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五)

正月十二(五)

這聽聞要宣讀第二件事,太子懸著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好在這次沒有第一次懼怕。

張昌宗大聲念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上元佳節,萬藩來朝。為彰顯天朝與萬藩之誼,特在今日未時初刻,舉辦擊鞠盛典,由我朝與各藩使節各自成隊,公平競技。為保天朝水準,眾臣請舉薦能人,午時初刻皇家馬場一同甄選,最終入圍且表現優異者,舉薦之人、擊鞠之人,皆重賞!欽此!」

擊鞠,市井間稱馬毬,自開國以來一直在軍隊和宮廷貴族中興盛。遊戲者乘馬分兩隊,皆著窄袖袍,足登黑靴,頭戴襆頭,手執偃月形球杖,身騎奔馬,手持球伏,共擊一球,以打入對方球門為勝,這可是天朝最引以為傲的比試項目。以往此項盛典只在王公貴族間展開,可這次卻是與那外藩使節比試,而且是要眾臣推舉出最強的能人來參與此次比試,看來女皇帝今年的上元節不僅要在國人面前立威,更要通過這場擊鞠盛典讓西域各國拜服。今日之二事,可謂用意頗深。

太子聽完張昌宗的宣讀,不僅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反而心中多了一喜。原來這擊鞠本就在王公貴族之間盛行,每位有權勢的朝臣為了在皇帝那裡有所表現,大都私自募集了一批這方面的好手,這些人什麼事都不用做,只需終日練習擊鞠,只盼在盛典時能有所表現,得到皇帝的嘉許和封賞。這李顯身為太子自然也不例外,他旗下的擊鞠隊伍已連續多年奪魁,這隊伍中最優異者並非別人,正是那李三郎和陳玄禮,這二人在擊鞠場上到目前為止可謂是未逢敵手,此番出戰,定能在萬藩使節面前贏得威望,想到這裡太子不僅暗暗竊喜。

朝廷上下對擊鞠之事,自是風靡,聽聞此番對壘,大都躍躍欲試,大殿之內讚許聲此起彼伏,女皇帝見事湊效,自是看在眼裡,樂在心裡,於是大聲說到:「此番比試,關係到我天朝顏面,因此甄選之事必須公允,此事就交由張昌宗辦之,甄選出之人,必是我朝最優秀者,徇私舞弊致我朝顏面喪失者,重懲!」張昌宗大聲答到:「喏!」

張昌宗起身向眾臣說到:「此番陛下所託,深感責任重大!望諸位大臣盡遣能人,鼎力相助,展我天朝國威!」眾臣聽罷,齊聲附和道:「吾等定當全力相助!」

女皇帝笑著說到:「事均已議畢,無事退朝,望眾卿竭力為之!」

按理來說,這高力士探聽得所有消息后皆應告知陛下,此時,陛下應有所作為才是,但女皇帝隻字不提且將欲散朝,李三郎心中卻著急起來,連忙說到:「稟陛下,微臣李隆基有急事上奏!」

女皇帝一看是李三郎有事上奏,一時沒有作聲,許久后,緩緩說到:「今日之事已畢,有事可容后再議!」李三郎沒有抬頭,繼續說到:「此事事關緊急,容不得拖延!」太子明顯感覺到了女皇帝有些不悅,連忙說到:「三郎,既然陛下讓你容后再議,那你就稍後再作稟報,此時先退。」李三郎看了一眼父親,心想難道此事有變,心裡盤算著是否就此打住,再從長計議,於是未再作聲。

但那女皇帝尚未開口,太平公主搶先說到:「瞧太子這話說的,這話都說一半了,又怎麼不奏報了?萬真有急事,那還不得速辦!三郎,你儘管向陛下上奏,到底所謂何事?」

太子李顯暗自向李三郎搖了搖頭,示意其勿再開口;李三郎用餘光瞥了一眼張柬之,他可謂是老謀深算之人,審時度勢自然也強於自己,可此刻張柬之也有些不知所措,李三郎可謂是騎虎難下,一時沒了主意。此時,女皇帝終於開口了,厲聲說到:「李三郎,有事就奏吧,朕聽著呢。」

女皇帝都如此說了,如李三郎此刻突然不上奏了,那不就是欺君了嗎?李三郎猶豫了片刻,還是硬著頭皮說到:「微臣徹夜偵查,探。。。探得原來契丹使節阿齊娜公主及其貼身侍女乃遭人冒名頂替,真正的阿齊娜公主現下落不明。」

女皇帝緩緩說到:「你此番言語可有證據?」

李三郎繼續說到:「有人證,契丹宮廷畫師倫克蘇,此人已隨微臣一同進殿。」說罷,從身旁引出一人,正是那倫克蘇。

武三思此時終於逮到了機會,大聲喝道:「好你個李三郎啊!今日朝會,眾臣皆是商議我國國事,你居然不經奏報,帶了一名外國使節前來上殿,你可知該當何罪?」

面對武三思的發難,李三郎並沒有慌亂,正聲說到:「此事事關重大,吾恐不將人證帶在身旁,又恐遭不測!」

武三思一聽,更是怒火中燒,大聲說到:「又恐遭不測?汝指的是誰?武福嗎?我侄兒活生生的一個管家就是被汝等當作什麼人證,現在搞得死因不明!汝安敢再出此言?」

「啪」!女皇帝重重地拍在案桌之上,怒聲斥到:「汝等當此何處?容汝等這般喧嘩?成何體統?」

女皇帝這一拍,眾人皆驚,一時間朝堂之上雅雀無聲。女皇帝看著倫克蘇緩緩說到:「汝是何人?可證何事?」

倫克蘇聲音顫微著說到:「回陛下,小人是契丹宮廷畫師,倫克蘇,小人可證阿齊娜公主是假。」

女皇帝大聲喝道:「一派胡言!汝尚未見過阿齊娜公主,如何得知阿齊娜公主是假?」

女皇帝這一聲大喝,把倫克蘇嚇得跪倒了地上,他繼續顫微著說到:「回陛下,小人精於作畫,曾為阿齊娜公主畫像,昨夜小人又畫一幅,但經李司丞等眾人辨認,畫中之人並非現在神都的阿齊娜公主,故小人特前來作證。」

女皇帝尚未發話,太平公主搶先問到:「本宮問你,汝上次為阿齊娜公主作畫是何時?」

倫克蘇心中大致回憶了一下,答到:「大約一年前。」

太平公主冷笑道:「這女子在成長之時,容貌難免會有些變化,這都一年光景,汝安敢憑藉些許記憶就到此處污衊公主真偽?再說,汝的身份汝又當如何證明?平白無故的冒出來一個什麼契丹宮廷畫師,到底是居心何在?」

被太平公主這麼一問,倫克蘇倒是被嚇得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李三郎見狀,接話道:「姑姑無需動怒,之需把阿齊娜公祖請到此處,當殿對峙即可知曉真偽!」

太平公主看了一眼李三郎,笑著答到:「好!正如三郎所言,那此事可就是大事了,但阿齊娜公主現在何處還需問陛下。」

李三郎聽罷,目光望向了女皇帝,女皇帝開口說到:「昨夜之事,事發突然,為保阿齊娜公主周全,朕已下令禁軍副統領齊勒把其帶回府上看護,現即刻前去傳喚!」女皇帝令下,一旁的小太監連忙大聲喊到:「宣禁軍副統領齊勒帶阿齊娜公主上殿覲見!」

這等待的時刻總是漫長的,滿殿的文武大臣此刻都顯得分外焦慮,早朝的兩件事對他們來說本都是喜事,在這上月佳節也算是多了些熱鬧,可李三郎這最後一稟報,又把這氣氛搞得如此沉悶。太子、李三郎、張柬之此刻也不再多言,只能靜靜地等待著阿齊娜公主的到來。李三郎偷偷瞥了幾次太平公主,如正如李客所言,幕後元兇有可能是太平公主,那她此刻應該萬分焦急才對,怎奈何此事的太平面色平靜,好像一切與自己無關一般,難道李客和自己推斷錯了嗎?幕後元兇實則並非太平。還是。。。李三郎不敢往下想,這阿齊娜公主交由禁軍副統領看管自是周全,總不至於這也能殺人滅口吧?

但最壞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去傳喚的小太監大老遠就邊跑邊喊著:「不好了,出事了。。。」李三郎心頭一驚,一股強烈的不安湧上了心頭。那個小太監幾步一摔地跑進了大殿,口中始終重複著:「不好了,出事了。。。」滿朝的文武也都露出了驚異之色!

女皇帝大怒,罵道:「何事?如此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小太監喘著粗氣,說到:「稟。。。稟陛下,不好了,出事了,那禁軍副統領齊。。。齊勒。。。」

「齊勒怎麼了?」女皇帝大聲怒喝到。

「齊勒一家上下,連同護衛四十多口、阿齊娜公主都在齊勒副統領府中慘遭殺害!那阿齊娜公主和侍女更是連頭顱都找不到了!」小太監邊哭邊說道,看樣子也是被嚇得不輕!

「什麼!」女皇帝震驚的大聲說到,本欲站起的身子又跌坐回那龍椅之上,不再開口說話;滿朝文武也皆是滿臉驚色,一時間議論紛紛!李三郎更是心中驚愕,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太平公主開口到:「那齊勒也算是高手,一家上下,連同護衛四十幾口居然被一夜之間殺害,而且到了這個時候才發現,定是武林高手所為!那李客?對了,快去禁軍大牢里看,李客是否還在?」

剛才的小太監連忙起身前去查看。太平公主又說到:「現大殿之人誰都不要離開,免得有內應,等消息回來再議。」

此時太子、李三郎、張柬之無不色變,他們知道內情,李客此刻斷不會在那禁軍大牢之中,他們知道女皇帝肯定也不會出來圓場,看來這個栽贓是避不了了,李三郎陷入了沉思。

一刻過後,那小太監又幾步一摔的回到了大殿之內,大聲說到:「不好了,那李客已從禁軍大牢之中逃脫!」

眾臣皆再次震驚,只有那太平緩緩地說到:「事情已經清楚,定是那李客污衊不成,又殺人滅口,此賊罪不容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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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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