上,望著淑妃的宮門,心想,難道真的逃不過了。
「畢竟是伺候過皇后的老人了,八十好了,讓她長長記性,本宮也不是那般狠心腸的人。」
麗燕聽淑妃這麼說,立馬上前,拍著馬屁,說道:「到底還是娘娘仁慈,奴婢能遇見娘娘這般仁慈的主子,真是三生有幸啊。」
當下,負責宮中杖刑的宮女已經準備就位,柳兒瞧著這主僕兩個一唱一和,又哭了幾句,躺在那行刑的凳子之上。淑妃還真是不怕晦氣,在自己宮中行刑,若是自己在這行刑過程中死了,倒也能噁心一下這個淑妃。
麗燕一邊拍著馬屁,一邊看著行刑的宮女已經押著柳兒,怕她中途逃跑驚著主子。麗燕心道,良禽擇木而棲,皇后那如此堅固的後山,柳兒還能崩壞了,自己也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大棍已經落下,行刑的宮女在一旁數數。這一次,一點情面都沒留,一棍落下來,柳兒覺得整個下半身都不是自己的了,腦海里唯有痛覺在咆哮,她咬著牙,找不到宣洩的出口。
「第三,第四,第五······」
「呦,淑娘娘是怎麼了,教訓宮女啊,看來我來的真不是時候。」說話間,一個鵝黃少女在眾人的簇擁下,也沒有通報直接進了淑妃的宮中,對著眼前的這一幕笑嘻嘻的說道。
淑妃擺了擺手,行刑的宮女便停了下來。
「別見外呀,繼續呀,淑娘娘把我當自己人就好。」
誰和你是自己人,淑妃心裡咬牙罵道,眼前的女子,正是當朝的安月公主,由皇后親自教養長大,為人卻是囂張跋扈的厲害。
麗燕對著守門的宮女罵道:「公主駕到,怎麼也不通報一聲,怠慢了公主。」
守門的小宮女撅了撅嘴,趕忙跪了下來。
安月依舊笑嘻嘻,「通報了,喊了兩聲的,就是行刑的太大聲了,你們都沒聽到,我就自己進來了。」
「下人不懂事,本宮在這給眾人立個規矩罷了,如果公主宮中也有下人不懂事,本宮倒是可以抽時間調教一番。」
「請問淑娘娘哪裡有時間調教一番呢?我剛拜見父皇回來,父皇差我來問問淑娘娘,宮中選秀之事準備的如何了,各家送上了的花名冊是否一個個去驗證了清白。還是有,蒙古的使臣已經進了邊城,他們行程比我們預想的要早個五天到,淑娘娘這邊是否還來得及準備?」
這些事,原本都是皇后負責的,前些日子,皇帝開口讓淑妃負責,淑妃好不得意,這是皇帝最直白的傳達給眾人,將來若是皇后死了,她是繼任的第一人選。
所以這兩件事,淑妃一定要辦好的。
宮中選秀之事,不知為何今年上報的人數還不足去年的一半,蒙古使臣來訪,大部分有禮部來招待,只是這禮儀,她還沒學全,原來算著日子是來得及的,若是提前來了,那就真來不及了。
淑妃心有懷疑,問道:「你說這話當真?」
「當不當真,你去問父皇便是了。安月來這裡,主要是想看看,淑娘娘如何來調教母后從前的丫鬟的,我看了,也好回去同母后說說,淑娘娘百忙之中抽空給母后調教丫鬟。」
「這丫頭曾經說錯話,得罪了皇後娘娘,如今,我也不過是借著給皇後娘娘出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