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劇中的神靈們 衰老,消耗,迫害
2051年8月14日-2077年9月9日
城堡既老又舊,然而依舊佇立,人類統治的頑強宣告終結使世界矚目。對所有他們感覺到征服的需要的絕對權威的標誌曾經是如此輕易就建立起來。守成卻並不容易。
依舊,城堡驕傲矗立。雨水無法磨蝕。攀附其上的藤蔓與受其庇蔭的動物也無傷其分毫。它們無法搬移舊石,移除拱璧或瓦解地基。
一塊不起眼的碎石從牆上剝落。
[病人翻閱著一本備受喜愛的故事書的每一頁,它對這本書的熱情一如既往。當好博士走入此處,病人並沒有注意過他,雖然無可否認在它的皮膚上的翅膀有那麼一剎那停止過拍動。Blake博士咳嗽了一下,無法適應這間被忽視的房間里的麝香氣味。
博士隨意地整理了一下他的徽章,患有關節炎的手指摩挲著他的站點主任的職稱,然後是他的名字。「你好,▇▇▇▇▇。」他說話的聲音讓人無法相信他臉上已是皺紋斑駁。「這會很快結束的。我們已經決定了,這裡的資源最好還是用在其他地方,所——」
「好的。請吧。」
博士吃驚的唯一跡象就是那一剎那的沉默。「抱歉?」
「是的。請吧。」人形生物的喉嚨發出久未使用的刺耳的聲音。它剩下的舌頭舔著嘴唇,嘗試用半乾的唾液潤嘴唇。「你們已經……不能……」它在它所帶的面具中深吸一口氣。「再留下我了,是吧?沒關係的。」它試著表露出它最為安心的微笑。「我不介意的。」▇▇▇▇▇試圖伸手去安慰那個向它撒謊並把它困在這裡的人。但電線讓它只能勉強伸直它的手肘。
「……你們至少還給得起一顆子彈吧?」
Blake博士伸手避過它,關掉了生命維持儀器。]
有誰會在意,一塊磚頭被一堵巨牆拋棄?
[即使他們再怎麼嘗試,攝像頭也不能看見每個地方。很多攝像頭都已經被藤蔓覆蓋,但是沒人能承擔更換或者修理它們的資源。剩下的幾個只能監測很小的一片範圍,只要小孩學會避開這些人造的耳目,他們在其他地方就能為所欲為。
一個快50歲生日的男孩已經忘記歲數這回事很久了。他爬上他的家時他褪色的藍色睡衣在日光之下如同透明。一般來說他只有在月亮將太陽送進被窩的時候他才會醒,但今天他要來接待十多年以來第一個訪客。
在枝叢蔓生的花園的一角,一個女孩的懷裡抱著一個幾乎無生命的布偶貓。她帶著好奇側了一下頭,儘管她戴著曬得脫色的長頸鹿面具,看不出她的表情。她受邀前來加入一個孩子們的秘密俱樂部,這些孩子們都心知肚明這個物質世界可有可無。當歡迎人員過來迎接她的時候,她遞出了她的戰利品。
一個女孩的懷裡抱著毫無生氣的布偶貓。
男孩接過她的布偶貓,把它靠在耳朵上聆聽。他聆聽著曾經屬於一位女性的靈魂,它渴望被感受,粗糙的纖維在他半透明的指間依稀可見。他把它交回到他的新朋友手上,嘴唇微動無聲。你知道鬼抓人嗎?]
這個季節的雨總是連綿不斷,帶著呼吸的生命在枯萎的藤蔓之間又再開始了他們的工作。動物尋找藏身處,把城堡的地基挖得全是坑洞。也許認為這麼一個遺迹能夠永存這種想法一直是錯的。
但依舊,這種命中注定似乎難以讓人接受。
[這間房間用柔和的顏色漆上了卡通化的動物,雖然連顏色也已經漸漸褪色在時間的流逝中。破爛的兒童玩具散落在地,被遺忘直至被再次重新發現並將其當做全新的一樣與之嬉戲。樂高拼成的半成品獅子躺在一邊,似乎暗示著缺少了些什麼。角落中,臉上布滿雀斑的紅髮小孩正在睡著午覺。他的手緊緊抓著一個千瘡百孔的籃子,漏出一小片薄薄的布以抵禦整個世界悚人的未知。他沒有被門開關的聲音和輕柔的腳步聲吵醒。
應該有一個守衛在值班的。但他們已經沒有一個守衛可供守衛了,再也沒有了。要想襲擊一個人,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襲擊者還能耗得起子彈,但是保護者卻耗不起。
槍聲響起,趕去那裡已經太晚了。那個忍受來自陌生人的折磨的男孩已經再也無法感受任何事物了。
一陣強風使幾塊搖搖欲墜的石頭再也無法附著在牆上。以前無法通過的地方現在親切的邀請著所有動物以提供庇護和提供築巢之地,再不能將它們拒之門外即便是它們之間最不靈敏的傢伙也一樣。城堡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鼠巢,而所有捕食者都想在這裡分一杯羹。
[管理員審視了在他們前面的空桌。
曾經有這麼一段時期,大概一個世代之前吧,每張椅子上都坐著人類種群中最好的一批人。最清醒的頭腦以及最強的意志定期聚集在一起維持世界的絕對秩序,然而世界現在逐漸變得越來越混亂無序。他們是讓喧嚷的青年遵守紀律的穩定之手。他們是門衛,阻擋著與社會背道而馳以及好奇想越過他們去探索的人。
有些跡象表明一切開始出錯。一開始,越來越多的異常物品被放棄導致組織的快速增長以及更多資源以獲取更多線索。一些不那麼重要的站點提前建成來適應新的增長。在當時這就是個簡單的轉移次要資金的問題而已。如果那些慧心獨具的人在當時夠聰明的話,在當時預計得到更多極端轉變的需要的話,也許這一切都能夠避免。
這都是美好的想法。其實一切早已註定。管理員知道這件事。管理員甚至在檢查者開始騰空它們的職位之前就已經知道了。
一開始是一個古怪的收容失效。結果是當工程隊必須在一個月內建造數以百計的收容室,三重檢查變成兩次檢查然後兩次檢查變成僅僅瞟一眼。就算是最好的人都無法跟上新故事的產生,新的收容程序的設計,依舊隱藏著無數染血的悲劇。
接下來是自殺。即使最強的意志都會在持久的壓力下崩潰。剩下的人在數年之內一一死去。有些只是消失了。O5-2自從590被CI處決之後就再也沒人見到過了。Jack再也無法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O5-4隻剩下一個程式化的鼠王圖標在她的桌上,遺囑多麼精巧都無法掩蓋職責的混亂。
友誼與精神的力量並不能阻止這一切發生。理想,願望與以及孕育他們的內心無法帶給他們需要的力量。敬意與責任早已被丟棄一旁,遠離他們所認為應該遵循的規則。
最終,他們不再相信任何東西能夠將他們拯救。]
城堡剩餘的牆呻吟得如同老人的關節一樣吱呀作響。
一切早已註定。
注:凡[]括出均為書信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