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魔之子們
當蘭流焰真正離開之後，餘下的三個人反而有些沉默下來。
這裡是暉亡之林，所以連風聲都很微弱，在強大魔獸都被驅逐出此地的此刻，只有啁啾蟲鳴在耳邊迴響。
軒一靜靜望著這對金髮碧眼的貴族兄妹，如果說之前他還能夠用謊言和話術來蒙蔽他們，那些現在難度無異大出許多。
那位騎士的出現，給原本還算穩固的隊伍隱隱埋下一道裂痕，雖然最終錢梨還是選擇了自己，但是就信任而言，自己需要給出更多的東西。
軒一淡淡開口：「關於她口中魔崽子的事情，你想知道嗎？」
錢梨搖搖頭：「如果你不方便說的話。」
軒一笑了笑：「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只是這裡不太方便罷了。」
這樣說著，軒一邁開腳步：「你們先跟我來。」
哪怕之前並未與蘭流焰爆發真正的衝突，但是這裡確實已經不夠安全，軒一在前面帶著二人走了大約三十分鐘的路程，終於找到了一個隱蔽的天然樹洞，少年確認裡面沒有危險之後，率先走了進去。
錢櫻和錢梨次第走入，暉亡之林原本就已經夠暗了，但這個樹洞更是如同黑夜一般，錢櫻下意識地就想要點燃魔法火焰，卻被軒一輕輕回頭一指點破剛剛聚集的火核。
軒一淡淡開口：「你見沒見過白天的螢火蟲？」
錢櫻搖頭。
軒一繼續說：「那你見過夜晚的螢火蟲嗎？」
錢櫻點了點頭。
軒一道：「所以不要點燈。」
不過這是一株早已死去的古木，所以樹洞里並不潮濕已是萬幸。
軒一在黑暗中注視著兩個人，突然笑了笑：「我真沒想到我會來這裡講故事。」
錢梨說：「沒關係，阿櫻倒很喜歡聽故事。」
軒一笑道：「那麼真抱歉這並不是一個好聽的童話故事。」
這樣說著，軒一靜靜開口：
「既然你們來自於奧斯帝國的名門望族，那麼想必聽過星守郡這個地方。」
「是的，眾星之城所在的州郡，堪稱獨立王國的斯特共和國屬地。」
「我不知道故事應該從哪裡說起，那麼只有找一個靠前的地方開始了。」
「世間大多數人都知道眾星之城是這個世界最繁華最發達的城市之一，圍繞著那座奇迹般的城池居住著數以百萬的住民，也知道這座城市的真正統治者們，都是一些銀髮銀眸近乎神靈一般的人類。」
「事實上，對於普通人來說，那些人類幾乎已經可以同神靈划等號。」
「由於他們的真實族名被某些偉大到不可窺探的存在保護，所以不能口誦，我也就不告訴你那個禁忌的名字，當初他們教會我們那個辭彙的時候，最大的樂趣就是看誰忍不住說出來然後身體慢慢化為灰燼的樣子。」
「不過，他們在塵世中有著更加通俗的名字，這個名字你們想必聽過。」
「他的名字是暗星。」
「對，對，對，就是這個反應，我也很喜歡這個反應。」
「總之，在這個族群曾經的統治者死去之後，我們更加耳熟能詳的那個人接掌了那座城市，然後改組並且重塑了暗星。」
「是的，那個人便是我們的永耀至尊，你們口中的三一女帝，至於官方稱呼，則一般叫她用了二百七十年的那個年號。」
「長安。」
「三皇治世的三位女皇中最強的那個，也是活的最長久的那個。」
「托她的福，暗星對外稱呼不變，但是對內卻改組為了暗部，也便是這樣，我們不需要承受當初那位女皇所經受過的苦難。」
「但是暗星的基本職能是不會改變的，它本質是一個情報組織，順便給所有的黑暗勢力一個交流的平台，自己更是豢養著數以百計的精銳死士，可以隨時隨地替它完成各種各樣不方便出面的任務。」
「暗部下轄四個司，情報，管理，行動，科技，當然我便屬於行動司，炮灰中的炮灰。」
軒一說了很多的東西，但事實上有用的幾乎什麼都沒有說。
蘭流焰臨走前警告他對這兩個人坦誠相告，但是坦誠多少，卻不是那位少校騎士能夠管到的東西。
在黑暗中錢梨靜靜皺了皺眉頭。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為什麼蘭流焰會稱呼你為魔崽子？」
「這個嗎。」軒一輕微打了個哈哈，然後淡淡說道：「這個族群在上古時候曾經侍奉過神魔，近千年來才終止了侍奉，所以有些同樣有著古老傳承的勢力，依然習慣以魔崽子來稱呼我們這些在底下跑腿的小鬼。」
錢梨沒有說話。
軒一尷尬地笑了笑：「當然，暗星訓練執行司專員很有一套的，被圍著咬死的人太多了，所以很多人都不太喜歡我們。」
這個時候錢櫻怯生生地開口：「這麼說的話，你也是暗星訓練出來的？」
軒一坦然點了點頭：「是的，他們自己族群的小孩很珍貴，不能總當炮灰使用，所以需要抓一些普通的人類小孩從小訓練，從我記事起我就在那裡，然後我活到了現在。」
「當然挺不容易的。」
錢梨還是沒有說話。
軒一早就注意到了錢梨的情緒，甚至看得清他臉上的每一絲神態變化，但他完全佯作不知：「我大致說完了。」
錢梨嘆息了一聲：「那我們走吧。」
軒一下意識地就想走出這個漆黑的樹洞，但是隨即，他便止住了腳步。
「先等等。」
軒一淡淡說道。
錢梨和錢櫻還沒有動。
軒一看著二人，神情第一次正經起來，哪怕對方並看不到他的表情。
哪怕是在黑暗之中，只要有一絲微弱的光，軒一便有著極佳的視力。
在這樣的環境中，是除卻當初見面的那一刻之外，最好的動手時機，甚至軒一連槍都不需要用，只依靠一把匕首一柄單刀，他就有把握悄無聲息地將這對兄妹殺死在此地。
至於蘭流焰的威脅，哪怕軒一相信是真的，但也不以為意。
身為暗星的爪牙便意味著將與天下人為敵，如果軒一殺的人有十分之一的朋友向少年尋仇，那麼軒一便不會活到今天。
但是軒一終究沒有動手，甚至手都沒有摸向腰間的匕首。
他只是靜靜說道。
「在我開口之前，我想知道你們對這次試煉究竟了解多少。」
「這關係到我是不是可以將你們活著帶出這片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