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腦仁劇痛,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裡面攪動。
凄涼的冷宮,在蓮花池中掙扎溺斃的幼子……
恨!怨!席捲而來。
長長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好痛,卻不及心上萬一。
突然,
一陣小聲說話聲傳入她耳內:
「小姐怎的還沒醒來?」
「秋黎,小姐已經睡了三天三夜,大夫說,小姐要是今夜還不能醒來,恐怕……」
「驚蟄,休要胡說!小姐大富大貴之命,怎麼可能醒不來呢?」
……
外間。
秋黎嘆了一口氣,眉心緊緊蹙在一起,她捏著手裡的綉帕,貝齒緊咬:「誰料大小姐竟然是這般無情,我剛剛出去大院找大夫,卻被大小姐的丫鬟梳眉攔住了。」
紅木圓桌旁一中年婦人正嗑著瓜子,她聽到丫頭這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們兩個人啊,就不要異想天開了,這都三天了,一點兒起色都沒有,我看這三小姐,怕是沒得治咯。」
說完,又捏起一顆瓜子,扔到嘴裡。
驚蟄一下子站了起來,兩三步便走到這婦人的面前,氣沖沖地說道:「桂嬤嬤,你可是小姐的奶媽子,現在小姐這樣了,你竟還坐在這裡說風涼話!小姐要是出了事,你能得什麼好處?」
什麼好處?
哼!
桂嬤嬤冷笑一聲,她不緊不慢地吐出嘴裡的瓜子殼,拍了拍手,目露凶光地看向驚蟄:「驚蟄,你還記得我是小姐的奶媽子?還記得我才是這院子裡頭的管事嬤嬤?反了天了你個小賤婢,敢這樣對我說話!「
……
誰?誰在吵?
她不是死了么?
顧清鳶的眉心狠狠擰在一起,她想說話,卻只覺得喉嚨火燒一樣疼痛。費了好大勁,才緩緩睜開眼睛。
她不是死了嗎?被那對忘恩負義的賤人,用一尺白綾了結了性命。甚至,連同她的孩子都葬在冰冷的荷花池裡!
可是,
眼前這陌生又熟悉的床幃,粉色的帳頂……
她心裡頭一緊!這絕對不是冷宮,更不是地獄!這裡,竟然是女子的閨房。
她壓下心內的震驚,繼續打量。
屋內兩邊是紅木架子,上面還有些珍玩玉器。她忍不住驚呼出聲,聽在耳朵里卻是沙啞的囈語一般。
「小姐醒了!」
外間秋黎欣喜地叫了一聲,將屏帳撩起來。
驚蟄忙跑到元清婉的床邊,她喜極而泣:「小姐,您終於醒了……」
小姐?
顧清鳶靜默地看著眼前陌生的丫頭,忽然意識到,
這裡,竟是……尚書府?!
顧清鳶輕撫額頭,方才一直在她腦中閃現的片段,一下子就如同洪水猛獸一般捲入。
元家,元清婉?!
顧清鳶再難掩驚駭。她,竟然死而復生了!復生在了元晴雪那個慘死的庶妹——元清婉的身上。
何其諷刺!
她還記得,上世的元清婉死的如何凄慘。
凌遲!活生生被凌遲了一千多刀,才血盡而亡!
元清婉是元家的庶女,起初與定王世子訂婚,後來,卻莫名又被退了婚。別人不知道為什麼,她顧清鳶卻是一清二楚,那是因為元晴雪!哼,在元晴雪的心裡,她的這位庶妹不過是一個墊腳石罷了。
沒想到,咱們倆倒是有同樣的仇人!她微微眯起眼眸,既如此,那麼今日起,我便是元清婉!元清婉便是我!
前世仇恨今生報,不死不休!
我,顧清鳶,以此為誓!
「驚蟄,秋黎。」
壓下心中翻湧的恨意,元清婉緩緩坐起身來,喚道。
突然,「啪」地一聲脆響傳來。
元清婉循聲望去,不由唇角微微揚起一抹弧度。屏帳已經撩起,她看了一眼坐在紅木桌旁的桂嬤嬤,又瞟了一眼地上碎裂的茶杯。
「桂嬤嬤,怎的你見我醒來了,竟是這般驚喜,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元清婉心底不住冷笑,面上卻帶著笑意,一派和善。
桂嬤嬤心裡「咯噔」一下,大小姐不是說三小姐永遠都不會醒來了嗎?
不過,還沒等桂嬤嬤反應過來,倒是驚蟄咬牙先開口道:「小姐,您是不知道,桂嬤嬤這幾天整日都在嗑瓜子,她……」
驚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元清婉揚手打斷。
她帶了幾分責備的語氣,甚至有些嚴厲呵斥丫頭:「驚蟄,嬤嬤好歹也是照顧我這麼長時間的人,不過嗑個瓜子而已。」
元清婉橫掃了一眼圓木桌上的瓜子,還有一旁精緻的點心,不動聲色。
原主生前就被虐待,吃不好穿不暖,可是一個下人竟然比主子吃得好。
自己醒來那麼久,桂嬤嬤竟一直是坐在錦凳上未曾有起身之意,如同她才是這軟香閣的主子。
桂嬤嬤一時間臉色瞬間煞白,嘴角抽搐,她想要跪下請罪,但是心內卻有些不情願。她想著,從今以後自己就是大小姐的人了,又何必懼怕一個庶女呢!
「桂嬤嬤,我渴了。」
元清婉笑眯眯地看著桂嬤嬤,吩咐道:「您幫我倒杯茶來吧」。
她看著眼前這個人,那是元清婉一直以來她最信任的人,可到後來卻還是背叛了她,同元晴雪一起陷害她,使得她被凌遲處死。
蒼天有眼。
今生!便是她來送那些人去閻王爺那裡報道。
元清婉端著桂嬤嬤奉上來的茶杯清呷了一小口,她抿了抿嘴,忽地眉頭緊蹙,怒道:「桂嬤嬤,你放肆!給我跪下。」
桂嬤嬤大驚。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三小姐這次醒來,總讓人感覺她不一樣了。眼神,神情……桂嬤嬤本不想跪,抬頭卻見元清婉一雙冷冽嗜血的眸子,一下子就怯弱地伏身跪了下去。
「你是軟香閣的管事嬤嬤,怎的,就拿出這樣的茶來給我喝?」
看著地下的人,元清婉厲聲道。
桂嬤嬤心中顫了一下,連連辯解:「小姐,這是夫人送來的茶葉,不關奴婢的事啊,奴婢什麼都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說,夫人故意送了陳茶給我喝是嗎?」元清婉挑眉:「嬤嬤的意思是,母親這個當家主母做得不對?和你無關?」
桂嬤嬤被這話嚇了一跳,趕緊搖頭。要是被夫人知道了,恐怕自己不能活命了。
一時之間卻找不到話來反駁,只能嚎哭起來:「三小姐啊,您是軟香閣的主子,就算奴婢打小照顧小姐,為了小姐鞠躬盡瘁,可我老婆子終究只是奴婢,三小姐讓我老婆子去死,我也只得從命,反抗不得啊!」
這話說的巧妙,你自小便是我伺候著,現在長大了,卻要殺了我,當真是忘恩負義!
元清婉冷哼一聲,這個桂嬤嬤,倒是伶牙俐齒。
這番話要是傳出去,對她的名聲確實有影響。
桂嬤嬤偷偷瞄了一眼元清婉,哭道:「三小姐讓奴婢去死,也得讓婢子明白,婢子到底做錯了何事?」」
「哦?」
元清婉突然笑了,旋即,她收起笑冷聲呵道:「好啊,既然桂嬤嬤如此不服氣,那我就讓你死個明白。」
元清婉頓了頓,正要再說話,外面的丫頭突然打帘子進來稟報:「三小姐,大小姐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